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國志‧呂布傳》中陳壽評曰：「呂布有虓虎之勇，而無英奇之略，輕狡反覆，唯利是視，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滅也。」

　　翻譯過來便是：呂布有老虎那樣的勇猛，武力過人，卻沒有能讓人看的過去的謀略，而且性格輕撫狡詐反覆無常，眼中有的只是利益，從古到今，這樣的人都被滅了……恩……都被滅了！

　　稍稍凌亂了一會兒，看著身旁這個看起來嚇人卻意外的顯得有些二的武將，顧祁保持微笑，看上去淡定極了。

　　天知道這人為什麼這麼閒到他這兒聊天，還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提出重點，他在這裡待的有幾天了，平時和那些士兵們也不是全無接觸，對軍中常識也不是一無所知，所以，不需要將軍您親自再來普及一次。

　　想到士兵們偶爾談話之間談到這人大都是崇拜或者懼怕的樣子，還有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轅門射戟的形象，現在再看著這人明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還偏偏要找話題談的樣子，顧祁忍不住就有種想笑的衝動。

　　奉先將軍啊，就算打著不要自己去戲先生哪兒搗亂的主意，你好歹也派個能說會道的來啊，還是你對自己的口才就這麼有信心？

　　好像呂布之前有段時間做的是文臣，搬弄筆桿子的能力應該還是有的，但是，現在看來，這人還是老老實實的當武將吧，聊天的話找這人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能聊的話題說完之後，假呂布就變回了真呂布，若不知直接開口讓這人直接去找戲先生有些失禮，顧祁都想帶著人去隔壁帳篷了。

　　你丫的不說要請戲先生留在軍中，我就是想幫你都幫不了好吧……雖然，就算幫了成功的幾率也不大。

　　眼前活生生坐著呂布這個人，顧祁腦海中浮現的則是各種各樣的人對這人的評價，有好有壞，但總的來說還是壞的居多。

　　和陳壽不同，人家好歹還提了一句呂布的武力值驚人，另一人王夫之在其《讀通鑑論》卷九中對呂布單方面的就是鞭撻了。

　　——呂布不死，天下無可定亂之機，呂布殪，而天下之亂始有乍息之時。

　　好吧，顧祁覺得，這句話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一件事，沒人能掌控的了的呂奉先到底有多麼可怕，他要是不死，天下之亂就沒有平定的時候了。

　　這話說的不假，若是呂布聽從陳宮的建議逃過一劫的話，接下來的天下走勢是什麼樣子還說不定呢！

　　這人毀就毀在了空有武力而不看重謀略之上，顧祁惋惜的看了一眼時不時來自己身上瞥一眼的呂布，心裡已經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

　　當年看三國演義電視劇的時候他便感覺，但凡呂布有一點腦子，輕輕鬆鬆也能搶得一個地盤去當自己的土皇帝，若是身邊再有幾個得力的謀士出謀劃策，那未來就更不能想像了。

　　可惜，古有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今有呂布僅有陳宮而不聽勸啊！

　　但是現在，顧祁覺得他被電視劇騙的不輕，不對，史書上的記載也不全是真的，這人看上去……真的不像傻子！

　　除卻有些聊天廢之外，真正和這人接觸起來，顧祁發現，呂布若是玩弄起腦子來比起旁人絲毫不差，看到直到現在還沒能將人送出帳篷便能看出來了。

　　在顧祁面前，呂布表現的全是謙和有禮的一面，所以說，不管在什麼地方，臉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長得好看在什麼地方都有優勢！

　　這人要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這般禮賢下士，之後還有曹操劉備什麼事兒！

　　顧祁感嘆了一聲，剛想直接帶人去戲志才那邊，身為主將卻不親自去請，反而來自己這裡，戲先生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確實不高興的戲先生站在門口，眸光閃爍不定。

　　看著那極有辨識度的武將，戲志才磨了磨牙，即使沒有見過，也能一眼認出來這人是誰，張文遠的頂頭上司，現在軍中的掌權者，都亭候呂布呂奉先！

　　收拾好表情，戲志才臉上又掛上了慣用的笑臉，瞥了一眼身旁呆愣愣的倆人，輕咳了一聲做出些動靜，而後大步走進顧祁的帳篷。

　　張遼和高順面面相覷，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戲先生看上去怎麼比剛才還難捉摸，他們幹什麼了？

　　難道是……將軍來找錦書先生，所以戲先生生氣了？！

　　果然如此！

　　對視了一眼，張遼高順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這個意思，不過——

　　高順：將軍沒有親自去請，禮數不周還是讓戲先生心生不滿了，接下來定要讓將軍親自走一趟！

　　張遼：就知道戲先生對錦書先生看的緊，將軍這麼找到錦書先生頭上會不會使他原本做出的努力全部白費了？將軍啊，您這拖後腿的能力見長啊！

　　兩個心思截然不同卻又自認為沒什麼不對的人眼睜睜看著戲志才進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邁開步子，一方面是顧祁的帳篷確實不大，容不下他們這麼多人，另一方面便是心理因素了！

　　顧祁起身招呼進來的戲志才，而後和他介紹了一下這抓錯重點（並不）找到自己這兒來的猛將呂布。

　　「先生，此乃軍中主將奉先將軍！」

　　朝著戲志才眨了眨眼睛，顧祁表示，先生，這人是來招攬你的，就是有點抓不住重點！

　　「久仰將軍大名，今日相見，果然雄姿傑出，勇銳無前。」不知道有沒有看出顧祁眼中的意思，戲志才帶著罕見的熱情，將呂布誇的有些不知所以，「將軍勇武冠世，且今助朝廷斬殺董賊，如此仁義，天下人之楷模也……」

　　呂布聽的有些懵，文遠伏義便如此厲害，讓戲先生連他的面都沒見過便有如此評價？

　　然而，在外面聽到戲志才將他們家將軍一通誇的張遼高順使勁朝著呂布使眼色，將軍啊，快出來，情況有變！

　　準確的接受到信號的呂布在戲志才誇他誇的沒邊好不容易停下的時候，藉口軍中還有事處理，趕緊離開了這裡。

　　雖說在錦書先生這裡待著很是舒心，但是，還是先問一下是不是成功將人留下來了，孰輕孰重呂布還是分得清的。

　　張遼終於聽出來那兒不對勁了，戲先生說的全是他剛才說的好吧，儘管措辭有些不同，他是武將自然不像文人那樣出口成章，但是，憑這相似度他再聽不出來他就是傻了！

　　戲先生啊，您別這樣，我害怕……

　　張遼高順待呂布出來之後也顧不得身份便一人一句說開了，雖說他們想好了要去錦書先生那兒走一趟，但是，將軍你去時能不能通知一聲，這樣一聲不吭的很嚇人好吧！

　　聽了一會兒，呂布實在沒那個耐心聽他們倆說了，直接開口問結果怎樣，剛才看戲先生的反應，留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恩，回頭好好獎勵他們一番！

　　「戲先生那邊如何？可願留下？」

　　即便剛才被張遼和高順說了一通，但是，呂布心裡依舊樂觀到了極點，只不過，身邊另外兩人心裡想的可不一樣了。

　　現在的張遼也不確定戲志才到底是走是留了，在見到顧祁帳篷裡的呂布之前，他覺得或許還有些希望，但是，之後戲先生的神色真的讓他有些不敢有太大的信心啊！

　　不過，將軍好像覺得戲先生一定會留下來，難道將軍剛才在錦書先生那兒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將軍，錦書先生那邊如何作答？若是將軍得到了錦書先生的認可，那麼戲先生便能留下，反之亦然，不知將軍……」

　　「……」

　　呂布沉默了一下，除了最開始問了一句之外，他在那漂亮的先生帳篷裡並沒有談及此事，錦書先生的意思是跟著戲先生，文遠又說戲先生要留下來得先得到錦書先生的認可，這就有些棘手了！

　　剛才根本就沒問那好看到了極致的先生要不要留下來是因為你們倆已經去了戲先生的帳篷，錦書先生請他進帳篷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再談這些豈不煞了風景……

　　將心中原本想好的獎勵劃掉，呂布面無表情只得再次回主賬商議如何將人留下，不能硬來，只能靠誠意了！

　　顧祁的帳篷裡，戲志才看著一併離開的三人，面上看不出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祁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臉看著戲志才，覺得在見到了一個假的呂布之後，他又看到了一個假的戲志才，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潤潤口，戲志才看著顧祁，「怎麼，適才相談甚歡？」

　　「……尚可！」

　　顧祁看戲志才一副想要長談的架勢，便乖乖到一旁坐著，先生剛才對呂布這麼一通誇，絕對有問題，張遼和先生說什麼了，將人氣成這樣？

　　對，就是生氣！

　　高順呂布看不出來戲志才剛才是怎麼了，但是，顧祁不一樣，這種情況在潁川的時候經常發生，尤其是郭嘉在的時候。

　　看著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在哪兒的顧祁，戲志才格外慶幸至今沒有同意讓他自己離開，不然，這孩子要不了幾天就會把自己弄到賊窩裡去，心累！

　　「錦書，親自接觸一番，呂奉先此人如何？」戲志才將杯子放下，想聽聽顧祁的看法。

　　果然剛才說的話都是不經腦子的，現在人走了，連稱呼都換了，顧祁搖頭笑笑，然後開口，「和先生之前所言略有不同，奉先將軍雖智謀不逮先生，治下之能卻有，主將如此，此軍不可小覷！」

　　「如今朝廷式微，豪傑並起而爭天下之況已顯，人各操其所爭之資。」戲志才聽完顧祁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再開口便已是換了個方向，顧祁端坐好，知道政治課又要來了。

　　「蓋二袁以勢，呂布以勇，曹操以智，旁人各挾其智勇之微而不全者也，皆不若此幾人，錦書，你可想好前往何處？」

　　啥？

　　正聽的津津有味的顧祁以為接下來還是和以往一樣，戲先生給他分析一下這瞬息萬變的形勢便結束了，卻沒想到今天如此直接，前往何處……前往何處？

　　戲志才看到顧祁略帶迷茫的眼神便知道，這人心中還沒有著落，卻還偏偏不和他一起前往曹孟德處，如此一來，他也要再思量一番了！

　　而顧祁想的是，最近幾年呂布身邊不會出什麼大事，就是顛沛流離的些，留在這兒也是個好主意，當然，是對他自己而言。

　　「既然錦書言呂奉先不可小覷，現董賊已伏誅，呂布欲前往徐州，且錦書與文遠關係尚好，你我二人先如今無甚要事，不知錦書可有前往徐州之打算？」戲志才細細和顧祁分析，張遼說的沒有錯，現如今天下諸雄之中，呂布之處確實最為安全。

　　曹孟德之處錦書斷然不肯去，二袁皆是眼高於頂之人，那袁公路雖欲效周公之下士，然而未知用人之機，多端寡要，好謀無決，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定霸王之業，難矣，酸棗聯盟便可看出此人不可佐，錦書定是也不肯去，而其餘人，雖現如今看不出什麼，但不出五年，定然被這幾人吞併。

　　看來，之前作出的打算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呂奉先若真的如錦書所言那般有治下之能，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大不了，若是不符合，他還可以帶著錦書回潁川！

　　徐州？呂布佔據徐州不是在四處碰壁之後投奔劉備，然後才拿到徐州的嗎，怎麼現在劉備還不知在哪兒呂布就要先去徐州了，現在的徐州還是陶謙的吧？！

　　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呂布要不要去徐州，而是戲先生話中明顯的想要留在呂布身邊當謀士的意思！

　　「先生要留下？」顧祁眼睛一亮，難不成張遼真的將人留下了？地獄模式的主公謀士模式要開啟了嗎？

　　完全懵逼的張遼：我幹了什麼？

　　先不說為什麼呂布為什麼現在就要去徐州，平時看上去不顯山不漏水的張文遠在挖人牆角上很有前途嗎，額……雖然現在戲先生還不是曹操的人。

　　呂布現在要去徐州，戲志才想要在呂布帳下效力，他記憶裡的歷史到底在哪兒出現了問題，怎麼忽然出現了這麼大的偏差？

　　發現現在的情況和正史還有演義中都相差甚遠，顧祁對接下來的事情更加不敢確定了，若非這些人都是三國時期的名人，現在的年號也還是漢末的年號，他幾乎都要以為這不是三國了！

　　看到顧祁的反應，戲志才算是確定了他對呂布確實非常認可，不然，也不會如此興奮，「錦書，你可知呂布軍中謀才！」

　　「先生？」

　　先生不是想要留下來嗎，這樣還不算有謀才，先生一人抵得上人家所有人好吧！

　　顧祁眨眨眼，明確的表達出了這個意思，戲志才抿了一口茶水，錦書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

　　雖說在張遼高順招攬的時候，戲志才便有些意動，但是卻遠遠沒有到達留下的程度，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可以試試。

　　無論如何他是不放心顧祁一個人留在這裡的，雖說在這兒有張遼的照應，但是，張遼是個時時刻刻都要上戰場的將軍，顧祁卻是個疲懶性子，除卻治病救人，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該小心的時候不小心，不該謹慎的時候卻分外謹慎，錦書這性子該怎麼改啊？！

　　作者有話要說：　　張遼（沮喪）：看戲先生的臉色，還會留下來嗎？

　　呂小布（興奮）：布尚不知文遠伏義還有如此之能，只一次相見便能說動戲先生~

　　顧小祁（不敢置信）：文遠竟然挖牆腳成功了？！

　　戲志才（無奈）：沒想到這個粗人竟然入了錦書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