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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陛下的撩妹技巧》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長安城風雲連轉。轉瞬間春日繁花落盡,夏日到來, 池子中荷花緩緩開放, 綻放芳華。

  太極宮西內苑

  鶴羽殿前竹林微微搖晃, 遮蔽清涼。太妃江氏坐在窗前,瞧著面前的女弟子,雪膚花貌, 容色清麗, 二十年紀的女孩正是最青春妍麗的光景,五官長開至全盛, 眉如煙柳,眸如荔枝,不由心中歡喜, 感慨道。「當年見你,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如今這麼些年過去, 居然也有這麼大了!」

  顧令月亦感慨萬千, 望著江太妃,「太妃謬讚, 我倒覺得, 您和從前一般, 風華比從前更美了!」

  江太嬪撲哧一聲笑道, 「小阿顧長大了,我如何還能不變老呢?」

  世事變遷,殿中紅泥小爐上燒的通紅,茶鼎中湯水翻滾。

  江太妃將烹好的茶羹斟入面前兩盞青瓷梅花茶盞中, 青碧的茶湯濺如茶盞中,頃刻間,散發淡淡茶香。

  她推了其中一盞到顧令月面前,「這是今年新上的明月雪團,如今這明月雪團也算風靡長安,我也算是借花獻佛,奉到正主面前。你嘗嘗看,我烹的這盞與你日常飲的相差如何?」

  顧令月端起面前茶盞,覺清香茶味沁人心脾,含笑道,「太妃烹茶手藝比諸當年更勝一籌了。」飲了一口置在一旁,

  「其實單論茶而言,這明月雪團茶味太過清淺,於茶本身而言並非佳品。遠不如蒙頂雪芽,顧渚紫筍。如今在這長安城中闖下偌大名聲,我倒當真有些出乎意料。」

  江太妃聞言眸中閃過一絲輕輕諷刺之意,「這自然是因為世人趨利如騖。宮中聖人推崇此茶,命宜春郡每年進貢,甘露殿中,日常茶司供奉俱用明月茶。長安權貴效仿宮中風尚,這明月雪團自然就蔚然成風了。」

  「聽聞如今明月山頂所產最正宗的明月雪芽,一小兩價值千金。身價遠勝顧渚紫筍。可見世人心性!」

  天光射入窗櫺,照耀在顧令月半邊側臉上,愈發顯得肌膚晶瑩如雪人。

  江太妃瞧著顧令月,女子肌膚嬌美,氣色極好,眉宇間多了一絲風情,是被嬌寵出來的肆意,這樣的女子大抵是沉浸在嬌寵之中幸福的。「阿顧,你如今得了鴛盟。我當對你倒一聲恭喜,也奉勸。這太極宮乃是天下最大的名利場,你在其中,也當時時把持心境,審慎自身,莫要為其傾覆。」

  顧令月聞言握著茶盞微微怔楞,「太妃也曾聽說……?」

  江太妃輕輕一笑,「這西內苑雖然親近,也並非窮鄉僻壤,昭國郡主如今獨擅盛寵的名聲,我自然聽說。」

  顧令月聞言唇角輕翹。

  這半年來她與姬澤相守,感情一直極好,大抵也習慣了外界或多或撒謊哦的打量目光,聽聞旁人提起調侃,倒也能撐住,不至於羞澀無語。她與江太妃雖然來往並不頻繁,但少小時承教在太妃膝下,實則心理對太妃極其親密。自當日小姨玉真公主詰問過自己之後,時常反思,竟也不知歸處,此刻見了江太妃,忍不住開口詢問,「太妃,我以外朝郡主之身陪伴聖人,世人或多側目,」唇兒囁嚅片刻,「您可覺得阿顧這般作為,太過離經叛道,該當懸崖勒馬?」

  江太妃清靈的眸中閃過一絲悠悠笑意,「怎麼會?」

  「這世上旁的都是虛的。只有自己的心意方是真實的。每個人只需要對自己負責,你只大可自己問一問自己的心,若是自覺沒受委屈,旁人的看法,不必管太多。」

  「畢竟,」她朝顧令月眨了眨眼睛,「說來,聖人作為情人倒真是不錯的。你能與他有一段緣分,還是賺了呢!」

  顧令月聞言撲哧一笑,「太妃?」

  「我也想如同你的話只顧自己,但世人風刀雨箭,我雖居於深宮之中,得九郎愛寵,想著自己不聽,不看,不說,但偶爾想想如今外頭民議紛紛,朝堂臣子不停進諫君王正身納寵,綿延子嗣,也覺心中微惶,不知所措。」

  江太妃望著顧令月眸中露出的惶然之色,心中閃過憐惜。

  這還是一個才剛剛滿二十歲的女子。她的人生還太過年輕,陡然遇逢變故。被皇帝她裹挾在其中,感覺到愛情的甜蜜,卻也同時對未來惶惑不知方向,惶惑不已。

  她憐惜這個女孩,卻力量微小,給予不了她太多幫助。也只能用菲薄的話語安慰她的心靈。

  「阿顧,人生苦短,當下當快樂時就行快樂事。今日暢快就享受今日風光,明日幽冷也有明日幽冷的過法。學會隨著自己的心意生活,才是真正的放過自己。」

  顧令月聞言清淨下來,荔枝眸凝望著太妃,忽的問道,「師傅。您獨自在這鶴羽殿,可覺得日子過的寂寞?」

  江擇荇手中凝定,怎麼可能不寂寞呢?

  只是她不同於顧令月啊,不過是個小小的官宦女,在這深宮之中沒有太過任性的資格。只有專注於自己,將寂寞的日子過的生出花來。

  她抬起頭來,望著年輕的女弟子。「阿顧,你母親初次帶你來見我的時候,我瞧見了你的眼睛。那麼清澈,乾淨單純如同一望見底的溪流。我覺得你很像我,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教導你,愛護你。

  「希望能夠看到你幸福!」眉眼中流露出一絲無邊的寂寞來,「那就像,看見世上另一個我能夠得到幸福一般!

  太極宮御苑美景依依。天光明亮,海池子在陽光下泛著點點金光。楊柳柳枝低垂,亭台樓閣綿延無數。

  顧令月從鶴羽殿中出來,得江太妃慰藉,心中微微感慨。

  太妃江氏出身廣東官宦之家,機緣巧合進入宮廷,崇尚隨心自然,但身如浮萍身不由己,也曾享過神宗皇帝的愛憐,後來神宗皇帝轉而熱戀唐氏女,太妃心傷之下猶能獨善其身,自請退居東都上陽宮。

  而自己。

  自己論來是大周郡主,聽起來頗是尊貴了,但又能夠掙的多少自由?

  隨心所欲,得大自在。

  她心中默唸著這句話語。

  江太妃說自己像她,

  許是自己自幼承教於其膝下緣故,為人處世的信條確實一脈相承。付出感情時一片熱烈,受到傷害後不肯糾纏,退後一步獨善其身。不同的是,神宗皇帝另愛唐貴妃,所以江梅妃退居東都上陽宮,一個人寂寞度日。而自己,遇到的卻是今上姬澤。用情熱烈死纏爛打,方將自己拘在身邊,強迫共同起舞。

  她與姬澤的這段感情,是一段綺藤上開出的畸花,或許美麗散發別樣芬芳,卻終究不是正常順時開放的花朵,注定不能長久。也無法收穫世人祝福,稟性悲觀,難得善終。

  她一時之間將這段感情放在心頭,翻來覆去的懷想。行到千步廊下,忽然聽聞廊後傳來一陣議論話語,「……如今後宮之中,昭國郡主當寵,我等名正言順的宮妃,倒反而沒有一個沾惹的到聖寵。可當真是奇了怪了!」

  硯秋伺候在顧令月身後,聽聞宮人議論昭國郡主話語,登時劍眉一揚,想要上前呵斥。

  顧令月搖了搖手阻止,「不必。」面色一片脆薄,「我想要聽聽聽宮中的人是如何說的。」

  千步廊亭台華美,幾位女子嬪簇擁在其處。其中領頭的兩三位瞧著衣飾華美,不似一般宮人,竟不是別人,乃是後宮之中今上閒置的幾位妃嬪。

  自貞平四年,姬澤冬夜之中醒悟自己對顧令月的情意後,數年以來一直不近女色。這小半年來,得與顧令月一處,更是愛逾珍寶,不肯稍離。後宮之中妃嬪雨露空落,自都積累了一腔郁氣,翹首盼望昭國郡主寵愛衰落。但聖寵不僅一直凝在承光殿中不曾離開,甚至越發凝結,瞧著竟有了當年唐氏寵冠宮中的架勢。後宮之中人人側目,酸楚嫉恨如同一絲絲絲線一般攀扯到昭國郡主的身上。此時聚在千步廊觀賞繁花盛景,說起獨擅聖寵的昭國郡主,自然就沒有好話了。

  「呵呵,誰說不是呢?」高美人附和道,「一個外八路的郡主,不珍重的秉持自身。反倒魅惑君上,當真是不要臉皮了!」

  「……芳儀,我等此前前往淑景殿求見薛惠妃,請求惠妃娘娘為咱們主持公道,百般推脫,竟是是沒有這個膽子。」

  「呵,薛惠妃。」幾位妃嬪中的領守郭芳儀冷笑道,「她自個兒身上有硬傷,雖然身居高位,不過是聖人用來暫領後宮的一個傀儡,哪裡有膽子去聖人面前說事。」

  「郡主,」廊後,硯秋瞧著不好,小聲勸道,「不過是些不得寵的妃嬪說些酸話罷了。您又何必和她們一般計較?」

  顧令月低眉,面色蒙上一層淡淡的霜色。

  千步廊上,幾位妃嬪說了一通,俱都心氣低落,嘆了口氣,「說一千道一萬,薛采沒有膽子挑頭,我們更是人微言輕,除了眼睜睜干看著昭國郡主獨佔聖人恩寵,又能如何呢?」

  郭芳儀聞言面色不佳。

  她姿色在妃嬪之中算是明豔嬌俏,也曾期望憑藉姿色伴處君旁獲得恩寵。如今因著昭國郡主聖寵而希望落空,一股郁氣積鬱胸口,聽聞灰心言語,不由冷笑道,「什麼郡主,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若是聖人當真喜歡,自當迎入後宮給個名分。如今這宮中,雖然三妃之首的惠妃沒有了,但憑顧氏的身世,封個其他妃位還是可以的。如今什麼都不封,可見的不過是玩玩罷了。如今正在風頭上咱們招惹不得。到時候被拋棄,可就得低落到塵埃裡去了!」

  「哎呀,」美人花容失色,「郭姐姐慎言。這話可不能說。」

  「怎麼?」郭芳儀聞言越發得意,昂頭道,「難道我說的不對麼?她顧令月無名無份的跟著聖人,說的不好聽些,可不就是個外室玩意兒!」

  硯秋聽聞那郭氏提及言語,已是陡然色變,幾乎不敢去瞧顧令月的臉色。耳中聽聞郭芳儀越說越放肆,只覺腦中閃過一道炸雷,不敢再讓郭氏再放厥詞,怒聲斥道,「放肆!」

  廊上之人聽聞呵斥聲,不由驚的面色發白,猛的回過頭來,瞧見立在花牆之後的昭國郡主,心頭劇震,想到剛剛彼此交談話語被昭國郡主一一聽入耳中,連忙行禮道,」身子瑟瑟發抖。「臣妾等不知昭國郡主在此,大發妄言,還請郡主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顧令月面色白的像一張雪似的,直勾勾瞪著那郭芳儀道,「你是哪個?」

  郭芳儀面色也極其難看。

  她心中怨憤顧令月,一時激憤說出適才言語,卻沒有想到竟落入昭國郡主耳中,心中也自有些畏懼,強撐著膽子昂著頭道,「我是聖人親封的芳儀郭順清。」

  「哦。」顧令月點了點頭,「我倒是皇后娘娘哩,原來是個小小的芳儀。」吩咐道,「掌嘴。」

  硯秋利落應了一聲,「是。」上前狠狠扇了郭順清數個巴掌。

  硯秋自幼習武,身手利落,郭順清躲避不及,只覺面上劇痛。

  貼身宮人驚呼,「芳儀娘子。」

  郭芳儀扶著貼身宮人的手立起來,面上閃過羞怒之色,「你雖是一品郡主,可我也是聖人欽封芳儀,堂堂正正內命婦,你有什麼資格懲治我?」

  顧令月怒氣至極,瞧著面上高高腫起的郭芳儀,心中忽然覺的意興闌珊。

  郭芳儀適才話語令自己怒火焚天。可細究起來,郭氏名分為後宮妃嬪,所求恩寵卻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怨恨,自然對自己沒有好的言語。自個兒與姬澤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落到眾人眼中,難道還能求旁人有個好話兒?追根究底,令自己落入如今境地的不是旁人,乃是姬澤。自己又何必拿這麼一個小角色出氣?

  「你的話兒我記得了。」她淡淡道,「且瞧著吧!」轉頭吩咐硯秋道,「收拾東西,回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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