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怪物

　　“等到了前面的村子，我就會找人收留你。”

　　厚厚的帽簾下面，傳來阿前熟悉的聲音。但也許是因為前兩個世界的阿前實在是太過熱情，玉藻這一次從阿前的聲音當中聽到了冷漠，比第一個試煉中那個初次見面的千葉前更加冷漠。

　　“你要把我送給別人？”聽到阿前的話語，玉藻立刻打量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果然又一次變成了孩子的模樣！

　　變成只到阿前腰部的小孩子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玉藻身上的衣服也顯得極為破爛，就好像裹著一些破布條一樣，看起來非常狼狽。

　　玉藻此刻牽著阿前的小短手上沾滿了泥灰，連他自己也看不清那下面真正的膚色。

　　這樣的狀態使得玉藻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被拋棄在外的流浪兒童，然後被眼前的這個人給撿走了。

　　“我會給你找合適的人家，這樣你就不需要繼續在外面流量了。”阿前的聲音依舊冷淡，顯然和之前一樣失去了天狐的記憶。

　　“我就這麼跟著你，不好嗎？”玉藻立刻問了一句，抓著阿前的時候一瞬間收緊，似乎完全都不打算鬆開。

　　“為什麼？”阿前帶著的斗笠微微一動，似乎正看向玉藻的方向，“沒有人願意跟著我，在我的身邊對你來說有好處。”

　　“我就這麼跟著你，好不好？”玉藻還是沒有放棄，好不容易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把阿前抓到，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手？

　　這一次阿前卻並沒有回答，只是依舊牽著玉藻的小手，徑直向著村莊的方向走過去。

　　阿前的手是冰冷的，但玉藻卻並不會覺得討厭，只是這麼跟著阿前，一點一點加快腳步。

　　雖然阿前看起來似乎不願意搭理玉藻，但牽著他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而且因為玉藻現在是個小孩子，而略微放慢了自己的角度。

　　無論有沒有失去記憶，阿前就是阿前，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也是玉藻格外堅信的一件事情。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玉藻和阿前總算是步入了那個村落之中，有些稀疏的房屋散落在田地間，彎曲的小路上時不時有村民走過。

　　雖然並不是什麼大村子，沒有太多漂亮的房屋，但是每個村民的臉上都帶著笑意，不過是為村子裏平靜安逸的生活而感覺到滿意。

　　也許是看見村子裏來了陌生的人，而且這個陌生人還帶著怎麼看怎麼古怪的斗笠，所以村民們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阿前的身上，生怕他是從村子外面來的壞人。

　　村民們對於村子外面所發生的那些戰鬥也有所耳聞，所以就算現在的村子非常平靜，大家還是忍不住對玉藻和阿前露出警戒的表情。

　　其中有一些看起來比較高壯的村民，手上拿著家裏的農具躲在暗處，似乎是打算在阿前露出攻擊姿態之後，再出來偷襲。

　　“外來人，你是從哪里來的？想要來我們村子裏做些什麼？”人群慢慢向著玉藻他們圍過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從人群中走出來，主動開口問道。

　　在那一瞬間，阿前鬆開了玉藻的手，不過下一秒玉藻又主動抓了上去，執著地拽著阿前，怎麼都不願意放手。

　　也許是因為玉藻實在太過固執，所以阿前也不想和他繼續玩牽來牽去的遊戲，只能就這麼任由他抓著，然後對人群中走出來的那個老者說：“請放心，我只是路過而已。但這個孩子是我在村子外面發現的，應該是被外面戰爭所牽連的孤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村子裏能夠有人收留他。”

　　“這個孩子……”老人馬上就注意到了阿前身邊的孩子，玉藻身上破爛的穿著，以及灰頭土面的樣子似乎也證明了這個外來人的說法，但老人臉上還是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可我們村子裏……”

　　就算只是隻言片語，玉藻也能夠感覺到這些村民所表現出來的排外性，他們似乎並不希望被外面的人打擾了村子裏平靜的生活。

　　“這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玉藻聽見阿前用有些生硬的語氣與對方交涉，但他似乎並不擅長說服其他人，“吃的少。”

　　“……”玉藻覺得，阿前應該是真的沒有找到其他理由。

　　“村長先生，就讓這個孩子留下來吧。”人群裏又走出了一位淺褐色長髮的青年，對方眯眼笑著，看起來是非常溫和的性格，“我的私塾裏還有空餘的房間，那個孩子可以和我的學生們一起生活。”

　　“松陽老師？”村民們對於這個青年似乎頗為尊敬，所以特地將人群散開了一些，就連那個老村長也語氣溫和地說，“松陽老師，這個孩子怎麼說也是來歷不明，如果就這麼輕易帶回書院的話……”

　　“我和私塾裏的一些學生，一開始也只是來歷不明的外鄉人，不是嗎？”當松陽老師這麼說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某個銀髮男孩，很是頑皮地對老村長做了個鬼臉，似乎是對他的說法也有些不滿。

　　“松陽老師，你是對這個村子有恩的人，若非是有你在，上次那些強盜可能已經將我們洗劫一空了。”因為見識過松陽老師的能力，所以這群一心求安穩的村民，才會對從外面來的松陽老師如此信服。

　　“你就呆在這裏。”因為聽到松陽老師所說的話，又感覺到村民的態度開始軟化，阿前直接抬了抬手臂，讓玉藻走到自己面前，自己則準備抽身離開。

　　“跟我走吧。”對面的松陽老師也笑著走了過來。

　　“我不要！”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玉藻看都沒有看前面的松陽老師，只是緊緊盯著阿前，帶著小可憐一樣的表情說，“我不要留在這個村子裏，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不可以。”阿前搖了搖頭，聲音還是冷冰冰的，“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並不知道我的身份，甚至連我長什麼樣子你都不知道，等你知道了一切之後，一定會後悔的。”

　　“那你就把一切告訴我，然後再把帽子摘了，看看我究竟會不會離開。”玉藻挺了挺小胸脯，顯然是覺得自己不會被阿前嚇到。

　　但阿前卻並沒有理會玉藻，只是想要將手從玉藻那裏抽開，卻因為不敢太過使勁，而宣告放棄。

　　不得不說，雖然玉藻現在是小孩子的模樣，但力氣和能力似乎並沒有任何的退化，在阿前動真格之前，是絕對不可能與玉藻對抗的。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個人的互動，松陽老師似乎也覺得有些有趣，於是彎下腰對玉藻笑著說，“我叫吉田松陽，在這裏的私塾工作。”

　　因為一種出自內心深處的感覺，玉藻總覺得自己似乎並不喜歡眼前這個青年。雖然對方一臉笑眯眯的，看起來脾氣很好，而且還在他和阿前遇到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但玉藻就是覺得他和阿前比實在是差遠了，一臉笑眯眯的就像是人口販子一樣。

　　“哼！”玉藻扭過頭去，“我的名字，並不是普通人類可以隨意知道的。”

　　“真是有趣的孩子。”松陽老師的笑容頓了頓，又直起身子看向頭戴斗笠的阿前，“感覺你們兩位的性格挺合適的，難怪這個孩子怎麼都捨不得離開你。”

　　聽到松陽老師的話之後，玉藻的心情馬上就變好了，頓時就覺得這個笑眯眯的吉田松陽，也並不是那麼糟糕。

　　“我沒有辦法進入村子，如果你一定要跟著我的話，恐怕只能和我一起在村子外面露宿。”阿前怎麼甩都甩不掉了玉藻牌牛皮糖，只能用一些自認為恐怖的話語，來嚇唬玉藻。

　　“外面會有許多危險的野獸，等到了睡覺的時候就可能會把小孩子抓去吃掉。”

　　“另外，野外蚊蟻也非常多，最喜歡小孩子的血肉，所以同樣非常危險。”

　　“還有……”

　　“可是，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玉藻的眼神裏滿是篤定，“而且我也不會拖後腿的！”

　　“好。”阿前最終點了點頭。

　　對於阿前的決定，玉藻也終於滿意了，所以微微鬆開了緊緊抓住阿前的小手，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

　　可就是在玉藻鬆手的那一瞬間，阿前就瞬間向後撤離，然後以對於人類而言有些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向村外掠去。

　　玉藻：“……”他有這麼可怕嗎？

　　“那位先生的性格，看起來確實不適合照顧孩子。”吉田松陽可能是感覺到了玉藻背影的落寞，所以立刻安慰說，“也許你可以先在私塾裏生活一段時間看看。”

　　“抱歉，那個傢伙我追定了！”回憶著之前兩次試煉當中，千葉前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玉藻決定這一次無論對方躲的有多快，他也一定要像牛皮糖一樣緊跟其後！

　　打定主意之後，玉藻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村子，像阿前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

　　在村子周圍的時候，玉藻尚且不敢表現出太過誇張的速度，等回到那片試煉之初的荒地之後，最早才開始竭盡全力地奔跑，很快就看到了在前面慢慢走著的阿前。

　　阿前可能也沒有想到玉藻還會從村子裏追出來，所以在趕了一會兒路之後，也就放下了腳步。

　　“等等！”

　　聽到聲音的阿前立刻就僵硬在了那裏，一直到轉過身來看見一陣趕路後氣都不喘的玉藻，阿前都還是想不明白，以對方的兩條小短腿是如何在短時間內趕上來的。

　　“你應該留在那裏。”阿前一字一頓地強調著，“那裏很安全。”

　　“可是那些人我誰都不認識，我認識的人就只有你一個而已。”玉藻走過去，然後非常自然地扯住阿前的寬袖，“如果他們整個村子都是人口販子怎麼辦？”

　　“你認識我？”阿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你應該離我遠一點，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怕的怪物而已。”

　　玉藻靜靜地打量著站在面前的阿前，灰色的寬袖和服看起來非常普通，面容因為斗笠和掛簾的關係而看不清。

　　在阿前的腰間還掛著一把長刀和一把短刀，倒像是時代劇中的武士。

　　“沒關係。”玉藻又向著阿前走了一步，“說不定我也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