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盤棋從進藤光落子到對局結束，僅僅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期間和谷義高、伊角慎一郎、三谷祐輝三個人的心情經歷了如下轉折：焦急、淡定、驚訝……驚悚！

　　「你輸了，請你遵守約定把剛剛拿走我朋友的錢還回來吧。」

　　香菸大叔瞪大著眼睛盯著棋盤，在這氣溫猶帶三分涼意的春季傍晚，他額頭鬢角和鼻尖的汗珠汩汩下滑，但他卻絲毫顧不上擦。

　　香菸大叔名叫澤田一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他曾經是個職業棋手，職業三段。入段之前他信心滿滿，真正進入職業棋壇才發現，這個圈子天才眾多，競爭激烈，要升段只能日復一日地對局、復盤、打譜，磨煉心態、棋力。

　　澤田一郎承受不住壓力也耐不住那份寂寞，終於有一次在大手合比賽中偷偷挪動對方的棋子作弊被發現，棋院給予了他嚴厲的處罰。這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丟了臉的澤田一郎從此再也沒有參加過職業棋手的比賽，由於曠賽太多，他最終被棋院除名了。

　　後來為了謀生，澤田一郎開了個雜貨店，生意不好不壞，他開始賭棋。因為高於普通業餘棋手的棋力，他賭棋無往不利，漸漸附近的人都不願意和他賭了，然後他就慫恿常和他下棋的棋痞做局騙過往的路人。

　　多年的無往不利讓澤田一郎產生了一種錯覺：他是不會輸的！他有職業三段的棋力，又深諳作弊技巧，怎麼可能會輸呢？

　　然而現實是他的確輸了，輸給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而且輸得毫無還手餘地。

　　黑子落子飛快，平均三秒一著，上來就亮了刀子。澤田一郎倒是有心想作弊，但在對方有如實質的殺氣中，他根本什麼都不敢做。而且他的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即便他作弊了，對方也能夠輕易弄死他！

　　這種棋力太過懸殊連反抗的心都生不起的感覺，讓他想起了曾經作為職業棋手的時光，他這時候才恍然發覺，這麼多年他其實是有點後悔的。

　　澤田一郎默默地掏出剛剛才裝進錢包裡的錢，抬眼看著進藤光說，「給。」

　　進藤光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錢站起來轉頭遞給她斜後方的三谷祐輝，「三谷，你的錢。」

　　三谷祐輝死死地盯著進藤光，表情青青白白，突然他一咬牙，啪地一下揮開她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說著他一手揣兜，轉頭兩步擠出人群。

　　進藤光連忙撿起散落一地的錢追上去，「誒，三谷——」

　　旁邊看棋看得心服口服的和谷義高頓時反映了過來，一手拉著好友伊角慎一郎也撥開人群追了上去，「誒，等等——」

　　和谷義高一邊追一邊說，「那個叫三谷的男生有毛病吧？那個女生明明是幫他拿回了錢還幫他擺平了麻煩，他不感謝也就算了還朝人家撒氣？不過那個女生好帥，快棋殺棋殺得太有氣勢了，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認識她！」

　　伊角慎一郎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他比和谷冷靜，他還知道思考。先前那個大叔大概有職業棋手的棋力，但他在那個女生的手裡毫無還手之力，連十分鐘都沒撐到。十來歲的年紀，這麼老練的殺棋手法，伊角慎一郎不記得職業棋壇有這樣一位年輕厲害的女棋手，不過他倒是記得和谷跟他提過有位十三歲的女棋手打敗了白川七段的事，那位女棋手是叫什麼名字來著？

　　進藤光跑得飛快，終於還是追上了前面的三谷祐輝，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一邊喘氣一邊說，「呼呼~~三谷，你跑什麼呀？」

　　三谷祐輝掙紮了兩下沒掙開，他憤怒地轉過頭，「進藤光，你是在看我笑話嗎？！」

　　進藤光微愣一下，「哈？」

　　三谷祐輝猛地一甩手，這下甩開了，他憤怒地瞪著進藤光，胸膛劇烈起伏，「你既然有那樣的棋力，為什麼還要讓我加入圍棋社？」

　　「我……」

　　進藤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三谷祐輝說了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之後轉頭就走了。

　　進藤光本來想叫住他，張了張嘴卻又放棄了，她頹喪地在心裡對藤原佐為說，「sai，三谷好像很生氣……」

　　藤原佐為說，「三谷自尊心強，又被你看到了剛剛那樣的場面，會生氣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這對於他來說這應該是件好事，我想他以後大概對賭棋和作弊都會有心理陰影了吧。等三谷氣過了，小光你可以再引導他走上正途，不然這麼小的孩子棋路大概就毀了。」

　　「嗯。」

　　進藤光應了一聲，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她，「進藤光？你是進藤光？」

　　她轉過頭，便看見和谷和伊角正喘著氣站在她身後，和谷正雙眼放光地看著她。剛剛急著追三谷，倒是把他們忘在了腦後，沒想到他們竟然追了上來。

　　進藤光笑了笑，「我是進藤光，你們是？」

　　「我叫和谷義高，他是我的好朋友，叫伊角慎一郎，我們都是院生！」和谷義高一氣呵成地介紹完，急切地說，「之前白川七段說有個叫進藤光的女棋手在圍棋教室贏過他，那個女棋手就是你對吧？」

　　幾個月前的事情，進藤光都快忘了這茬了，她還在想和谷怎麼感覺好像認識她呢，原來是因為這樣。進藤光點了點頭道，「之前是和白川老師下過一局。」

　　「果然是你！剛剛看你下快棋看得手癢，要不我們找個圍棋會場下一局吧！」

　　伊角慎一郎在一旁拉了拉好友的衣角示意他收斂點，好歹才第一次見面，人家進藤光還是個女生，和谷這個樣子也太痴漢了，萬一人家把他們當搭訕的變態就糟糕了……

　　哪知道也是奇怪，和谷一說，這個叫進藤光的女生竟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而且在去圍棋會場的一路上，進藤光和和谷聊得很歡，一點初次見面的生疏感都沒有，不僅如此，她轉頭叫他名字的時候也一副十分親近熟稔的樣子。

　　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他們這種相處模式好像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