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

　　茨球和小犬神剛剛進入到百鬼寵物店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家又小又破的店裏竟然藏著天狐玉藻前這樣一位老妖怪。

　　一直到那一天，第一次和小玉一起在閣樓上睡覺覺的時候，茨球正沉醉在自己真正變成大妖怪茨木童子的夢境，而且還成功將小笨狗收服為自己的坐騎。

　　然後下一秒，睡在溫暖被窩裏的茨球和小犬神就被那個自稱是九尾天狐玉藻前的老妖怪拎了起來，硬生生讓他們遠離了玉藻溫暖的懷抱！

　　“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怎麼就讓你們這兩個小傢伙占了便宜呢？立刻去樓下面壁思過！”

　　老狐狸如同反派大魔王一樣的“陰險”笑臉，就是他留給茨球和小犬神的第一印象，最終的結果就是兩個小傢伙迫于武力差距，只能在樓下面壁思過了整整……二十分鐘！簡直就是度秒如年！太痛苦了！

　　根據老狐狸自己的說法，他曾經是這家店的上一任店長，但是當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邪惡的怪獸哥爾贊突然出現在這座城市，並且嚴重威脅到了這座城市中人類的生命安全。

　　作為百鬼寵物店的店長，作為愛與和平的維護者，天狐玉藻前在這個人與世界面臨危難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與怪獸哥爾贊展開了激烈的作戰！但是，因為從天而降的怪獸實在太過於強大，所以在戰鬥了三分鐘後，天狐玉藻前的警報器……不，是妖力開始衰退。

　　於是，在最為危險的時刻，天狐玉藻前將自己全身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發動了自己這一生最強的招式，然後成功將怪獸哥爾贊打敗，拯救了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類！

　　怪獸哥爾贊倒下了，人類卻並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妖怪曾經拯救過這座城市。而天狐玉藻前也因為再戰鬥中受到重傷，而且妖力耗盡的關係奄奄一息，最後只能以半妖半鬼的姿態飄蕩在人世間，希望能夠燃盡自己最後的力量，為百鬼寵物店尋找到下一任的店長！為整個世界尋找到新的和平守護者！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所說的便是天狐玉藻前如此可歌可泣、為國為民的犧牲精神！

　　“所以……所以……”茨球睜大了紅寶石一般的小眼睛，滿是指責地看著抓住自己的黑影，用軟綿綿的聲音非常認真地說，“老妖怪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撒謊騙本大爺！就連鉤星都說過這個故事的確是真的！”

　　“……”黑影一臉崩潰地看著小小的茨球，感覺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故事更扯淡的謊言嗎？！”

　　茨球無辜地歪了歪腦袋上的小角：“啊咧？”

　　“噗呲。”雖然現在並不是適合幸災樂禍的環境，但是站在一旁的天狐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小傢伙實在是太可愛了！

　　難道真的被騙了嗎？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帥氣的小茨球在聽到天狐的笑聲之後也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怪獸哥爾贊什麼的……好像真的在玉藻給他們播放的動畫片裏出現過！

　　難道他英明神武的茨球大人真的被騙了？！

　　這一刻，黑影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小茨球……開始石化了。

　　考慮到現在還有一群世界觀破碎的普通人類，天狐還是很快將情緒收斂了起來，然後看向被自己抱在懷中的玉藻，平靜的睡容中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殺伐之氣，似乎那個追逐著鮮血和殺戮的玉藻從未存在過一樣。

　　伸手將玉藻緊緊握著的妖刀取下，然後將還沒醒來的玉藻輕輕放在旁邊的沙發上，天狐的身影看起來卻依舊是時而清晰時而透明。雖然說天狐告訴給茨球的那個故事是一個純粹的謊言，但是他如今的狀態顯然無法比擬全盛時期，只是知道其中原因的妖怪，在這整個世界上恐怕都只有兩三個而已。

　　“就是你嗎？讓玉藻滋生出殺戮欲望的導火索。”天狐才剛說了一句話，就感覺到手中的長刀輕顫了一下，於是又接著說，“放心吧，我知道你只是好意而已。只是玉藻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望妖刀閣下能夠繼續照顧這個孩子。”

　　“太狡猾了。”站在一旁的黑影看著表面上笑容滿面的好友，卻依舊忍不住扶額，這傢伙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安撫妖刀，但話語間顯然是在下套，讓妖刀繼續作為玉藻的助力留在百鬼寵物店裏。

　　要知道，人家說不定只是來百鬼寵物店旅個遊溜個彎，被這麼一忽悠，說不定就乖乖變成常駐了！黑影這麼想著，又低頭看了一眼同樣被忽悠得不清的小茨球，只能暗自嘆服好友的性格“惡劣”。

　　解決完妖刀的事情之後，天狐玉藻前才走到了那群一直被他忽略的人類面前。千葉和樹的母親早就已經在兒子變身大章魚怪的時候暈了過去，現在雖然已經悠悠轉醒，但是看樣子意識已然不再清醒，一直在神神叨叨地念叨著自己兒子的名字，時不時發出有些癡癡的笑聲，顯然是因為完全無法接受事實而臨近崩潰。

　　千葉遙人雖然還站在那裏，但也並不算是特別冷靜。這個時候的千葉遙人也許和自己的妻子一樣，希望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瘋狂的夢。畢竟在這個夢裏，自己的繼子變成了一個醜陋可怕的章魚怪，而自己的兒子則穿著女裝登場，最後還長出了耳朵和尾巴！最瘋狂的是，自己的兒子竟然在自己的面前殺死了自己的繼子？

　　還有比這個更荒唐的夢境嗎？

　　而當榊理紗看著自己在沙發上沉睡著的玉藻時，腦海裏第一個跳出來的想法是……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因為她總是開玩笑想讓玉藻穿上女裝，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雖然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的答案，但是比起其他更加無法接受、更加荒誕的答案，榊理紗寧願自我催眠得去相信這一點。如果可以的話，榊理紗真的想要找一個懸崖大喊一聲，明明只是希望可以回來修復一下自己和兒子之間的關係，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的穩定下來。但是，事情怎麼會變得越來越糟糕了呢？

　　作為整件事情的圍觀者，跡部夫人一心想做的就是保護跟在自己身邊的兒子，所以她無暇顧忌太多。但跡部景吾不同，他看到了太多，想到了太多，他大腦中的思緒已經無法停止。曾經，跡部景吾能夠望見的目標總是非常有規律地層層遞進。

　　從地區比賽，到東京都大賽，到關東大賽，再到全國大賽奪冠！等到進入高中部，進入大學部，進入職業領域，他還有著許許多多充滿自信的目標。甚至包括自己將來需要管理的跡部財團，如何規劃，如何經營，如何走向更遠……

　　作為一名剛剛進入國中部的一年級學生，跡部景吾總是覺得自己想得太過遙遠，以至於很多時候都不如表面上看起來得那麼輕鬆愜意。

　　但是當親眼目睹玉藻和那只怪物的戰鬥，跡部景吾突然覺得自己曾經設想過的各種目標，在刹那間變得渺小起來，就連自己曾經以為完全可以推測到的未來，也變得迷茫而不可推測。

　　“你們今天看到得太多了。”天狐似乎能夠聽到眼前這些人類的心聲一樣，最終用一種如同叩擊他們靈魂一般的聲音，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但這個世界是屬於普通人的，雖然妖怪的存在不可思議，但是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妖怪的存在才只是極為微小的一部分。”

　　“當我們離開這裏之後，你們會忘記今天所見到的一切。”天狐的聲音中似乎蘊藏著無盡的魔力，讓跡部景吾他們的意識都開始迷糊起來，雙眼所見的畫面也在緩緩變得扭曲，“千葉玉藻只是決定了要暫時離開日本，去另一個美麗的國度看看，等到他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到這座城市。”

　　催眠結束之後，在場的四個普通人類都只是愣在那裏保持不動，腦海中原本無法忘記的畫面似乎漸漸被遮上了一層厚布，讓人一時之間無法窺探真相！

　　但即使腦海中的記憶被存封，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的影響也會繼續被保留下來，比如說千葉夫人臨近崩潰的精神狀態，還有跡部景吾對於人生目標的改觀。

　　冰帝的帝王……這樣的稱號只是一個起點而已。跡部景吾相信，千葉玉藻已經走在了距離他很遠很遠的地方，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無法忘記這個接觸不深的名字，甚至想著某一天能夠加快步伐，快速靠近那個記憶中的背影。

　　時至深夜，路燈的微微光亮下，瘦削的身影伴隨鈴聲而去，那畫面模糊而無法看清，卻有很多次讓跡部景吾從夢中驚醒。

　　“我們走吧！”天狐玉藻前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突然化身成為那只有著無暇顏色的白狐，就這麼鑽進了尚在昏睡的玉藻懷中。然後在黑影力量的驅動之下，包括骨女在內的所有人都從千葉家的大廳裏瞬間消失無蹤。

　　“聽你的意思，是想要讓這位店長暫時離開這個世界？”站在熟悉的寵物店中，黑影看著靠在櫃檯前面地上的玉藻，還有膩在他懷裏就是不走的天狐，然後問了一句。

　　“鮮血會讓玉藻不斷走上殺伐之路，所以在擁有讓人放心的實力之前，還是希望他能夠平靜地生活一段時間。”白狐慵懶地抬起頭來，“只不過這裏暫時確實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讓寵物店自己尋找下一個落腳點好了。”

　　“就找那種平靜的小村子，沒有多少人，但是街坊鄰居都親切友善的那種世界如何？”天狐似乎在詢問黑影的意見。

　　“你要比我更瞭解這家寵物店，所以下一站究竟適合去什麼地方自然應該由你來決定。”黑影說著，又看了一眼手指微微有了動靜的玉藻，“當然是在這個小不點店長醒來之前。等他醒來之後，這家店就不可能再聽你的話了。”

　　“你知道，我的本體如今還身處於四百年前的京都，能夠出現在這裏的也只能是這樣的分身或是虛影而已。”天狐終於說出了自己如今實力大跌而且無法穩定身形的真正原因，“所以在玉藻真正找到我之前，還是得好好麻煩你一段時間。”

　　也許是因為剛才天狐已經下了命令，所以寵物店的玻璃櫥窗外面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也瞬間開始扭曲起來，等到那種扭曲和變化漸漸停下之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已經不再是屬於東京的繁華街道，而是一副完全不同的光景。

　　外面的街道顯得古舊而簡單，周圍都是低矮的房屋，再加上都市里已經很難看到的蔚藍天空，外面看起來就像是遠離現代社會的另一個世界一樣。不過，如果寵物店真的按照天狐所說的尋找到了落腳點的話，那麼這裏應該確實是一個平靜的村莊。

　　街道上同樣有著來往的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淳樸的笑容，如同沒有看見寵物店的出現一樣還是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街上有大人也有小孩，剛才還看到一個臉上淚溝略微有點重，感覺印堂有點發黑的年輕人正牽著一個孩子在街邊買三色丸子。

　　嗯，如果不是人口販子的話，應該就是兄友弟恭的親兄弟。

　　不過讓人覺得有些奇怪的是，在這些行人中有一部分穿著各種款式的幹練勁裝，額頭上還帶著鑲嵌小鐵皮的護額，鐵片上似乎還都繪製著一模一樣的標誌？看起來像是漩渦，又像是一片小小的樹葉，看起來像是某種不良組織的logo標誌。

　　難道說……是在這個村子裏收保護費的？

　　言語間，寵物店對面的那排房屋的屋頂上，又接連竄過了好幾個黑影，那種飛簷走壁的功夫估計連剛剛入門的玉藻都無法做到，看起來應該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盜竊團夥。

　　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平靜的小村子，但為什麼總是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呢？

　　只能希望在這個小村子裏修養身心的時候，玉藻也能夠恢復到曾經那種平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