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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惡夫》第449章
番外八 趙旭嫁女

 這一年的京城卻有一樁大事發生,大魏朝中倍受寵愛的永安公主趙蕊穎下嫁西南蠻族巫王安刳。

 公主出嫁蠻族可是大事,尤其是這位永安公主深受兩代帝王寵愛,她出嫁的盛況便是多年之後也為京城人津津樂道。

 卻說那蠻族巫王安刳親來京城向大魏王朝永安公主提親,到了京城之中頭一個拜見的便是太上皇,那知人到了居雍宮外頭,太上皇竟是連連吩咐宮人,

 “來人啊!給我緊閉四門,一隻鳥兒都不許給我飛進來!”

 外頭巫王安刳也早知自家會受此冷遇,當下卻是不慌不忙撩了袍子跪到了地上,這一跪竟是一日不起。

 趙旭聞聽外頭人報不由咬牙恨道,

 “讓他跪!跪死得了!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兒,騙得朕好苦!”

 林玉潤在一旁瞧了雖是暗暗好笑,這時節卻不敢撩他的火,卻側過身悄悄問身邊的宮女,

 “公主,今兒可好?”

 宮女抬頭瞧了瞧上頭的太上皇,低低的聲音應道,

 “稟太后,早上用了半碗粥,午時只喝了兩口湯!”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即是不吃便隨她吧!”

 回過頭卻見趙旭拳頭攥的死緊,重重一捶桌面,

 “不過是個傻小子,這麼著急作甚,她老子若是受了罪,也不見她不吃不喝的!”

 林玉潤聞言心中暗笑,

 這人倒是吃起女婿的飛醋了!

 卻是眼珠子一轉也跟著恨聲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不吃便不吃,吩咐御膳房便說是我說的,以後一日三餐都不用給公主預備了,我看她能餓幾日!”

 話一出口,趙旭卻是一愣,神色很是複雜,又恨又氣又是不捨,卻是端著架子不好下台,只忿忿的又捶了一下那紫檀木的桌面。

 “砰!”

 見林玉潤將左右宮人摒退下去,便負手在那殿上一通兒亂轉,

 “圓姐兒……你說說……當初若是我們二回出京沒有帶上蕊姐兒,只怕她也不會與那又奸又滑的小子遇上,說不得還沒有今日的事兒……”

 林玉潤心中暗道,

 這可不是姻緣天定麼,你是擋也擋不住的!

 話說當初趙氏夫婦送了林老爺子回京,安頓好林家人之後他們便又打算離了京城四處遊歷,這一回蕊姐兒也是久靜思動,要跟著爹娘出去見見世面,趙旭自來寵她那裡有不應的。

 這一回便帶了妻子、女兒輕車簡從出行,蕊姐兒自小跟著趙旭習武,馬上功夫很是了得,跟著爹娘騎馬行走,卻是十分快意。

 這廂一家三口游到了瑜州,聽聞那西南外邦蠻族風俗別有不同,便在邊境處買了一處宅子住了下來。

 每日裡一家子在邊境集市之中閒逛玩耍,蕊姐兒瞧著這處市集十分熱鬧,蠻族與漢人互市貨物。

 不由的來了興致,便盤算著開一間鋪子賣京城的東西,將心思講給母親,林玉潤自是笑著應允,

 “你即是喜歡便做就是,不過即是想做事,便要拿出做事的樣兒來,市井商販怎麼做,你便怎麼做,半點不能靠著家裡!”

 蕊姐兒想了想道,

 “我拉了家裡人入夥,賺銀子分成總是能行吧!”

 這廂提了筆寫信給京城裡的皇后娘娘,讓她做了個供貨商,在京城裡選了貨托給鏢局送到瑜州,賣了銀子與她四六分成,鄭琪梅接了信很覺有趣,樂得做這供貨的商人,自家親自到京城的市集裡挑選,針頭線腦,胭脂水粉,各色的頭面,選那價錢便宜又是時興樣式的,一心一意與小姑子做這販貨的生意。

 豫哥兒瞧她做的十歡喜,自是不會攔她,偏偏那頭兩位雙胞的王妃知曉了,便寫信給蕊姐兒抱怨,

 “做生意賺銀子怎不想到四嫂、五嫂……”

 便寄了銀票過來硬要摻上一股。

 蕊姐兒接了信很是得意對林玉潤揚了揚手裡的銀票道,

 “娘你瞧!這一回連賃鋪子的銀都有了!”

 當下便在市集之中盤了一處不大不小的門面,佈置一番便開了一間雜貨的鋪子!

 這一處邊民生活貧苦,但女兒家總是愛美的,這家鋪子東西好價錢又便宜,甫一開張便生意興隆,男女老少都愛來瞧瞧,女兒家買了給自家用,男人買了給情人、給妻子、給女兒,又有那女老闆生的貌美如花,溫柔可人,便是不買東西瞧瞧也是好的,這每日裡賓客如雲,竟是應接不暇。

 邊境之上民生開放,男女之間談笑不忌,有那痴情的小夥兒見了這般漂亮的大姑娘,進來便開口唱山歌,卻聽櫃檯裡頭有人低低一聲咳嗽,

 “嗯哼!”

 轉頭一眼,赫……這大漢好不嚇人!

 一身的戾氣,眉濃眼細,鷹鉤的鼻子,坐在那處不用說話只拿眼一瞪,便將人滿肚子的情歌兒給嚇跑了!

 這廂狼狽退出去,隔了不久這街面上便傳開了,東邊集市雜貨鋪子裡的女老闆又年輕又漂亮,卻是有一個十分厲害、可怕的老爹。

 她那老爹功夫十分了得,一個銀元寶能生生捏成銀餅子,老榆樹的桌腿能生生給掰斷了!

 這話一傳開,那些個垂涎女老闆美色之人立時逃了九成,還有一成不信邪的,都統統被厲害的老爹給收拾了!

 趙旭下來對林玉潤笑道,

 “我們那雌雄大盜的生意沒有開張,蕊姐兒這貨店老闆卻是做的風聲水起了!”

 林玉潤嗔他道,

 “誰要跟你做雌雄大盜!”

 這生意好了,自是忙不過來,蕊姐兒便商量父母,

 “想請幾個幫工?這處邊民生活辛苦,請些人來工錢高一些無妨,也好助一助他們生活!”

 林玉潤笑道,

 “即是你自家的生意,你自家做主便是!”

 蕊姐兒當晚便親手寫了告示貼在了店舖外頭,到了第二日下午便有人來應聘,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要心靈手巧,能說會道才會用。粗手粗腳的男兒只要一個,專在後頭挑水擔柴,搬搬抬抬做些粗重的活計。

 趙旭知曉了很是不悅,

 “怎得還招了男子,若是要勞力,爹爹不是在這處麼?再不成還有那麼多暗衛都是吃乾飯的?”

 蕊姐兒卻應道,

 “爹爹,說好這鋪子我一應都要靠自己,若是動了暗衛還有什麼意思!”

 趙旭拿她無法只得道,

 “你要請男子也成,必是要爹爹過了眼才成!”

 蕊姐兒這廂挑了三個姑娘在這鋪子裡售貨,選這後頭做粗活的人卻是費了思量,那些個應聘而來的,不論高矮胖瘦、年輕年老俱在趙旭面前敗下陣來,

 高的嫌人太瘦,

 “瞧你那樣兒身無二兩肉,如何能做活,請了來是你伺候老闆還是老闆伺候你?”

 矮的嫌人太胖,

 “瞧你那樣兒一身的肥膘,只怕每日裡吃的多干的少,請了你來只怕還要倒貼飯錢!”

 還有那生的相貌堂堂的,趙旭更是搖頭,

 “瞧你這樣兒,眉歪眼斜一看便不是好鳥兒,定是不懷好意的!”

 還有那年紀大的趙旭也皺眉頭,

 “你這樣兒勾腰背駝,走一步喘三喘,是來這處養老的麼!”

 這廂連連打發了好幾個,蕊姐兒終是被他惹怒了,跑到林玉潤面前告狀道,

 “娘,爹爹再這般胡鬧,我那鋪子便開不下啦!”

 林玉潤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對趙旭道,

 “蕊姐兒今年已經十八了,一身的武藝,等閒的人別說佔她便宜,連近她身都不成,你怕得什麼!”

 趙旭搖頭應道,

 “圓姐兒你是養在深閨少見世面,那知這男人要是使起壞來,多伶俐的女子都要掉坑裡!”

 林玉潤被他氣得不成,

 “你便變著法子攪局吧!惹惱了蕊姐兒,瞧她以後還理不理你!”

 這話倒是為難了趙旭,女兒那小脾氣他是知曉的,與圓姐兒一般外頭柔順裡頭執固,真惹急了能三月不與你說一句話。

 這怎麼成!

 趙旭無奈只得退讓道,

 “她要自家選也成,需要選那老實可靠的!”

 隔了幾日果然讓蕊姐兒尋了一個老實可靠的,黑黑的一個小子,生的高大勻稱,是蠻族那邊過來討活計的,連漢話也不會說,做起活來是一把的力氣。

 他倒是個十分老實的,每日裡把後頭院子裡的活搶著幹,且只會埋頭幹活旁人問話,說上五句他才答一句。

 最令趙旭滿意的卻是他從不敢正眼兒睜蕊姐兒,見了東家都是低頭聽令,吩咐一聲跑得比狗還快,不過他勤快是勤快,人卻是個又笨又傻的,一樣事教上三遍才會做,倒讓蕊姐兒費了不少口舌。

 不過趙旭瞧著卻是十分中意,

 傻小子好!傻小子沒有花花腸子!

 他們在這邊鎮之中住了一年,蕊姐兒做生意做的十分歡喜,他們工錢開的高,鋪子裡的姑娘幹活也十分的賣力,後頭那傻小子更是忠心耿耿,學了這許久鋪子裡的事兒也是會了不少,越發能上手了,便是趙旭也挑不出他的刺兒來。

 只是在一處住得久了,夫妻二人難免覺得厭煩,又想換地兒了,林玉潤叫了蕊姐兒來問,

 “我和你爹爹瞧著日子也是差不多了,不如收了鋪子到別處去吧!”

 蕊姐兒聽了卻是有些猶豫,

 “娘……我……”

 林玉潤只當她是捨不得鋪子,當下笑道,

 “你這小財迷,賺銀子竟是沒有夠了麼?”

 蕊姐兒想了想應道,

 “女兒倒不是心疼銀子,只是若收了鋪子這幾個人怎麼辦?”

 林玉潤想了想道,

 “這天下那有不散的宴席,你們主雇盡歡也是一場緣分,多給些銀子便全了你的情義了!”

 蕊姐兒搖頭道,

 “我們這廂倒是說抽身就抽身,他們只怕不好受呢!”

 林玉潤有些詫異女兒對雇工們倒是體貼,想了想道,

 “即是這樣,不如讓你爹爹派了人來接手鋪子,仍讓他們在這處做工便是!”

 蕊姐兒想了想點頭道,

 “這倒是個法子……”

 當下猶豫了一下道,

 “娘,那刳哥兒是個傻的,後頭來的人可不要欺負了他!”

 林玉潤笑著點頭道,

 “這個娘記在心裡,讓你爹爹好好吩咐下頭人!”

 嘴上說著話,心下卻有些異樣,

 難道蕊姐兒瞧上那傻小子了?要不然為何一心為他想?

 轉念又自家搖頭,

 京城多少青年才俊,蕊姐兒沒有一個上心的,怎麼會瞧上一個邊境山民,還是個傻小子!

 將這念頭扔到腦後,林玉潤便著手安排離開諸事。

 一月之後諸事妥當,蕊姐兒便召了幾人來道,

 “我家原是在臨州京城,現下要跟著爹娘回去了……”

 下頭幾人聽了都是又驚又急,

 “掌櫃的您要走,這鋪子可是不做了麼?”

 一旁的刳哥聽了卻是立時沉下了臉,只是他立在後頭眾人都沒一個去瞧他,不知他那雙手抱胸,目光冷厲的樣兒,那裡像個傻子!

 蕊姐兒道,

 “你們不必擔心,我走後自有家裡的人來接手生意,一切便如我在時一樣,你們的工錢不會少的!”

 幾人一聽立時鬆了一口氣,姑娘們拉了蕊姐兒的手,便流下淚來,

 “掌櫃的,你人又美性子又好,我們捨不得你!”

 蕊姐兒笑著安撫她們道,

 “以後我再來瑜州時便來瞧你們,家裡派的掌櫃都是經年的老人,必不會虧待你們的!”

 這廂與眾人說了良久的話,姑娘們才放心的回去,留下刳哥卻是住在鋪子後院,晚上兼著做守夜。

 蕊姐兒見人都走了便單獨與刳哥說話道,

 “刳哥,你與她們不同,你腦子慢些人也實誠,我特特叮囑了家裡來人,以後多看顧你一些……”

 說罷抬眼瞧著他那張憨厚的臉,

 “你以後自家顧著自家,家裡人對你不好也無礙的,你自家好好把工錢存起來,以後娶媳婦成家在外頭過日子!”

 刳哥聞言卻是低垂著頭,順著眼角流下淚來,

 “掌櫃的,你若是走了,我……我可怎麼辦?”

 蕊姐兒瞧他流淚心下不忍走近兩步抬頭看他,

 “你莫哭,我自會拜託人照顧你的!”

 刳哥睜著淚眼瞧她,

 “掌櫃的,你說我以後多存些錢能不能娶了你做媳婦?”

 蕊姐兒一愣卻是笑道,

 “你怎得想娶我做媳婦,我這人又嬌又柔,不如你們山裡女人耐摔打,你若是娶了我做媳婦,便是娶了祖宗回去,只怕你要辛苦一輩子呢!”

 刳哥聞言卻猛的一矮身,單膝跪了下來,

 “掌櫃的,我不怕,我便是要將你當祖宗一般供著,苦一輩子也願意!待我掙夠了錢便來娶你好不好?”

 蕊姐兒低頭瞧著他,刳哥生得黑,面相普通卻有一雙眼兒生得又黑又亮,這樣兒頭一回直直盯著她,便似要盯進她心裡去一樣,蕊姐兒拒絕的話那裡說的出口,嘆了一口氣應道,

 “若是真你富可敵國的一天,便來娶我吧!”

 刳哥聞言立時喜上眉梢,那一雙眼亮得似要灼傷人一般,蕊姐兒輕輕別過頭卻是心中黯然,

 這純真的少年終是會失望的!

 這一生他們分開只怕是再無相見之日,只盼他將今日當做一場夢過後便忘,以後好好到娶妻生子吧!

 想到這處蕊姐兒平生頭一回生出幾分惆悵與淒涼來,

 也不知自家未來的良人是個什麼樣兒?

 又或是這一生她都要在深宮之中孤獨終老?

 幾日之後蕊姐兒跟著爹娘離開了瑜州又去了禹州,在臨海的望海居中住了下來,這一住便是三月,蕊姐兒時時想起在瑜州之時,想起那憨傻的少年,心中卻是覺著隱隱牽著一處莫名的痛了起來。

 這頭趙旭卻是接了密報,那蠻族之中有了異動,前頭一位巫王被新的巫王打敗退位讓賢,新巫王已坐上了蠻族統領之位。

 這蠻族位於大魏西南數千里大山之中,論起國土大小來與大魏不相上下,不過蠻族之中自成小派各有巫老,巫王便是巫老中最厲害的一個,蠻族上下俱是敬畏。

 蠻族之中會巫之人據上古傳說乃是上界之人下凡而來的巫族,混跡於蠻族普通族人之中,需在啟靈大會之中接受眾巫賜福才能擁有巫力。

 只是這類法子說是賜福實則十分野蠻,其中種種危險之極的秘法不足為外人道,只據傳古時每三年一屆的啟巫大會,十人去一人回,十分的凶險可怕,以至到了後世蠻族年青人多不願參加啟巫大會,害得巫族日漸凋零後繼無人。

 今年卻是出了這一樁事兒,這位新巫王不但受了種種賜福,更是連著挑了九位巫老,最後一戰拿下了老巫王,自家坐上了寶座。

 據那蠻族的暗探回報,這位新巫王年不過二十四五的樣子,卻是十分厲害!

 至於如何厲害法子,因著蠻族一向排外,又巫術本就神秘莫測,大魏的暗探是不能知其中詳情了!

 趙旭看了密報沉吟一番,提筆寫信給了豫哥兒,

 前頭蠻族與我大魏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如今新人上任,總要有三把火的,卻是要小心防範才是!

 只是任他們父子倆千防萬防卻是沒有防到這位新晉的巫王是衝著蕊姐兒而來。

 他們在禹州住到第四個月時,蕊姐兒半夜醒來瞧見床前立了一個人,猛然一驚卻是不動聲色,悄悄自被下反手摸到枕下,那裡有她一把隨身的匕首放著,

 “掌櫃的!”

 床前黑影輕聲叫道,蕊姐兒聽這聲兒如此耳熟,頓時一愣,

 “你……刳哥?”

 “掌櫃的!”

 刳哥很是高興,掌櫃的一聽便知是自家聲音,定是在心裡記掛著他呢!

 蕊姐兒心下稍安,便半坐起身子來,

 “刳哥,你怎麼會尋到我這處?”

 這地方與瑜州相距千里,又四處暗衛守護,刳哥怎麼進來了?

 蕊姐兒心中又起疑,

 “你真是刳哥麼?”

 那黑影應道,

 “掌櫃的,我是刳哥!”

 蕊姐兒聽他那聲兒確是刳哥,便坐起身來披了衣裳,刳哥忙道,

 “掌櫃的,你莫起來,我……我就是來瞧瞧你好不好,呆上一刻便要走的!”

 蕊姐兒聞言便止了動作,見他立在那處就道,

 “你站著作甚……”

 指了床邊的凳子給他道,

 “你坐!”\

 刳哥道,

 “掌櫃的,我不能坐也不又能動,只在這處與你說說話兒!”

 蕊姐兒仔細打量他,見這人影在床邊立著,身子筆直站著這麼久確是紋絲未動,不由奇道,

 “你這到底是怎麼個戲法兒?”

 刳哥應道,

 “掌櫃的,我是巫族人會一些戲法兒,這種千里傳聲的法子便是一個!”

 蕊姐兒聽了立時好奇起來,

 “我以前看書,也遇上過有寫巫術的,只是巫術多要借媒,或血或皮肉髮膚,你又是如何做的?”

 刳哥沉默半響應道,

 “我悄悄兒……撿了你的頭髮!”

 蕊姐兒一聽微微有些不悅,

 “你這人瞧著老實,怎得背地裡做這事兒?”

 刳哥見她惱怒忙道,

 “我……我……掌櫃的,我……我……”

 這廂我了半日也說不出所以然,最後索性實話實說道,

 “掌櫃的,我……我從一起頭就是衝著你去的!”

 蕊姐兒一聽更怒了,

 “原來你一開始便沒安好心!”

 “不……不是……”

 刳哥急了正要解釋,蕊姐兒卻見那人影兒突然一陣晃動,憑空冒出一股青煙來便消失不見了。

 “刳哥?刳哥?”

 點了燈四下一看那還有人,若是別的姑娘遇上只怕早嚇得哭了,只有蕊姐兒膽子大,倒是並不在意只氣道,

 “明兒你來我再問你!”

 不過連等了三日都沒有等到,待到第四日床上才又現出了黑影,蕊姐兒睜眼瞧了瞧,卻是不聲不響翻一了個身,刳哥知她還在生氣心下著急,便竹筒倒豆子將事兒講了出來。

 刳哥自小生的有些憨傻,家裡人並不喜歡他,只是因著他身板兒好,進山打豹尋狼的事兒都要叫了他去。

 刳哥幾次險裡逃生撿了一條命,無意之中倒是發覺自家有巫族血脈,能感知危險禍福。他知曉依著家裡人脾氣,若是出了一個巫者,只怕更要變本加厲的壓榨他。

 這廂便逃了出來到邊境上尋口飯吃,卻是遇上了蕊姐兒開舖子。

 刳哥這時回想起來卻是半分不記得蕊姐兒那時的樣子,穿的什麼衣裳,戴得什麼首飾,他只記得這姑娘一轉身露出真容時,便似有人在他心竅上頭辟了一刀般,一股子又滾又燙的熱流湧入了心脈之中,只激得他四肢發顫,身子亂抖。

 至此他每日在集市上打著短工,得了空便在街對面遠遠的瞧上蕊姐兒一眼,只瞧上一眼他都會心裡燙上半日。

 也是他運氣,憑著憨厚的臉得了蕊姐兒可憐,收他做了雇工,這一做便是一年,

 這一年他便如日日活在夢境之中一般,每日裡聽蕊姐兒說話,瞧她優美的身形在鋪子裡四處走動。

 有時因他傻便輕柔的罵上兩句,有時因他勤快便笑著給他幾個銅板買零嘴兒吃,刳哥將那些個銅板小心的收在床下的陶罐裡,當做寶貝一般珍藏著。

 刳哥巴不得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便是天荒地老也不厭倦的,卻不料平地一聲雷,掌櫃的竟要回家鄉去了。

 這怎麼成?

 她若是離開了,以後他到那處去尋她,若是她以後嫁了人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有別的男子能拉了掌櫃的小手,與她相親相愛生兒育女,刳哥便覺著自家似落進了火堆一般,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不成!決不成!

 掌櫃的答應他了,只要富可敵國便能娶了她做婆姨!

 我……我要富可敵國!

 我……我是巫族,只要坐上了巫王之位,便有取不盡的金山銀山,那時我便富可敵國,接了掌櫃的回來讓這十萬大山裡蠻族人都尊她為巫後,便是她再嬌再柔他也能供著她,養著她,寵著她,愛……著她!

 刳哥做到了,他憑著強壯的身體受了眾巫的賜福,九死一生開啟了巫力,那一瞬便如醍醐灌頂一般,刳哥如有神助一般,打敗了老巫王。

 那些個巫術便如腦子裡本存著一般,這廂開了靈竅有了巫力,他頭一個便是用千里傳聲的法子,來尋掌櫃的。

 只是這法子實在耗巫力,不過撐上一刻便要收回,刳哥每日裡都勤練巫力,夜夜都去尋了蕊姐兒說話,一腔的愛意便是這般一點點,一滴滴的積累著。

 待又過了一年零六個月時,蕊姐兒終是忍不住將自家的心事與母親吐露,林玉潤聽了十分驚異,當晚卻是來到蕊姐兒房中與刳哥談上了一刻。

 第二日卻是命了人尋那記載上古巫術的古籍來看,上頭卻是寫著,

 “巫術乃奪天地造華,破陰陽五行於須彌,最是傷人身體,但凡巫者皆須愛惜自身,以免損傷壽元……”

 林玉潤瞧了嘆氣道,

 “這孩子真是……連命也不要了麼!”

 這廂回頭將書給了蕊姐兒看,

 “他若是誠心,便讓他到你爹爹面前提親吧!”

 蕊姐兒瞧了書卻是淚如雨下,當晚便對刳哥道,

 “我家住在臨州京城,我本是大魏公主,你若是真有心便來提親吧!”

 這才因而有了前頭一出,趙旭得知女兒情事不由的是暴跳如雷,一心認定刳哥是個心思奸狡之人,那裡能配得我趙旭的女兒!

 這廂便任他在宮門外頭跪了一天一夜,蕊姐兒得知卻是心疼的斷了飲食,趙旭得知又氣又急,對自家寶貝兒是捨得不打捨不得罵,只氣得如那困獸一般在大殿之中團團打轉。

 林玉潤瞧著火候差不多了便對他道,

 “兒女總是要長大的,前頭蕊姐兒沒有心儀之人便罷了,如今她與安刳有情,你卻問也不問一句便將他拒之門外,若是你生生拆散了他們,以後女兒恨你怨你,甚或終生不再提婚嫁,傷心終老你也忍心麼?”

 趙旭聽了氣得捶胸頓足,

 早知今日那小子一來我便出手殺了他!

 又或是不帶蕊姐兒出宮,便沒有這樁子事兒了!

 只是事已至此不能回頭,他也是徒呼奈何,當下立在那處沉著臉道,

 “來人啊!給我將皇帝和幾位王爺請來!”

 豫哥兒幾個早就聽說此事了,只是父母在上自有他們拿主意,如今聽得趙旭相召,立時扔了手頭公事去見。

 這一家男子卻是由趙旭領頭到了宮門外頭,瞧見跪在那處的安刳,

 “你跟我來!”

 安刳緩緩起身跟在了趙旭身後,進了偏殿之中也不知他帶著兒子們與安刳如何分說,待到天黑時才將安刳放了出來,趙旭回到後頭沖林玉潤冷哼道,

 “那小子勉強可以做我女婿!”

 瞧著傻,其實鬼精著呢!

 林玉潤聽了掩嘴偷笑,又擔心道,

 “你可莫要將他打壞了!”

 趙旭聞言很是氣憤怒道,

 “這小子也不知會什麼妖術,勾了蕊姐兒不說,倒讓你也心疼起他來了!他還沒成你女婿呢!”

 林玉潤知他心裡不好受忙上前拉了他手安撫道,

 “我誰也不心疼,我只心疼你!”

 說著踮腳親了親他的唇,

 “我知曉你捨不得蕊姐兒,我也舍不得,不過女兒大了終是要出嫁的,你不想做外公麼!”

 趙旭這時臉色才緩了一些應道,

 “那臭小子一臉的傻樣兒,外孫只怕也不好看!”

 林玉潤笑著牽了他的手往內室走,

 “不好看也是外孫,以後蕊姐兒生一個似她一般的小乖乖,你不喜歡麼?”

 趙旭臉色又緩了一些,氣道,

 “便是生了也不讓那傻小子養,我們來養!”

 “好!我們養,養得似蕊姐兒一般好!”

 林玉潤花了不少力氣安撫了趙旭,只是嫁女兒這一日,百官朝賀,外邦來朝,卻是沒得止了趙旭當著眾人的面淚灑當場,堂堂七尺男兒,一代開國的君王喝得是酩酊大醉,拉著林玉潤的手嚎啕大哭,哭得蕊姐兒都受不住了,過來拉著趙旭的手道,

 “爹爹!我不嫁了!蕊姐兒不嫁了,蕊姐兒一輩子陪著爹爹!”

 一時間父女哭成了一團,那一旁的喜官眼瞧著吉時快過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還不願出門這可怎麼辦?

 難道真要不嫁了麼?

 外頭那安刳卻是忍著一身的傷痛,心急如焚,

 蕊姐兒!蕊姐兒怎麼還沒出來!

 這廂將身邊的人全數派進去催,回來的人報導,

 “公主與太上皇正抱在一處哭,說是不嫁了!”

 安刳聽了只覺兩眼發黑,眼前天旋地轉,

 這……這怎麼成!

 幸得後頭跟了太后娘娘身邊的宮女來道,

 “駙馬不必擔心,太后娘娘說了萬事有她,您且等著吧!”

 安刳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幸好太后娘娘英明,待我回了蠻族定要為她做一個金身傀儡,代她替病受痛,讓她一輩子無病無災安樂老去!

 這一日蕊姐兒終是由太后娘娘親自送出了門,由保官、湘哥兒、蜀哥兒和定哥兒三位哥哥送到了西南蠻族下嫁巫王。

 之後巫王感念太后娘娘愛護果然為她做了一個金身傀儡,代她受了病痛,待到巫王大女兒十五歲時,京城傳來消息說是太后病重,蕊姐兒一路哭著往京城趕去,卻是見了自家親娘最後一面。

 林玉潤離世時半躺在榻上,身邊是老邁的趙旭正緊緊拉著她的手,林玉潤瞧著滿室的兒孫笑得十分開懷,

 “人生聚散總有分別之日,今日便是緣盡之時,我來這世上一遭算圓滿順意,無甚憾事我去後你們不可哭靈不必悲傷!”

 眾人聽了都捂臉卻是不敢哭出聲來,趙旭見著便揮手喝道,

 “你們都出去吧!”

 眾兒孫都退了出去,林玉潤瞧著趙旭笑道,

 “我就知你這霸道的性子,最後一刻也要佔著!”

 趙旭呵呵一笑應道,

 “圓姐兒你錯了,你這輩子我霸了,下輩子我也要霸著的,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這一年春季林玉潤在趙旭懷裡離了人世,第二年大魏開國皇帝趙旭於居雍宮中端坐受了兒孫三拜後仰天道,

 “我趙旭一生殺伐無數,滿手血腥,最終卻還是落得兒孫滿堂,夫妻和諧,上天……你待我趙某人不薄!”

 說罷大笑三聲與世長辭!

 趙旭死後遵他所囑,將他與妻子合葬一處秘洞之中,不設陵不建墓,兒孫不必祭拜!

 好不易甩了你們這幫臭小子,以後我們清清靜靜在一處,你們少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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