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兒國上

　　陸沉不好意思地也摸著頭髮， 笑的稍顯尷尬。

　　剛才那瞬間他被嚇懵了，看見大聖爺的第一反應就是求救， 就是把自己的委屈倒出來倒， 倒是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形象，此刻手碰碰臉，勉強咧出一個笑容：「是不是太亂了啊，觔斗雲太壞了， 他那麼快我嚇得什麼都忘了。」

　　指尖一片濡濕，笑容完全僵硬在臉上。

　　他剛剛竟然在男神面前哭的毫無形象， 算了，他可以著手準備自殺了吧。

　　陸沉更羞得簡直沒臉見人， 趕緊摀住臉，啊嗚啊嗚地亂叫：「我是不是臉上全是眼淚啊， 啊啊啊，太煩了，觔斗雲怎麼這麼壞呀，我還沒有洗澡。」

　　他急忙要從孫悟空的懷裡下來不讓大聖爺看到自己的狼狽，卻被緊緊固定住，只聽見大聖爺冷淡的聲音重新在耳邊響起來：「嗯，是它的問題， 該罰。」

　　觔斗雲渾身抖了抖，小幅度地撞擊著孫悟空的小腿，連帶著陸沉都在抖。

　　陸沉小心翼翼地從指縫間看一眼似乎是在害怕撒嬌求原諒的觔斗雲，心裡過意不去， 其實都是他太弱了的緣故。深吸一口氣直面自己的慘淡扁著嘴抬臉：「還是不要了吧，觔斗雲總是帶著大聖爺，難免不太熟悉我這種弱雞，會出錯也是理所應當的嘛。」

　　孫悟空搖了搖頭，神情竟然是陸沉完全沒有見過的認真：「它以後要經常帶你的，長長記性也好。」

　　陸沉呆愣一瞬間，又反應過來大聖爺說的是每次他醒過來之後恐怕都要麻煩觔斗雲帶他來這裡，臉上立刻綻放一朵燦爛的花，一把緊緊抱住孫悟空的脖子討好地蹭了兩下：「謝謝大聖爺。」

　　孫悟空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偏過臉乾硬地說道：「沒事。」

　　可——看一眼委屈的小觔斗雲，陸沉還是小聲求情：「那我多練練好不好，你不要罰觔斗雲啊，它好可憐，碰上我這麼個提不上面的。」

　　孫悟空沒太聽懂他話裡的意思，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應該是在難為情：「也好，這段時間沒什麼事的話讓它帶著你多飛飛，熟練了就好。」

　　陸沉渾身一抖，垮了臉，還要飛啊。可看著委屈巴巴的觔斗雲，咬著牙點了點頭，飛就飛，誰怕誰。

　　眼淚全部風乾在臉上，面部表情一動就有些疼，陸沉齜牙咧嘴地不好受。

　　孫悟空：「臉抽了？」

　　陸沉臉真的快要抽了，懷裡的衣服夾在他和孫悟空的胸前，硌得他肋骨難受，兩根手指揪上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孫悟空，給他看自己準備洗澡卻又被強行帶過來的證據：「我能洗個澡嗎？」

　　孫悟空抿了抿唇：「嗯，我幫你弄水。」

　　陸沉嘴角咧開，正準備道謝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好像還在孫悟空的懷裡，連忙踢了兩下腿要下來：「對不起啊，大聖爺，我剛才太激動了。」

　　孫悟空一把摟住他的腰，甚至還往上提了提：「別動，沒穿鞋。」

　　陸沉臉一紅，想到自己鞋都沒來得及穿就看字條的猴急樣，抿唇不說話了，只覺得耳朵根都冒熱氣了。

　　孫悟空可不知道他剛才在想什麼，抱著人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房間裡便出現了一個屏風還有一個正冒著熱氣的大浴桶。

　　陸沉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大聖爺，你可以憑空變出熱水來，為什麼糖糖還有很久很久不洗澡的時候？」

　　孫悟空一愣，完全沒想到他的腦子還能轉這麼快：「取經途中師父不讓隨便亂用法術。」

　　陸沉撅著嘴巴，捧著下巴完全把孫悟空的肩膀當成了桌子：「打妖怪也是用法術啊。」

　　話音還沒落，他視線越過孫悟空的肩膀落在床上，忽然抓住孫悟空的耳朵向後拉，驚叫一聲，指著床的方向胳膊都在抖：「大聖爺，有妖怪！揍她，揍揍揍。」

　　孫悟空頭都沒回，淡淡地說：「琵琶精而已。」

　　陸沉縮在孫悟空的懷裡，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瞄著這個身披紅紗、半遮半掩、完美地露出凹凸有致玲瓏身材，正婀娜地躺在床上的女人。

　　「大聖爺，我們在這說了這半天話了，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姿勢還那麼妖嬈的，這妖精——該不會是……

　　孫悟空淡淡瞥了一眼，一伸手床上的人立刻消失不見：「只是被定住了。」本來是想直接甩出去的，剛定住就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某人。

　　然後無關緊要的人就直接被忘了。

　　陸沉環繞一圈，房間雖大但明顯是女兒閨房的模樣，甚至還有粉色的紗幔，他眨了眨眼睛，猜測道：「你們不會是搶了人家女兒的閨房吧？」

　　看剛才那女妖精的模樣，應該是在睡覺吧？

　　孫悟空看他半晌，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將他放在浴桶前的踏板上：「胡思亂想，自然不是。」

　　陸沉鬆了一口氣：「好吧，我就說嘛，就算你們想，糖糖估計也是不願意的。」

　　孫悟空眼眸黯了黯：「這裡是女兒國，自然房間擺設佈置是按照女兒國的禮儀來的。」

　　陸沉乖巧地站在踏板上，很自然地伸展著雙臂看面前幫自己脫衣服的孫悟空，眼睛亮晶晶的：「女兒國？那豬八戒和沙悟淨肚子裡有沒有懷小孩啊。」

　　孫悟空眼角一跳，完全跟不上他跳脫的思維：「小孩？」

　　陸沉笑眯眯地抬腳讓他幫自己褪下褲子：「是呀，西遊記上寫女兒國裡全是女兒，她們的國度外有一條奔流不息的小河，傳說要是有人想生小孩的話就可以飲用那條河裡的水。」他歪了歪腦袋，「這條河我記得好像是叫子母河？」

　　孫悟空雙手穿過他的腋下抱小孩一般將他放進水裡：「書上寫我們有人喝了？」

　　想到電視劇裡豬八戒的窘迫樣，陸沉噗嗤笑出聲音，腳下一滑扶了孫悟空一把，半趴在他的懷裡：「是啊，我不記得誰喝了，但肯定有豬八戒！」

　　孫悟空把人撈出來，捏捏他的鼻子，經常被撞到怪不得這麼塌塌的：「沒人喝，那條水流看似乾淨，實則我們進來地方正是它的下游，八戒才不願意喝呢。」

　　陸沉扁扁嘴，揉了揉鼻子，想到那個富家小公子模樣的豬八戒，想想也覺得確實不太可能，坐在浴桶裡隨便在身上撩著水花，仰著臉：「其實書上和現實中很不一樣的。」

　　孫悟空眼珠動了動，坐在浴桶前和他聊天：「是嗎？」

　　陸沉笑眯眯地盯著他：「是呀，尤其是你，大聖爺。」

　　孫悟空斂起眼底的情緒：「哪裡不一樣？」

　　陸沉想了想：「哪都不一樣，書中的你桀驁不馴，不服輸不服管。」他指了指孫悟空額頭上的禁錮圈，「就是那個，要是糖糖一天不念緊箍咒，你就不聽話的那種。」

　　「可是你現在就不是啊，明事理，顧大局。」

　　孫悟空打斷他的話：「那你的男神是書裡寫的那個我？」

　　陸沉皺著眉毛，顯然是思慮了許久：「嗯。」

　　孫悟空眼眸暗淡一瞬。

　　陸沉又說：「那是理想中的男神，你是現實中的男神。」他激動地站起來，嘩啦帶起一片水花，看著地上濺起來的星星點點水花，不好意思地又坐了回去。

　　「如果說崇拜呢，我是崇拜書裡寫的那個啦，畢竟世間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地做到做自己。可如果說喜歡呢，我還是喜歡你。」

　　陸沉絞盡腦汁地想著措辭，表達著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闡述自己對他的喜愛：「我希望你成熟，希望你明理，因為這樣你就會少受很多苦，你就能早點跳脫，你這樣我很喜歡，很開心。」

　　孫悟空看著他捲翹不停眨動的眼睫毛，微微低下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心裡……很溫暖，很開心？

　　在陸沉看不不見的地方，孫悟空的唇角微微上翹。

　　陸沉抿唇一笑，哼著歌開始在身上撩著水花，雖然聽不出來調子，但嗓音清亮語調高亢，聽起來很是開心的模樣。

　　洗澡之後隨便用浴巾包了包，就算擦乾淨的陸沉著急要浴桶裡出來，被孫悟空牢牢按住，拿過浴巾仔細地幫他擦完身體。

　　陸沉愣住，抓著他的肩膀堪堪站穩呆呆地看著他。

　　孫悟空抬臉對上他的視線，低頭輕聲斥責：「怎麼跟個小孩一樣，又沒法術。」

　　陸沉訕訕一笑，扁著嘴輕聲嘟囔一句自己才不是小孩子呢，但尤其享受大聖爺的照顧。

　　這可是他的男神啊！！

　　男神溫柔體貼，對自己如此好！！

　　陸沉只感覺腳下輕飄飄的，眼神迷離，如果這是夢的話，這輩子他都不要醒過來了。

　　天知道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能跟齊天大聖孫悟空說說話，讓他摸摸自己的腦袋，傳遞給自己一些能量——甚至治好自己的嗜睡症。

　　現在——男神算是摸遍他整個了吧。

　　陸沉渾身泛著幻想的泡泡，沉溺在這個美夢當中。

　　渾身氣爽的陸沉被孫悟空抱到床上，還沒湊近床忽然扁了臉，硬生生從享受的表情變成了痛苦不堪受折磨的齜牙咧嘴。

　　孫悟空問：「怎麼了？」

　　陸沉深吸一口氣，差點沒嗆住，捏著鼻子抱怨：「大聖爺，你都沒聞到這房間裡一股濃郁的胭脂味嗎，剛才還不覺得，現在尤其是床邊很濃重啊。」

　　這房間本來就古裡古怪的，佈置古怪，熏香古怪，孫悟空早就習慣了，被他這麼一說也沒什麼也別的感覺，只是大手一揮，剛才的那紅袖添香，粉紅紗幔的床已經變成了普通青色床幔的竹板床。

　　他也不想懷裡這個乾乾淨淨的身子染上那豔俗的胭脂氣。

　　陸沉眯著眼睛笑，倒在床上抱著被子翻滾：「糖糖和他們人呢？」

　　忽然想到書上所描寫的，陸沉臉上帶了八卦的神色，跪在孫悟空的面前，上半身微微前傾幾乎要趴在他的懷裡，仰著臉好奇問：「不會是和國王在一起吧？」

　　孫悟空伸手幫他烘乾乖順地垂在身後的一頭青絲，摸了摸他的脊背送了些暖流過去：「書上是不是又寫什麼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陸沉拉過被子，摀住自己白嫩嫩幾乎都要被水泡發了的腳丫子，依舊跪著：「怎麼會是奇怪的事情，那是我的童年。」

　　孫悟空眼神怪異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陸沉陡然洩氣，肩膀微微塌陷：「好吧，跟你們現實比的話，確實很奇怪了，不過書上說國王喜歡糖糖的。」

　　瞧見孫悟空眸光一晃，陸沉忽然來了興趣，重新湊上前去：「是不是，國王是不是真的喜歡糖糖？」

　　孫悟空無奈，捏著他的臉蛋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國王到現在還沒有給我們蓋章通關文牒。」

　　陸沉激動地簡直要在床上打滾，兩隻腳胡亂瞪了兩下，啊啊啊亂叫：「我就說吧，哈哈哈哈其實還是有准的地方的。」

　　「對啦，聽說國王很漂亮的，大聖爺，你有沒有見過？」

　　孫悟空挑著眼眉看他撒歡：「你喜歡、漂亮的？」

　　陸沉白嫩的臉皮瞬間紅了，手指戳著被子，低著頭支支吾吾：「我、我沒有啊，我就是看書上寫的，國王很漂亮。」

　　他還是個孩子，不懂這些啦~陸沉羞澀地想都不敢想。

　　愛情啊，他看電視劇可能都會臉紅地轉台吧，完全無法想像被漂亮小姐姐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孫悟空拉出來他的腳，幫他穿上襪子，眼眸晦澀不明：「是嗎？」

　　陸沉看著他熟練的動作，眼神直愣愣的，立刻就忘了剛才還在害羞什麼：「大聖爺，你是不是原諒我了啊？」

　　孫悟空楞了一下，顯然沒意識到他什麼意思。

　　陸沉臉上漾開燦爛的笑，半坐在床上踢踢自己的腳丫子，差點還踹到大聖爺的手上，吐吐舌頭嘻嘻一笑：「就是上次金箍棒的事情啊，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原諒我啦？」

　　孫悟空冷哼一聲，狠狠在他小腿上掐一把：「還沒。」

　　陸沉瞬間垮了臉，縮回來腿，哀怨地看一眼孫悟空揉揉自己被掐疼的地方：「不會的，你要是沒原諒我對我這麼好為什麼！」

　　看見他的時候就本能地就想為他做一切事情，不想他哭，想哄他，想抱他，看見他笑自己也開心，看見他犯傻自己更開心，看見他信任自己，依賴自己，喜歡自己……

　　孫悟空抬臉：「只是剛才看你哭的稀里嘩啦太可憐了，同情你。」

　　「……」陸沉扁著嘴，拽著他的衣袖晃來晃去：「那都已經同情了，就徹底原諒不好嗎？」

　　孫悟空冷眼看他：「然後用金箍棒敲你三下讓你回家？」

　　陸沉不好意思：「可我真的有點想家啊，不知道我一直睡不醒的話家裡人會不會擔心？」

　　孫悟空臉色徹底變了，兀自坐在桌邊也不看他：「那你都沒想過你要是走了，我、我們呢？你可是答應過我和我師父陪我們取西經的？」

　　陸沉慌了，從床上跳下來站到孫悟空的後面，他個子小小的，即使孫悟空坐著他也比人家高不了多少，想碰孫悟空又不敢，抿了抿唇小心用一根手指頭戳他的肩膀：「你先不要生氣嘛。」

　　想到孫悟空質問的話，陸沉又歪了歪腦袋，無辜地說道：「我有說要陪你們取西經嗎？」難道不是只到白骨山我就要離開的話？

　　孫悟空眼神冷冷掃過他。

　　說過就說過嘛，這麼生氣幹什麼。

　　陸沉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委委屈屈地說：「那你們取完西經之後，再讓我回去好不好？」

　　孫悟空還是不說話。

　　陸沉可憐兮兮地拉著他的袖子：「可我不回家的話，家裡人真的要擔心的，大聖爺，你到底是哪裡生氣，我改還不行嗎？」

　　孫悟空低頭想了想：「你當時說好的會一直陪我的。」

　　陸沉：「QAQ 」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要回家，應該不會說永遠這類詞吧，明顯實現不了啊。

　　可他衝動型人格，要是氣氛烘托的好了，說不定還真一不小心脫口而出了。

　　孫悟空：「在五指山下的時候說的。」

　　陸沉：「QAQ」那個時候大聖爺那麼脆弱，我可能是……真的說了吧。他瞄一眼因為低頭看不清楚臉的孫悟空，又是一陣同情心氾濫，「大聖爺，那我就陪你們取完西經再回去？」

　　反正他本來就是一直在睡覺，甚至最長還睡過兩三年，這段時間不回去應該也沒事吧，植物人不是也昏迷嘛，有葡萄糖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更何況說不定取到真經可以求佛祖回去的方法，甚至還能把時間倒退回去呢。這樣父母就不會著急了，也可以陪著大聖爺，一舉兩得，真棒！

　　陸沉神經大條，心裡想的更是好，嘴上說的就無與倫比的好了，他諂媚地點頭只想討好孫悟空：「大聖爺，我知錯了，那我完成我的承諾就不算騙人了，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孫悟空淡淡掃他一眼，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語氣還是干巴巴的生硬：「看你表現吧。」

　　陸沉就知道他大人不記小人過，重重抱了他一下又迅速退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大聖爺唇角的弧度又向上幾分。

　　他開心了，陸沉終於放下心，忽然感覺到腳底板一陣涼，趕忙踮著腳尖坐到隔壁凳子上，雙腳高高翹起，露出雪白的褲子和襪子，嘟著嘴用手去捏腳。

　　孫悟空皺眉，伸手掐訣幫他去掉腳底板剛踩上的灰塵，換來一個傻乎乎的討好自己的笑容，心裡說著真傻，眼底卻是帶上了笑意。

　　這人——隨遇而安尤其容易滿足，個性灑脫對什麼看的都開。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似乎還帶著魔力，讓待在他身邊的人也同樣的漸漸靜下心來，體會到安定的快樂。

　　尤其是他，待在小笨蛋的身邊，一直浮躁的心也平靜下來。即使千百年來困惑自己的問題找不到答案，似乎也並不重要了。只要有小笨蛋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也許，過的糊塗一點也是幸福。

　　小笨蛋——

　　即便世間所有對我誤解，忌憚，遠離。你也會堅定不移站在我身後，傻乎乎地崇拜我吧。

　　若是取完西經，是不是可以懇求佛祖告知破碎虛空，轉換世界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