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童年陰影

　　最讓跡部景吾感覺到震驚的是，那個似乎散發著白色光芒的身影，在他髮間的位置竟然有著一對毛茸茸的白色耳朵，隨著身影行走的步伐輕顫，看起來很像是狐狸的耳朵……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他應該剛剛才見過這樣的背影，也在剛才見過這樣的白色狐耳！

　　在跡部景吾的眼前，穿著豔麗羽織的身影，漸漸和之前見過的寵物店店長融合在了一起，如果那個身影能夠轉過身來的話……

　　當眼前的身形開始晃動重疊，跡部景吾趕緊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街道上再沒有那個人的身影，除了漸漸散去的人群之外，街道一如往常。

　　“景吾，怎麼回事？怎麼叫你都沒有反應，還真讓人覺得有些害怕。”看到跡部景吾回過神來，一直抓著兒子手臂的跡部夫人也是鬆了一口氣。

　　“怎麼叫都沒有反應？”跡部景吾如今雖然只不過是國中一年級的學生，但卻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所遭遇的這一切一定不是幻覺那麼簡單。

　　為什麼在那個冰帝學園學生的身上，他會看到那樣奇怪的身影？還有那一對狐耳，分明和自己早些時間見過的那位喜歡角色扮演的寵物店老闆非常相像。

　　與此同時，跡部景吾還可以確定，能夠看到那樣一幕的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畢竟無論是這輛車上，還是街上的任何人都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所以“幻覺”產生的重點可能是在自己……或在那個冰帝學園學生的身上！

　　跡部景吾所不知道的是，N級狐妖所特有的魅惑技能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動，但是當有人的目光對玉藻追隨不放的時候，就很可能會被狐妖的魅惑所影響。

　　除了跡部景吾之外，受到魅惑影響的也許就是那幾個倒楣的尾隨者，偏偏這個時候就連玉藻都對自己所擁有能力半知半解，無法收放自如。

　　外婆留給玉藻的公寓距離寵物店所在的那條街並不是很遠，但是當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大門，又摸索著把燈光打開之後，看著熟悉的客廳和臥室，還是突然有了一種特別疲累的感覺。

　　這只是成為百鬼寵物店見習店長的第二天，玉藻就先後接待了同一個學校的風雲少年跡部景吾，神神秘秘的供貨人黑影，帶來小犬神的妖怪大天狗，以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受傷少年……

　　對於一個國中二年級的學生而言，這樣的生活經歷可以說是一下子變得太過精彩了，也使得玉藻一時間想要就這麼在自己熟悉的公寓裏睡一覺，想要就這麼放棄連夜再趕回寵物店的計畫。

　　但是想到寵物店裏剛剛到來的小傢伙們，還有一時間沒有地方可以安睡，只能委委屈屈坐在地上的小犬神，玉藻還是深呼了一口氣，然後走進了自己小臥室裏的浴室。

　　進入浴室之後，玉藻便褪下衣物，調出熱水，以自己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再將自己身上原本的衣服裏裏外外換了個遍，全部清洗完之後掛晾起來，最後才穿上一身乾淨的校服，從床底下拖出了自己熟悉的紅色大行李箱。

　　因為玉藻這個公寓的面積不大，衣櫃裏也擺不下太多的衣物，所以玉藻就習慣將一些暫時還穿不到的衣服塞進行李箱，就這麼藏在床底下，也算是免去了再增加一個衣櫥的麻煩。嗯……特別是在自家母親特別喜歡將他自己購買的衣服丟掉，然後在衣櫃裏塞滿女裝的情況下，玉藻已經習慣了把衣服藏起來這件事情。

　　玉藻將大行李箱打開之後，就看到左邊一層已經塞了一些東西，並且拉上了拉鏈。因為知道那裏放著幾件馬上就需要穿到的春秋季校服外套，所以玉藻也沒有多想，就直接開始往裏面塞一些換洗的衣物，以及其他牙刷鬧鐘之類的必備物品。

　　就算現在在寵物店裏無法換裝，玉藻也相信自己很快能夠找到解決的方法，畢竟無法自由換衣服這件事情無論是對於人類還是妖怪而言，都是一件讓人非常困擾的事情。

　　但玉藻所忽略的是……就在床底下略微靠裏的位置，竟然還有一個和他手上那個一模一樣的紅色行李箱！

　　並沒有發現這一點的玉藻快速將行李箱鎖好，又打包了一套備用的被褥，在知道帶著這麼多東西不可能步行回寵物店的情況下，玉藻匆匆忙忙扛著東西下樓，然後以極佳的運氣快速攔到了一輛計程車。

　　“小弟弟，這麼晚了是要到哪里去？”因為已經接近淩晨，再加上玉藻此刻大包小包的樣子，計程車司機還真有些懷疑這個自己車後座的少年是不是離家出走了。

　　只不過，這年頭離家出走難道還必須自帶被褥嗎？

　　“只是搬家而已。”玉藻也不願意解釋太多，如果說寵物店的二樓真的有空間可以居住的話，那麼他完全不介意在店裏住下來，也免去了總是這樣來回奔走的勞累。

　　也許是因為玉藻神情非常認真的關係，也有可能是因為玉藻隨後塞到計程車司機手裏明顯多出來的車費，司機的目光從玉藻的身上挪開，然後就以F1退役賽車手的駕車水準，快速將玉藻帶到了他希望到達的目的地。

　　等玉藻來到寵物店門口的時候，周圍的街道上也因為越來越少的行人而變得安靜起來，當街道兩旁都沒有了燈光，真正的深夜才開始降臨。向計程車司機道了聲謝之後，玉藻就扛著自己的行禮和被褥下了車，走到了熟悉的寵物店門口。

　　這一條街上，似乎只有百鬼寵物店的燈光還亮著，卻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那裏有什麼嗎？”在計程車司機的眼中，只能看到那個奇怪的少年向著某個黑乎乎的方向走去，完全看不清那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爸……哥哥！”

　　就在玉藻推門而入的時候，犬神小小的身體就飛撲了過來，宛如黑葡萄一樣小狗眼睛就這麼看著他，使得玉藻更加堅信連夜趕回來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辛苦小犬了，我們一起去二樓看一看吧？”因為還沒有給小犬神準備小窩，玉藻最終決定帶著小犬神一起去二樓休息。

　　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玉藻發現寵物店和他離開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魚缸上方小小的LED燈已經關閉，櫃檯後面的電腦也已經呈現了關機的狀態，寵物店似乎也如同外面的街道和店鋪一樣，開始進入休息的模式。

　　看到櫃檯上的鐵鼠已經呼呼大睡，玉藻就小心翼翼地托起還醒著的茨球，將他和小犬神一起放在自己大大的行李箱上，然後躡手躡腳地向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自從體內的狐妖血統覺醒之後，玉藻就漸漸發現自己手臂的力氣變大了許多，

　　拎起行禮和兩隻小傢伙，邁步走進樓梯間，關上燈，當玉藻踏上樓梯的那一瞬間，竟然有一種探索新大陸的錯覺。

　　通往二樓的樓梯並不曲折，而是直直向上的一條，二樓房間的大門則是樓梯的正前方。這樣一來，寵物店上下兩層的結構其實有些奇怪，根本無法匹配。但是考慮到這本來就是一家特別的寵物店，玉藻也沒有糾結太久，就騰出一隻手來，直接推開了二樓的房門。

　　摸索著找到了燈光開關之後，呈現在玉藻面前的就是一個兩米多高的木質閣樓！如果不是因為屋頂呈現傾斜的角度，而且面積也只有七八平米，玉藻可能都感覺不到這裏是一處應該偏矮的閣樓。

　　無論是屋頂、牆壁或者地板，閣樓的四周都由木質的拼板作為裝飾。這些木質的牆壁和地板在玉藻伸手觸摸之後，能夠感覺到的就是光滑和平整，伴隨著不明的淡香，就如同是山腳下湖水邊的度假小木屋一樣，讓人有一種精神放鬆的感覺。

　　閣樓的一旁還有一扇小門，打開之後則是極為簡單的洗漱室和淋浴間。在看到淋浴間的一瞬間，玉藻徹底鬆了一口氣，這至少說明了在寵物店裏換裝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也許存在著某些前提條件。

　　回到洗漱室外面的空間，雖然這間被玉藻決定為臥室的房間裏，除了一扇窗戶之外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但現在卻有了玉藻擺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剛剛鋪展開的被褥，以及正在被褥上“玩耍”的小犬神和茨球。

　　玉藻小的時候曾經在爺爺奶奶家住過一段時間，那種和式的庭院裏一張床都沒有，所以他就像現在這樣將被褥鋪在榻榻米上，一翻身就能在房間裏滾一圈，經常引得那一對夫妻在邊上哈哈大笑。

　　當玉藻側身躺在鋪好的床鋪上，懷裏蜷縮著尋找溫暖之處的小犬神和茨球，看著閣樓那扇大玻璃窗外微微可以分辨的星空，玉藻突然有了一種懷念的感覺，不禁想要回憶過去。

　　那個時候，千葉家的氣氛似乎格外融洽，爸爸媽媽和小小的玉藻總是呆在一起，住在漂亮的房子裏，過著如同公主一般的生活。

　　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是，這樣的幸福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玉藻的父母都有著各自的執念，一位過度地追求自由的生活，乃至自由的愛情，並不願意被綁在千葉這個姓氏之下，成為每天只能穿著正裝與貴夫人們交際的牽線木偶。

　　而另一位則過度地追求家庭和事業，堅信自己對事業的執念是為了自己的家庭，而自己的妻子卻並沒有操持自己想像中的安穩家庭，甚至還渴望著更夢幻的愛情。

　　於是……他們兩個人就瞞著玉藻在樓下的花園裏大打了一架……

　　因為玉藻房間的視窗正對著那個花園，所以這對前任夫妻至今都不知道，他們一連串咬耳朵撓腳底心的粗暴打架方式早就已經落入了玉藻的眼中，並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成為了玉藻的童年陰影。

　　如今想來……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因為打架最後的結果是不分輸贏，所以這對前任夫妻沒能決定到底誰該聽誰的，最終兩個人苦笑著選擇了各自放手。

　　放手讓對方去追逐自己的自由，以及她嚮往中的自由愛情。

　　放手讓對方執著于家族事業的上升，並且祝福他能夠找到陪他一起創造想像中家庭的女人。

　　而那個時候還是小學生的玉藻，則因為那一段童年陰影而躲進了外婆的懷裏，避開了都想要將自己帶走的父親和母親。

　　那個時候的玉藻對這一對夫妻充滿了抗拒，後來的唯一一次見面就是在外婆去世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低著頭哭著，希望能夠從自己的父母身上得到一些溫暖，等來的卻是航班延誤的母親，以及後面跟著未來妻子的父親。

　　於是，執念就更深了。

　　但是當玉藻的整個世界觀都發生變化，當血脈覺醒和百鬼寵物店將他的整個命運扭轉，玉藻突然發現自己當初的執念其實已經變淡了許多，一切都只是因為放不開而已。

　　“呼呼呼……”

　　茨球睡覺時呼氣的聲音，以及小犬神輕輕的呼嚕聲，將玉藻從回憶中拉了出來。看著懷裏已經進入甜美夢鄉的兩個小傢伙，玉藻也閉上了眼睛，有了睡意。

　　半睡半醒間，玉藻似乎還能聽到兩個小傢伙所說的夢話。

　　“笨狗……快……快給本大爺跪下……”

　　“球……球……球……”

　　一夜好眠，可是當玉藻從被褥裏出來的時候，卻發現茨球和小犬神沒了蹤影，而閣樓的房門還關的好好的，難道說是茨球和小犬神中的某一個自己學會了開門？想了一想兩個小傢伙的身高，玉藻還是覺得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迷迷糊糊間，玉藻就這麼摸進了閣樓的洗漱間裏，一邊走一邊莫名覺得自己身上有種古怪的感覺。

　　下一秒，玉藻就看到了洗漱間鏡子裏屬於自己的身影，然後整個人都石化了。

　　“這是怎麼回事？！”

　　明明睡覺之前，玉藻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紅色的低襟和服，這會兒竟然變成了一件帶著兔子耳朵的粉紅色毛絨睡衣！還是連身的款式！一轉身能看到圓滾滾兔子尾巴的那種！

　　究竟發生了什麼？！看著鏡子裏被包裹在粉紅色兔子睡衣裏的自己，玉藻整個人都石化了。

　　慶倖的是，在玉藻嘗試了一下之後，就發現這件粉紅色而且毛茸茸的睡衣是可以脫下來的……不過這絕對不是重點！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來的？有這種癖好的母親大人這會兒根本就不在日本，就算在也不可能找到這家寵物店裏來啊！

　　玉藻就這麼一頭霧水地衝出洗漱間，腦袋上一晃一晃的巨大兔子耳朵實在太有存在感，加上玉藻在粉紅色睡衣映襯下特別粉嫩的小臉，絕對是能夠讓人覺得和諧而可愛的畫面。只不過此時此刻玉藻臉上的表情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超凶”！

　　等到玉藻為了尋找兇手而一路衝到一樓的寵物店之後，他又看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在玻璃櫥窗前的貓爬架旁邊，小犬神和茨球如同被罰站牆角一樣一動不動地面壁而坐。雖然身為小毛團子的茨球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是他會乖乖地呆在那裏一動不動，本身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而小犬神更是耷拉著腦袋，一副極度委屈的樣子，四隻小腳端端正正放著，比最聰明的學生還要乖巧。

　　好像……真的有什麼人讓他們面壁思過一樣……

　　“發生了什麼！”玉藻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兔子睡衣，直接就走到了小犬神他們的身邊。

　　“哥哥！！”

　　“老妖怪！！”

　　在轉頭看到玉藻之後，小犬神憑藉著自己驚人的彈跳力，又一次率先撲進了玉藻的懷裏。而茨球則只能帶著極度暴躁的氣場在原地蹦來蹦去，就如同孩子們喜歡的跳跳球。

　　自從糾正過茨球對自己的稱呼之後，玉藻就很少再聽他喊過“老妖怪”這三個字了，所以懷裏抱著小犬神的玉藻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卻發現他只是如同玩上癮了一樣彈來彈去，卻什麼話都不說。

　　明明是如此怪異的情況，但是等到玉藻細問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兩個小傢伙又是一問三不知，除了淡定“搖頭”之外，根本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是聲稱兩個人正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

　　玉藻：“……”

　　疑惑不解的玉藻最終也只是將這個古怪的情況，歸咎於這個古怪的寵物店本身。既然這家寵物店可以讓店長強制換裝，而且還能自動鎖門，那麼在晚上將他身上的衣服換成睡衣也是有可能的吧？

　　玉藻這樣自我安慰了一會兒，然後就看到已經開啟的電腦桌面上所顯示的時間，立刻又一次衝回到閣樓上開始了一天的洗漱工作。再不快一點的話，他可能真的要上學遲到了！

　　當玉藻對著鏡子洗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頭髮似乎與之前相比又長長了一些。雖然知道在離開寵物店之後，自己的頭髮又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當玉藻身處於寵物店裏的時候，自己原本短短的頭髮就已經在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變長。

　　只不過，和自己身上發生的其他事情相比，這似乎只是讓玉藻偶爾詫異一下的小事情而已。

　　因為是第一次要把這麼多小傢伙留在店裏半天時間，玉藻在離開寵物店之前給每個小傢伙都喂了一顆紅達摩果實，然後又在考慮再三之後，往魚缸裏也投了一顆。

　　雖然總覺得不應該給普通的小金魚餵食紅達摩，但想到之前黑影曾經給小金魚喂過一顆，而且這個小傢伙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玉藻覺得紅達摩說不定對普通的小動物也有好處。

　　在看到一群小傢伙心滿意足的表情後，玉藻又對著小犬神認真叮囑了很久，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寵物店。

　　成為百鬼寵物店店長的第三天，正值玉藻開學的第三天，一個天氣晴朗的週四。玉藻也不知道離開寵物店後的校園生活又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就在玉藻離開寵物店之後，一聲屬於男子輕笑在店裏響起。

　　“笑什麼笑，老妖怪你現在不也是被束縛在店裏？沒了小玉看你怎麼辦！等本大爺恢復原形，一定要……哎喲！！不許打球！”

　　“吵死了，還差一點小爺我就在夢裏統治世界了！”

　　“不許打架，俺要告訴哥哥！”

　　屬於茨球和小犬神軟軟糯糯的話語，以及玉藻從未聽過的聲音，都被寵物店的大門隔絕，無法傳入玉藻的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