第90章 (捉蟲)
蹲在地上不知道幹什麼的小姑娘呂玲綺聽到這邊有說話聲, 站起身便看了過來, 身後的侍女看見有外男, 慌忙便想帶著呂玲綺離開這兒。
原本帶著呂玲綺出來她們心裡就有點虛, 沒想到還被人撞了個正著,若是被將軍知道了, 她們少不了一頓罰。
然而, 身為呂布獨女, 呂玲綺的自然不會像侍女那般膽小,相反, 看到顧祁的樣子,小姑娘竟是直接將侍女拋在後面直衝沖的跑了過來。
沒想到呂玲綺會過來,張遼忙擋在顧祁前面, 這小祖宗想幹什麼?
身為最早跟在呂布身邊的武將之一,張遼對呂玲綺小祖宗的性子還是有些瞭解的,這小祖宗鬧騰起來他都受不了, 更別說他們好脾氣的錦書先生了。
雖說顧祁生氣時下手毫不留情, 但是平時來說, 他的脾氣真的可以說非常好了。
然而,呂玲綺繞過了張遼在顧祁面前停下腳步睜大眼睛仰起頭問道,「請問……您是錦書先生嗎?」
顧祁一愣, 然後下意識的將面部表情調整為最合適的樣子, 「女公子如何得知?」
「這就對了。」呂玲綺鬆了一口氣,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看著顧祁,「父親說過, 軍中最好看的就是錦書先生。」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的顧祁抬眼看著張遼,好歹和人家有接觸,接下來的事情就你來吧!
可是,還不等顧祁想好說辭離開,呂玲綺小姑娘就再次開口了,「錦書先生,他們都說您是神醫,母親生病了,您能給母親治病嗎?」
顧祁張了張口,他知道史書記載呂布和正妻嚴氏育有一女,身為呂布正妻,沒道理生病了沒有大夫,為何呂玲綺一個小姑娘會讓他去看病?
腦補了幾十萬字的宅鬥場景,即便不忍心讓小姑娘失望,顧祁也還是搖了搖頭,他在將軍府住的次數不少,但是後宅那種地方不是他能進的。
在這規矩眾多的年代,稍不注意就可能毀人清譽,呂玲綺還小還沒什麼,嚴氏那兒是外人能進的嗎?
和顧祁想到了一起,呂玲綺身後的兩個侍女都驚的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現在人多沒有她們說話的份兒,她們就直接將呂玲綺拉到身後好好教導一下男女大防了。
夫人的院子,豈是一個外男進的了的?
然而,見顧祁想推脫過去,方才還掛著笑的小姑娘瞬間便掉了眼淚,拉著顧祁的袖子可憐兮兮的想讓人過去。
事實上,並不是嚴氏在後宅被打壓無法請大夫,呂布不是看重女色之人,近幾年帶兵打仗更是連後院都不怎麼進,因此,生下他唯一一個女兒的嚴氏在府裡的地位還是很穩固的,只是這次的病症城裡的大夫解決不了,因此呂綺玲才跑出來亂尋醫。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過母親的院子見過母親了,門口守著的人太多,她根本就混不進去,要是母親病好了。她是不是就能見到母親了。
呂玲綺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平日裡也沒少跑出去,呂布又不是什麼過於看重女子德行之人,對呂玲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將自己的小命玩沒就好,因此,呂玲綺平日裡沒少偷偷帶著人溜出去。
在軍中混的時間長了,軍營裡傳播的消息她都知道一些,沒少聽軍中的人說顧祁的醫術多高明,因此,呂玲綺小姑娘這回想的就是去隔壁找這位錦書先生。
能得到那麼多人的認可,那他一定能治好母親的病!
呂玲綺沒有想那麼多,小姑娘這個時候只想著怎麼讓嚴氏的病有所好轉,其他的就管不了這麼多了。
就算找不到錦書先生,軍中還有一個名為華佗的大夫,據聞醫術和錦書先生有一拼,就是找不到錦書先生,出去找華佗先生也一樣。
小姑娘沒有想到還沒出家門就遇上了錦書先生,為了母親,她一定不能讓人走。
這麼想著,呂玲綺上前抓緊了顧祁的袖子,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的意思。
被小姑娘這麼一扯,顧祁腦海中下意識的閃過了出谷之時的小花蘿,也是這麼大的年紀,一樣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三國之後,大唐和現代的家人怎麼樣了,是一直沒有發現還是怎麼著,不過,就算發現了估計也沒辦法,畢竟自己在這兒回不去。
這麼想著,顧祁將袖子從淚眼婆娑的呂綺玲手中抽回來,然後低頭溫和的朝小姑娘說了一句什麼。
看著有些為難的張遼,顧祁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文遠,治病要緊,勞煩你去主公處跑一趟。」
張遼看著一眼顧祁,又看了一眼呂玲綺,顯然,他對這小祖宗的固執深有感觸,若是今天找不到大夫,這小祖宗肯定不肯善罷甘休。
讓孫策跟在顧祁身邊,張遼感覺剛挨了一頓打,他們家將軍的氣估計也消的差不多了,這麼想著,感覺自身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張文遠邁開步子,快步去找剛離開的呂布。
一路跟著呂玲綺,顧祁進了以前從來沒有光顧過的地方,內院裡住的都是女眷,儘管這裡面沒有什麼人,顧祁也沒有隨意亂看。
既然嚴氏生病,城中大夫又束手無策,呂布為何不告訴他?
顧祁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而且他就住在隔壁,喊他總比另外請大夫容易多了,為什麼他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走了不久,四周的守衛便多了不少,尤其是嚴氏的院子門口,幾十士兵再門口守著,連空氣裡都帶著些緊張的氣氛。
身為呂布正妻,嚴氏居住的地方守衛不少,但也不應該這麼多,顧祁和孫策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來了不對勁。
門口的士兵有幾個認識顧祁的,看到呂玲綺帶著人過來,忙在門口將人攔下,「錦書先生,夫人尚在病中,將軍吩咐除非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我要見母親!」
呂玲綺站在門口怒視著攔路的士兵,已經好幾天了,為什麼一直攔著不讓她進去,這次找來到了醫術高明的大夫,誰都攔不住她!
看到呂玲綺,士兵們各自對視了一眼,將後面的隊長拉了出來,他們實在是應付不了這小祖宗了。
看到這種情況,顧祁心裡那點不對勁的感覺更明顯了,板著臉看著攔在他面前的士兵,「夫人正在病中,主公可有說你們可以將前來治病的大夫攔下?」
攔在前面的士兵一愣,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將軍說了沒他的命令不能進,但是夫人正在病中,大夫也不能進嗎?
看士兵這般反應,顧祁眸色暗了下去,「主公稍後便會前來,祁乃是奉主公之令前來,小哥先讓人散了吧!」
因為顧祁和呂布很是親近,除了孫策和呂玲綺之外沒人想到他說的是假話,因此守在門前的士兵聽了他的話之後表示他可以進去,但是呂玲綺絕對不能進。
將軍先前吩咐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絕對不能讓這小祖宗靠近一步!
點了點頭,聽了士兵的話,顧祁更是決定要進去了,即便後果是是違抗軍令而後被罰!
走到還在鬧騰的呂玲綺面前。顧祁先將人安撫下來,然後讓孫策在這兒看著,他自己進去即可。
「先生,這樣好嗎?」孫策小聲問了一句,他們什麼時候得了將軍的命令,錦書先生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將軍真的不會生氣嗎?
「無事,稍後主公便會到來,你們在此等候便可。」顧祁拍了拍孫策的肩膀,然後跟著帶路的士兵走了進去。
皺著眉頭看著顧祁進去的孫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再一想,將軍從來沒有對錦書先生發過火,就連上次都是未經允許去昌邑,最後挨罰的也只有他和張文遠,所以這次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然而,還不等孫策做好心理建設,呂布便急衝沖的趕過來了,雖說他平日裡脾氣就不怎麼好,但是像今天這樣身上渾身散發著暴戾氣息的樣子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誰允許你們讓錦書進去的?」暴怒的掃了一圈門口的守衛,呂布深吸了一口氣,「二十軍棍,自己下去領罰!」
說完,呂布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遼以及躲在張遼身後的呂玲綺,一句話都沒有說大踏步的進了院子。
一臉茫然的孫策和同樣一臉茫然的的士兵面面相覷,將軍,這二十軍棍是誰的,您倒是說清楚啊!
進來之後顧祁便感覺這院子中的氛圍有點不對,就算是主母生病也不應該是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啊!
濃郁的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顧祁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就是些治療風寒的藥材,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嚴氏的房間裡面,虛弱的主人半躺在床上做繡活,因為生病,她的手有些拿不住針線,許久連一朵花都沒有繡出來。
一旁的侍女站在一旁看著,想讓她躺下好好休息,但是卻一點兒用都沒有,她還是固執的不放下手中的針線。
沒有多少時間了!
帶路的士兵只敲了敲門就不再往前進了,得知軍中的大夫來了,侍女很是激動,忙將顧祁引進屋。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顧祁將看著一臉病容表情淡漠的嚴氏,想著先前在外面聞見的治療風寒的藥材味道,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夫人,可否伸出手腕?」
只憑看是看不出什麼來的,想要確診,還是要以病人脈象為基準,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
顧祁心裡有些發冷,正準備開始把脈的時候,門忽然被大力從外面推開,再然後,他整個人就被拉倒了後面。
突然被人拉開,顧祁下意識的就想陽明指打過去,但是下一刻,耳邊的咆哮聲便讓他剛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誰讓你過來的?不知道這裡什麼情況就過來,先前戲先生教的都學哪兒去了?就學會你目無軍令肆無忌憚嗎?」不管三七二十一,呂布拉著顧祁,一大串的話沒經過大腦就冒了出來。
大冷天的,急忙忙跑過來的呂布額角甚至冒出了冷汗。
第一次被呂布這麼凶的當眾訓斥,顧祁站在旁邊不說話,但是原因卻不是被罵,而是剛才嚴氏露出的手腕上淡紅色的斑疹。
紅疹不多,但是卻證實了顧祁先前的猜想,嚴氏不是風寒,而是染上了傷寒!
風寒和傷寒,一字之差,卻是截然不同的病症,風寒熬幾劑藥喝了便好,但是傷寒……這可是造成東漢末年人口銳減的元兇。
只說傷寒或許還有人不知道害處之大,那它的另一個名字一定能讓人毛骨悚然,那就是——瘟疫!
瘟疫一起,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只要患病,在這沒有治療方法的年代,能做的只能等死。
張了張口,顧祁看著怒氣未消的呂布,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他大概知道呂奉先這幾天這麼暴躁的原因了。
傷寒一旦出現了苗頭,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根本就止不住勢頭,徐州才剛安定下來,根本就承受不起這麼大一場瘟疫。
看顧祁神色不明站在一旁不說話,呂布意識到他可能將人給嚇著了,讓人在這兒好好照看這嚴氏,呂布握了握拳頭,讓顧祁跟著他走出去。
天知道在張遼說顧祁被他家閨女叫去給嚴氏治病時他有多震怒,那可是疫病,一旦控制不住就可能將一座城變成死城的病,文人身子那麼嬌弱,萬一出點事情怎麼辦?
「方才布有些急躁,先生莫怪!」將顧祁帶到外面,呂布一手揉了揉太陽穴,語氣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大夫說可能是傷寒,雖說還不能確定,但是畢竟是疫病,錦書,回府好好待著,近日不要再來將軍府了!」
略過呂布的問題,顧祁皺著眉頭反問了一句,「主公,是傷寒無疑了,只是祁還有一點不明,夫人平日不怎麼出門,那是怎麼染上病的?」
聽顧祁確定了是傷寒,呂布的手下意識的加了幾分力道,然後意識到自己抓著的是顧祁的肩膀,怕自己不知道輕重傷了人,於是趕緊將手拿開。
「大夫也說了夫人只是風寒,因此前幾日沒怎麼在意,但是夫人病情一直不見好,這就有些不對勁了,可是在那之後,先前和夫人接觸過的士兵們都隔離開了,他們並沒有出現什麼不良反應,……」呂布眉頭皺的死緊,將這幾日的事情解釋給顧祁聽。
身強體壯的士兵和深居內宅的婦人身體素質當然不一樣,最先出現症狀也正常,聽聞呂布已經將可能會患病的士兵們隔離了開來,顧祁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只要沒讓那些士兵成為傳染源四處走動,事情就不算太糟糕。
只是這嚴氏,顧祁眼神微沉,就剛才看到的情況,嚴氏的病已經很重了,而且她似乎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麼病了,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就算是顧祁,他也不能保證能將人救回來,況且,嚴氏自己都沒有多少求生慾望。
顧祁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對呂布說什麼好,他不知道呂布和嚴氏感情怎麼樣,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有些僵硬的轉移話題,「疫病已經出現,一旦傳染出去,定然會人心惶惶,主公接下來要如何安排?」
事實上,要說呂布對嚴氏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征戰在外,倆人大半年不見一面都很正常,但是就算感情稀薄,嚴氏也畢竟跟了他這麼多年。
嚴氏染上了傷寒,呂布心裡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著顧祁去犯險,這好像更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錦書,疫病之事布自有安排!」
呂布此話一出就意味著他不想讓顧祁插手到疫病之事中,即便是大夫,也不能保證自身就不會染病,比起那些患病的士兵,明顯顧祁更重要。
但是,清楚的知道瘟疫有多凶殘的顧祁顯然沒想著要置身事外,「主公,元化先生現在在何處?」
隔壁院子裡,再次被呂布踹了一腳的張遼看著正在給自己上藥而且一臉嚴肅的華佗先生,一臉懵逼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在聽呂布說嚴氏症狀的華佗看著這不知死活跑過來的張文遠,搖搖頭將人交給身後的徒弟轉身離去。
因為怕錦書先生擅自冒險,將軍特意將病情瞞了過去,他年紀大了還好,錦書先生萬一出事,這兒的損失可就大了!
顧祁在軍中的作用不僅僅是大夫這麼簡單,在大部分人心中,這人和戲志才郭嘉一樣,是謀士一般的存在。
對這一點看的很清的華佗對呂布的作法並沒有什麼不滿,甚至在除了顧祁之外呂布想到的第一個大夫就是他這件事情上還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沒想到將軍瞞了兩天,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文遠將軍這一下挨得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