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懷對飲配寒風

　　算算一月後便是冊封大典了， 宮裡也上上下下開始忙活了很久，主衣局也送來了我那日要穿的鳳冠霞帔，金銀首飾，可以看得出來做工很是細心，就連一些接口處都是非常完美的，我尤其喜愛那一雙鳳屐， 紅色的鞋很是精緻， 鞋頭為尖形， 一旁有淡淡的刺繡， 簡約更不失雍容華貴。

　　「千姤。」小白的一聲呼喚讓我回過神來，放下那雙鳳屐。

　　「小白……你可以帶小九離開，替我好生照顧她嗎？」我語氣中有一些視死如歸的意思，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做如此愚蠢的決定，我不想要長安哥死， 我只有按照長安哥的計畫去做， 我太相信他了， 這般的選擇， 我想我永遠無法擺脫這般可悲宿命。　

　　而這一切，一月後就會做個了斷。

　　「千姤，你要做什麼？」小白的心有些難受。

　　「答應我， 帶小九離開這王宮，永遠別在回來了。」我總是這樣，總是愛逞強。

　　「千姤……你究竟要做什麼？」小白雙手緊緊抓住了我的雙肩，大聲的質問著我。

　　我看著他， 我真的好怕連累他，我好怕連累小九，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望著他的雙眼越發深邃起來，忽地摟住了他的脖頸，「我真的，好幸運能遇見你們。」

　　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背，鬆開了他，小白怔了怔，有些驚詫地看著我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哀笑意，「千姤，我也好幸運能夠遇見你。」

　　我微微一滯，「我想喝酒了，那種特別烈的酒。」我順口轉移話題，將這種矯情的話題避了開去。

　　小白一笑，「等我。」

　　不一會兒，小白便拿來了一罈酒以及煮酒的工具，我看著小白在搗騰煮酒的工具，便架了起來，酒壺在微火上煮，我起身打開了門，外邊寒風瑟瑟，讓我清醒些，半晌，小白便為我倒了一杯溫酒，我抿了一口，的確很烈，配上外頭的凜冽寒風，竟然有一種說不上的相輔相成。

　　「我以前最喜冬日了，我最喜歡那滿天紛飛的雪花，喜歡那傲雪凌霜的寒梅，更喜在寒冷萬分時喝這溫酒暖心。」

　　小白又為我斟了一杯溫酒，「其實我最討厭冬日，我記得十年前的一個冬日，我所有的親人都死在了戰亂中，而我，被抓回楚國，為了活著我成了死間。」小白的話語中絲絲悲涼。

　　「原來，小白的身世如此悲涼。」我伸手為他斟了杯溫酒。

　　「我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直在對羋柔公主在耍自己的小聰明，那麼可愛，還竟然為了一個婢女甘願受俘，我當時就在想，千姤姑娘的笑如果一直存在就好了。」小白的酒量不是很好，酒醉人心，臉色紅潤微醺，小白鬢角的碎髮隨寒風飄揚，他迷濛的看著我，軟糯的道。

　　「是這樣的笑嗎？」我齜牙咧嘴的將頭伸向了他。

　　他盤膝靜坐，神色有些迷糊的看著我，凝光神色微微一動，與我四目相對，笑了笑，又飲下了一杯溫酒，片刻後道，「我不想離開……」

　　「我這處有很多金銀首飾，你拿去變賣，若遇到喜歡的人便娶了，也要好生照顧好小九，切勿讓她遇到渣男。」我的唇角隱隱一挑，這酒真的很烈，喝的我很是舒服。

　　「千姤，為何你定要去幫長安君，若你告訴了陛下長安君謀反之心，這後位無疑是你安穩坐下。」小白咬牙蹙眉，目光凝注著我。

　　我與他對視半晌，一字字道，「隨心。」

　　那夜，我與他把酒當歌醉酒言歡，次日我醒來時，發現我與小白正七橫八豎的躺在地上吹了一夜的冷風，我頭疼的厲害，側身挪到了他的身旁，懨懨地靠在他肩頭，可是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將我抱起我才微微睜開了眼，「趙丹……」我語氣不免有些驚愕，以為是自己還未睡醒，他今日身著一襲便衣，淺紫色的錦袍，金冠束髮。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他將我抱上了床榻，修長的手，慢慢拂過我的額頭，隨即吻過我的額頭。

　　「你也不陪我喝。」我小聲的嘟囔著，那繚繞的發，我靜靜的看著他。

　　小九端來了醒酒湯，趙丹接過，附身將我扶起了身。「我陪你喝這個。」聲音極輕極柔，將一勺醒酒湯在嘴角輕吹，送到我的唇邊，我輕抬頭，卻仍舊不動，一瞬間回不過神。

　　「不燙的。」

　　就在這一剎那，似乎回到了所有與他相處的光陰，良久注視，張了張嘴，將醒酒湯喝下，心底下莫名的波瀾湧動，他伸出手，為我擦拭嘴角，「對不起，這幾日是孤冷落了你。」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錦心還好嗎？」 我淡淡的問道，語氣波瀾不驚。

　　「為孤生一位公主，賜名趙寧，母子平安。」我看得出，他很是欣喜。

　　「那便好。」

　　「主衣局送來的喜服可喜歡。」 他問道。

　　「嗯，費了很多心思吧。」

　　「千兒，孤做了件錯事，千兒一定要原孤。」他心有所思，低聲開口。

　　做了錯事？是背著我想要了長安哥的性命嗎？我綻唇微笑，「我原諒你。」

　　他笑著頷首，溫柔地握住我的手，包裹在厚實掌心裡，手臂一緊，驀地欺身壓下，我無言看著他，他卻靠得極近，四目相對，我卻抬頭在他唇角輕吻一下，他微愣，倒在床榻一側將我攬倒在臂彎裡，寂靜無聲的氣氛，卻毫不令人尷尬。

　　「真的好期待千兒嫁給孤的那日。」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來，如果他知道他細心呵護的女子是想要他的性命，他會不會對我失望透頂了。我曾經無數次幻想我出嫁時候的情景，可是如今，我卻希望那一日永遠不要來到。

　　「孤總有種感覺，我們可能在前世，有相識的緣分。」

　　我合著眸，表情寧靜而釋然。

　　我感覺到那他的身子又微微靠近了一些，我的臉微紅了起來，突然感覺那隻手慢慢上移，我下意識的握住了他的大手，「我困了。」語氣很是暖糯，轉過身子對著他，蜷縮在他那寬大的懷抱中。

　　那麼近，雙唇幾乎頃刻間就要碰到，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夢中我茫然立著，我究竟該去哪裡？我的家在哪？可總有個聲音固執地叫我，一遍遍地喊著我。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像往常一樣，桌上已備好吃的，我望瞭望窗外已是傍晚，逐漸開始霞光萬丈。

　　我的頭還是有幾分疼痛，小九見我醒來撲上來嚎啕大哭了起來，「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你。」

　　我輕抱住她柔聲道，「這王宮勢必有一場動亂，若到時候我還活著，我還能養的起你這只小吃貨，我會把你接回來的。」

　　小九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一絲聲音未發出，卻已是一頭冷汗，拚命的搖頭，「長安君必會護我們周全的，千姤為什麼要趕我們走。」

　　我苦笑的搖了搖頭，「小九，有的人說的話是不可信的。」

　　小九淚珠漣漣，我沒有做多停留，那夜我便送走了小九與小白，他們倆是趙宮裡我僅剩的牽掛，身影終於消失隱沒，我仍舊呆望了半晌慢慢回過神來，原來這種離別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我抬頭看著天空，除了月亮沒有別的風景了，心中思緒萬千。

　　清冽的晨霧繚繞著我，甚是冰冷，偌大的王宮此時安靜的不像話，我看見趙丹負手站立在不遠處，衣袂翻飛，眼眸從容始終未曾改變的，那一襲王袍，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我緩緩走到他跟前，淡淡道，「在看什麼？」

　　「先王為孤打下的江山。」

　　記憶如冰的水狂然湧動出來，血流成河，那血肉如火如荼的猩熱，血味蓋過了空茫的大地，先王手持兵刃，上陣殺敵毫無畏懼。那樣曠世的一戰，包含了無數無法言說的劇烈感情，一瞬便可凝固成永恆，只是，冥冥之中的命運輪盤卻不會被停止的。

　　內戰外戰無一不能讓他能安心的睡個好覺。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殺戮永遠不會停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