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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陛下的撩妹技巧》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長安行人司,督司蔡小昭聽聞揚州那邊傳來的神秘神醫消息, 面上大變, 猛的立起身來, 「此事當真?」

  「這次十之□□是了。」韓用九面上閃過喜色,

  「關副堂主三月前接了您的吩咐,此前查證這位宋神醫蹤跡多逗留揚州, 與教坊一名叫做梅仙的女伎關係密切。將那梅仙娘子接了出來, 同時命人在揚州教坊門前等候。果然三日前,那外出採藥大半年的宋神醫終於出現了!關副堂主命人追蹤, 想來這次絕對不會走失了宋神醫。」

  蔡小昭聞言心旌起伏,情緒激動,決斷道, 「本官立即進宮, 稟報聖人。」

  一輪紅日高高懸掛在中天之上, 甘露殿矗立在太極宮中軸線上, 大周帝國最高權力中心在此運轉,靜默莊重。

  日前, 一直以來頗受寵幸的內侍梁七變忽然觸怒聖人, 消弭職務貶入內務司做雜役。內侍省眾人不知其中根由, 俱都戰戰兢兢, 小心翼翼服侍,閉口不言,高無祿、陳孝因此重新提拔入御前使喚。

  陳孝行到聖駕前,輕聲稟道, 「行人司蔡小昭入宮求見。」

  姬澤聞言微微一怔,吩咐道,「宣他進來。」

  殿中玄黑賬幕微張,蔡小昭匆匆入了甘露殿,對著御座上的君王恭敬參拜,「奴婢蔡小昭拜見聖人。」

  「起來吧。」姬澤淡淡道,「蔡卿所謂何事?」

  「稟聖人,」蔡小昭拱手稟道,「江南堂傳來消息,那位宋姓神醫出現了蹤跡。」

  姬澤心中咯噔一下,鳳眸中風采霍然大張,急聲問道,「真的?」

  「此次確然如此。」蔡小昭拱手稟道,聲音鏗鏘,「東都歸來之後,臣一直重視此事,加派人手在江南尋找神醫下落。查的這位宋姓神醫雖然生性不喜接觸官府眾人,但是對揚州教坊一名名叫梅仙的女伎十分在意,十餘年來,常常在教坊側出現。命人管控住這位女伎,同時緊密盯著教坊。果不其然,此神醫甫一回到揚州,便前往教坊探望梅仙。被江南堂的人墜到了消息。」

  姬澤聽聞消息,忽然有一種舉重若輕之感。

  聽得蔡小昭叩頭繼續稟道,「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臣怕底下人處置此事掌握不好火候,打算親自趕往江南一趟主持此事。」恭敬拱手,「還請聖人准行。」

  姬澤決然道,「蔡卿行事,朕倒也放心的下。此事朕便全權交託到你手上,你若辦好,朕便計你一功。」

  起身吩咐,「你出宮之後,便速速前往揚州吧!」

  「是。」蔡小昭再拜了一拜,方恭敬的退了出去。

  甘露殿一片空寂,角落香幾上的青銅獸首香爐吐露著芬芳氣息。

  姬澤心情起伏,將手中的狼毫筆置在案上,起身負手,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這一生,遇事果敢,心性進取,素來勇猛直前,取得了不少煊赫輝煌的成就。可是並非沒有後悔的事情。

  他的腦海中閃過顧令月清美的容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自己亦是血氣方剛的男子,自然心中有愛慕的女子。自貞平四年在芙蓉園夜雪之中窺破自己的心意,便一直追索,盼望贏得美人歸的日子。可正是因為將這個女郎深深的映入自己的腦海之中,當初江南湖州的那段往事,便愈發成了心中痛楚,平日裡放置在心中最深處,不敢碰觸。

  今日蔡小昭帶來的消息,告知他這段遺憾尚有可以彌補的可能性。

 一時之間,姬澤心緒起伏不定,饒是城府堅穩,一時之間也覺心旌動搖不能平靜。霍然吩咐道,

  「陳孝,吩咐下去,即刻出宮。」

  皇帝聖駕低調隱秘,一路從宮門急急行出,前往永興坊昭國郡主府。途中知聞昭國郡主今日並未在府中,而是前往東市行知書肆觀畫,遽爾向東折轉,前往東市行知書肆。

  長安東市行人如織。

  行知書肆自當日十圖閣開張之後,人聲鼎沸。

  二樓雅室之中陳設清雅,將樓下的穿梭行人動靜隔絕在外。

  顧令月坐在雅室之中,聽聞人間煙火,執筆繪就一副丹青圖卷,忽聽得外頭人稟報聖人到此處,眸中閃過訝異之色,「聖人怎麼來這兒了?」

  匆匆從書肆中迎出來,見姬澤一身玄色常服立在樓下。

  身材高大,雖是一身常服,依舊遮掩不去身上的獨特氣質,立在書肆之中,猶如鶴立雞群,吸引了眾多書客的目光。

  她頓了片刻,迎了上來,將人迎入了內室,方道禮,「九郎,」奇異問道,「您怎麼來這兒了?」低下頭道,「若只是想要尋我,不必這麼麻煩,可以前往永興坊郡主府,命人出去尋得一尋,我若得知您到了的消息,自然就回來了。」

  「無事。」姬澤深深望著佳人,要將面前佳人的影子映入心中去,柔聲道,「朕不過是忽然想你,便出宮尋了你一遭。因是等不及,便直接過來。」

  顧令月聽聞這話,微微臉紅心跳,心中古怪,不知如何對待。偏轉了頭,只得道,「樓上雅室之間命人烹了茶水,您可要上去坐一坐?」

  姬澤目光柔和,應道,「也好!」

  屋子裡的香爐中燃著淡淡香菸,顧令月吩咐道,「這兒我親自招待著,你們都下去吧,不必打擾。」

  孫掌櫃應道,「是。」

  紅泥小爐上的茶鼎沸騰不已,顧令月將明月雪團茶投入鼎中,瞧著茶湯沸騰溫度翻覆翻滾,雪白的茶沫撞擊鼎壁,又倏爾消弭,景象美麗。

  「國事繁忙,」顧令月勸道,「總是忙不完的,聖人也當注意自己的身體。」

  姬澤輕輕應了「嗯」一聲,坐在榻上,望著顧令月。

  佳人坐在自己面前,姿容姿態鮮活不已。

  縱然生命中有著斷續的苦難,這個少女還是像鮮花一樣緩緩盛開,一點點的綻放出屬於自己的風采。

  顧令月感覺到姬澤的異常,微微不自在,「九郎今日這般模樣,我都不敢認了。」

  姬澤垂眸微微一笑,「朕今兒得知了一件喜事,心中高興。」

  「哦,」顧令月不明所以,含笑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姬澤靜默未言語,鳳眸凝住顧令月的雙足。

  顧令月覺察到姬澤目光凝視到的地方,心中倏爾一痛,雙腿往後一縮,想要掩藏起來。姬澤卻忽然上前一步,微微屈下單膝,半跪在地,伸手握住了顧令月的右足小脛。

  顧令月眸光緊眯,握著輪輿扶手往後退了半步,驚問道,「九郎,你做什麼呀?」反射性的想要將右足從姬澤手中抽出來,只是因著足疾多年的緣故,腿上沒有半分力氣,竟是掙動不得。

  姬澤感覺到了顧令月的掙扎之意,卻如同未覺,只將少女腿彎攢在帳中,只覺少女小腿足骨伶仃,問道,「疼麼?」

  顧令月聞聲渾身一僵,登時安靜在原處,沒有動彈。

  姬澤鳳眸眸底隱約閃現一絲水光,「那個時候,你從假山上摔下來,是不是覺得很疼?」

  顧令月心中波濤翻滾,嘴唇兒微微哆嗦,荔枝眸中的水光漸漸墜落下來。

  如何不疼呢?

  她心中慘痛。

  當年那個小小的顧令月,躺在顧家的園子假山之中,吹了一夜的冷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到了後來,終於被人發現,卻因為被人怠慢,沒有及時醫治,一雙腿足再也站不起來了!

  「對不住。」姬澤望著面前隱忍哭泣的顧令月,含淚道,

  「那個時候的姬澤太過年輕,」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大周江山在他的眼中太大,太重。只要有一點點有用的地方,他都會不吝於去用。他尋到了他的表妹,本該立刻將她接回來。可他想著,他雖然做了皇太子,卻並不是父皇寵愛的兒子,他的父皇一直惦記著這位外甥女。這個時候接回來,不過是一時得了誇讚,可若是繼續讓她留在江南,做自己的殺手鐧,日後若什麼時候他得了父皇生氣,便可將這表妹用起來,說不得就可以將功贖罪,免了一次劫難。」

  顧令月聽著姬澤陳述著他當年,只覺心中荒謬慘痛。她受了那麼多的苦,原來只是因為這麼一點可笑的原因。

  心中傷痛之處被血淋淋挖出。埋藏在心中的傷口,自以為痊癒,如今戳穿,方驚覺血肉模糊,原來一直以來都沒有痊癒。

  顧令月放聲大哭,「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那麼小,那麼無辜。你明知道她就在那兒,卻偏偏要放著她在顧家苦熬日子。」

  「若你早一年去找她,她就可以健健康康的回來,不用摔斷雙腿,十多年來一直坐在輪輿上,再也沒有法子走路。」

  「那個女孩兒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自由行走山水。卻偏偏因為你,她再也沒有自由行走山水的機會。為什麼,她是你嫡親的妹妹啊,你就沒有一絲絲為她疼愛的心麼?」

  姬澤聞著顧令月的痛苦之聲,心如刀絞。

  如今他深愛這個女子,恨不得將她捧在掌心,不願見她受一絲絲委屈。可是當時,這樣一個停在字面上的表妹,確實在他心中沒有太重的重量。

  所以,他知道了表妹的下落,便也擱置在一旁。

  到了一年後,才愕然發現,這個少女竟在一年間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甫知這等事情之時,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歉疚之意。

  那時候,心裡想著,日後對這個小娘子好一些,也算是自己對她的補償了!

  那個時候的姬澤,他不知道,後來,他會那樣深刻的愛著那個女孩。

  如果,他早知道他後來會將那個女孩看的那樣親,那樣重,當年的他絕不會將她留在湖州那樣的地方,讓她多受哪怕一日的苦難。

  而這個時候,他痛徹心扉,看著面前哭的花容失色的女孩,喃喃道歉,將顧令月擁在懷中,喃喃道,「對不住,他後悔了。他想要彌補這樣的錯誤。」

  「那有什麼用處?」顧令月放聲大哭,「她的腿再也治不好了!」

  ……

  顧令月對那一個行知書肆的午後,後來的記憶,都停留在交織在自己眼前的雨簾之上,至於姬澤後來在自己耳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根本聽不進去。

  那一場傷痛挖出來,血痕粼粼。待到重新緩過聲氣,只覺元氣懨懨的,像是小死過一回似的。

  「郡主,」硯秋打起簾子,面上露出笑意,「今兒外頭天氣多好呀,您一個人留在府中有什麼意思?咱們去樂游原上走走吧。」

  顧令月微微一哂,知道碧桐是擔心自己,不願讓身邊的人擔心,於是無可無不可道,「也好!」

  跟隨僕從都遠遠的退到遠處,顧令月一個人坐在湖水邊。

  柳絲清秀,垂到河面之上,離著水面只有一指距離。一群小小的魚兒在水面之下盤旋,仰頭朝著柳枝吐著泡泡。

  她瞧著有趣,伸手去扯夠柳枝。

  水下的魚兒受驚,飛快的遊走。

  一名朱衣男子遊走過,遠遠的見了少女獨自一人坐在湖邊,上身探出,距離湖水距離極近,不由當做少女輕生,登時大急,從身後衝出來,一把抱住顧令月的腰肢,將她從水邊扯開。一身朱色衣裳,朱衣男子用一口頗為拗口的漢話開口勸道,「小娘子,生命美好,有什麼事情不能淡然相處。何必要想不開輕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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