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完結篇二
莊太后微微點頭, 她並非不放心皇帝和姜琸,只是姜玨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嫡親孫子, 她雖為著祖業為著大局從來不會阻止皇帝和姜琸去利用他, 或任他陷於泥沼而不作為, 甚至為了大局還會順勢推上一把,但心到底還是難受的。
說來也不知是不是真是那千藤枯的作用, 自用了千藤枯, 景元帝的身體還真的穩定了許多,原先已經需要臥床,幾日後就已可以讓人扶著在園子裡走上一走。
太后自然是大喜, 還著實賞賜了容唯嘉和那化名為紀嬤嬤的念姑不少東西, 這總算讓姜玨那籠罩在心頭幾個月的陰影都消散了不少,那氣色氣質又恢復了當初那俊雅倜儻的富貴郡王爺的意氣風發,對著容唯嘉更是溫柔體貼了些, 高興起來,就給那腹中的胎兒起了一長串的名兒,最後卻又搖頭收了,笑著跟容唯嘉道:「還是該請皇伯父或者皇祖母賜個名才是我麟兒的福氣。」
容唯嘉也是一掃心頭的郁氣, 連早孕反應都沒那麼明顯了, 也不知是自覺有了希望,還是因著有了姜玨的呵護滋潤,整個人都散發出了人比花嬌的光澤, 直看得念姑有時候面上都要抽上一抽。
相處日久, 念姑越發的看不上容唯嘉, 她覺著,也不知她們大魏皇室加上容家的血脈怎麼生出這麼一個東西。
不過念姑獻上去的千藤枯不過就是一小塊,是用不了多長時間的,容唯嘉並沒有完全被前途光明的喜悅和姜玨的寵愛沖昏頭腦,她尋了念姑,問她這千藤枯可還有存貨。
念姑似笑非笑,道:「你以為那是大街上隨便一個藥鋪就能買得到的東西?若是如此,狗皇帝還需要我來獻上去給他吊命?」
容唯嘉一滯,有些訕訕道:「所以我這不是想問問姑姑您嗎?」
然後又皺了好看的眉毛,有些發愁道,「那一小塊,很快就用完了,屆時陛下的身體又恢復原樣,我們那點子功勞可夠不上什麼的……姑姑,真的沒有辦法再弄到了嗎?」
念姑看著容唯嘉那峨眉輕蹙的模樣,心裡真是萬分看不上,冷笑道:「你還當真擔心那狗皇帝的身體啊?」
容唯嘉又被噎了一下,她心裡也不高興起來,道:「這事也是姑姑說的,獻那東西上去就是為了提高我的身份,若是那東西很快用完了,陛下除了精神上幾天,後面再無作用,前面的功夫不就都白費了?」
念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我自有計畫。千藤枯我身上是沒有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了邊境,看能否再從北真弄到一些。得之不易,才能顯得其珍貴……哼,你也該當記住這句話才是,不然每次都是被男人用完就扔,簡直是侮辱你身上先帝和容家的血脈。」
容唯嘉聽了前面的話心才稍微放下來,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念姑後面的話氣得夠嗆,只咬碎了一口銀牙,可她處處依仗著念姑,縱使心中羞惱至極,也不敢直接和念姑反面。
且說景元帝用了那千藤枯身體好轉,只可惜那獻上來的份量委實太少,用了不過十數日便已用完,若是不曾服用過千藤枯還好,這一旦服用再停了,那身體上的難受再襲來,便有些不能再忍。
雖則已經派了人秘密去北真國尋藥,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景元帝便宣了姜玨帶了容唯嘉還有念姑(紀嬤嬤)見駕。
景元帝是在內廳見的念姑,同時在場的除了景元帝,莊太后還有太子薑琸以及原老太爺等人也俱是陪在。
景元帝看見念姑還微微晃了晃神,一向銳利的眼神閃過了一絲困惑。
景元帝沒出聲,先是莊太后開了口。
她溫和道:「紀嬤嬤,上次哀家已經問過你,那千藤枯一事,你說你們家大同邊境祖宅那邊應該還存留一些,已經給家中傳信讓人快馬加鞭送過來,可是如此?」
紀嬤嬤行了一禮,恭聲道:「啟稟太后娘娘,正是如此,老奴雖不知那千藤枯到底有沒有用,但上次聽原老太爺一說,覺得哪怕只是萬中之一的機會對陛下有用也應當盡快取了家中剩餘的藥材,拿過來給原老太爺製藥用。」
莊太后點頭,道:「勞你有心了。只是卻不知現如今如何了?家中那邊可有傳來什麼消息?還有,上次也聽你說過,你這東西是多年前從北真國的一個老藥農手上換購來的,卻不知現如今可還有那老藥農的消息?」
紀嬤嬤回道:「回太后娘娘,老奴家中應已派人送藥過來,只是路途遙遠,預計也還是要過上十來日的。至於那老藥農,老奴上次去信時也特意問了,想來家中來人時應該也會知道些具體的消息。」
莊太后聽言面色溫和,她把目光投向原老太爺,正想詢問些什麼,卻聽姜琸突然出聲了。
姜琸看著念姑道:「其實也用不著十來日,紀嬤嬤所說的那人不知是不是姓紀名嚴?自紀嬤嬤獻了那千藤枯,孤便已傳書讓人去了大同邊境,讓他們將紀嬤嬤的『家人』接了來,他們已經尋到了紀嚴,想來大約很快紀嬤嬤就能見到他了。」
此話一出,姜玨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念姑和容唯嘉的面色卻是齊齊都變了,容唯嘉是不安,念姑是震驚姜琸抓到紀嚴。
紀嚴,原是前朝末皇帝的暗衛首領之一,前朝被滅之後,也一直是仍忠於前朝剩下的那批人的首領,和念姑感情深厚。
念姑自獻上千藤枯,便預著景元帝會派人去大同調查她的背景以及她話的真實性。
她並不怕他們查,因為紀家的確是存在的,還是紀嚴的祖家,但紀家在大同邊境的的確確過得就是普通醫藥之家的生活,紀家大部分人,也根本不知道紀嚴的真是身份。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姜琸的手腳這麼快,而且他竟然已經抓了紀嚴?不,紀嚴功夫高強,他這話必是詐她的。
念姑忍了心中翻滾的情緒和驚慮,眼睛盯著姜琸,只儘量平穩著聲音道:「殿下這是何意?大同和京城相距千里,就是殿下派了人去接老奴的兄長,也沒那麼快能到京城的。」
姜琸輕笑了一聲,然後微伸了一隻手來,手上赫然就有一塊千藤枯。
他沒有答念姑的話,只看了一眼這千藤枯,轉了話題道:「除了這千藤枯,嬤嬤就沒有什麼其他東西了嗎?」
「這東西,雖說是有些用處,但卻不能根治,這些年來,父皇一直用著這個,身體卻仍是未能痊癒。我聽說前朝秘藥甚多,千惠公主,據說前朝滅時,末帝將所有藏了前朝寶藏秘物的秘室地點什麼的都告訴了你,就是我父皇中的這個毒,解藥也應是在你那裡吧?」
千惠公主,據說前朝末皇帝最為寵愛的公主,是末皇帝和其身邊的暗衛所出,因那位暗衛不喜後宮生活,並未受封成為後宮妃嬪,而千惠公主,也自和其他公主很不一樣,並非是那種養在深宮的嬌弱公主。
說來這位千惠公主和景元帝還有些淵源,當年前朝末皇帝毒殺了景元帝的父親南平王以及兄長南平王世子,景元帝繼承南平王位,及至景元帝原配莊王妃病逝,那末皇帝還曾想將千惠公主許配給景元帝,只是被景元帝以已與華家聯姻拒絕了。
當時末皇帝自然十分不滿,奈何那時各地已經硝煙四起,他對南平王府早已半點管制不到了,賜婚公主是為了拉攏和示好,可不是為了結仇的。
及至幾年後前朝皇族被趕出京城以及再之後在渭地被徹底滅殺之時,卻再未有人尋到過這位公主,好像她從來就未存在過一般。
姜琸此話一出,眾人有些或許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容唯嘉面色卻是變得煞白,她猛地轉頭就看向念姑,滿臉的不可置信。
念姑面上也是血色盡失,她不蠢,姜琸既然已經道破她的身份,就說明他對自己早已有所防範,自己針對景元帝這邊的計畫就該是失敗了。
不過,她本也沒準備做什麼,她只是想折磨他們,看著景元帝痛苦的死而已。她恨他,徹骨的仇恨反讓她這麼些年來從來沒想過分簡單刺殺了他,只想看著他受盡折磨,斷絕子孫,在絕望和悔婚中死去。
此時被戳穿,震驚和挫敗一閃而過,剩下的反而是坦然了。
念姑看了一眼景元帝,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出聲,只是那樣淡漠又冰冷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是啊,這個人,向來如此,無情又狠辣。
念姑看向姜琸,帶了些若有似無的冷笑道:「你說的沒錯,我手上的確是有解藥。你看,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當知道,我最恨的是誰,我怎麼會給他解藥?除非…….」
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搖搖頭。
她伸手,手上多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琉璃瓶,小巧玲瓏,煞是可愛。
「不,這裡是半份的解藥,現在就可以給你。不過剩下的半份,卻是需要你付出代價的,只要你自斷一肢,我便會拿出另半份的解藥解救你的『父皇』。」
她說著話,便就那手中的琉璃瓶扔給了一直在旁聽他們說話,面色卻沒怎麼變的原老太爺。在他眼裡,除了醫藥,大約其他事情都是不怎麼能上心的。
原老太爺接過琉璃瓶,好生檢查了一番,這才打開瓶蓋,又聞了聞,才對姜琸景元帝道:「這藥應無問題。」
念姑就嗤笑道:「放心,陛下的身體沒有解藥沒過多久大概就要受病痛折磨而死了,我還沒必要現在再補上一刀。你看,我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我只是想看看陛下選的太子殿下能為陛下做到什麼程度而已。」
「我聽說太子殿下是陛下自幼悉心教導,親自教授武藝,予以重望的子侄,陛下為著太子殿下殫精竭慮,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思。現在,我就想看看太子殿下是否也這般敬愛著陛下,為陛下的性命回報一隻手臂。不是命,只是一隻手臂而已,看太子殿下舍不捨得。」
姜琸目光沉沉的看著念姑,還未答話,景元帝卻出聲了。
他喚人端了一個火盆,然後招手讓原老太爺上前,接了他手中的那所謂的半份解藥,然後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直接將那解藥扔火盆裡去了。
念姑盯著那火盆,面上滿滿都是憤怒和不甘。
景元帝看著念姑,冷冷道:「朕以前還聽前朝那些人說,千惠公主自幼聰慧,又得其母真傳,武藝甚佳,因此甚得前朝末帝的喜愛。」
「現在看來,其實也不過如此。亦或者,你不是自己蠢,你只是覺得全天下所有其他人都蠢?」
念姑聽言猛地轉頭看向景元帝,大怒,她接受得了自己身份被戳穿,接受得了今日必死之局,卻在景元帝冷如寒冰的譏諷中暴怒了。
她瞪著景元帝,眼睛裡的憤怒和仇恨幾乎要噴出來,恨不得立即燒死景元帝般。
原老太爺在旁卻是嘆了口氣,他搖頭道:「這位嬤嬤,不,公主,難道你不知道,陛下的毒早就已解,只不過當年解毒時已錯過最佳時機,毒性滲透身體無法根除,且又損壞了肌體,這才影響了陛下的龍體。這解藥,現在哪裡還有半點用處?」
若是現在才用解藥,十個景元帝都不夠死的。
念姑卻不理會原老太爺的話,看著景元帝和姜琸咬牙冷笑道:「哼,好一個父子情深。可惜姜琸,就算你現在不肯自斷一臂,那現如今,你的寶貝太子妃還有那肚中的孩子怕已經在我們手上了,不知道值不值得你拿一隻手臂來換?」
又道,「你們姜家人不都是情種嗎?為了一個女人把其他人都踩在腳下,只當別人都是腳底下的泥。哈,看你現在肯不肯為了心愛的人就自殘,或者,如同你父皇一般,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之中,然後踐踏別的女人。」
不過說完之後卻又看了一眼早已被當前的一幕驚得癱坐在地上,冷汗淋漓,面色跟鬼一樣的姜玨道,「哼,當然這個廢物倒是個例外。哈,姜承曜,你怎麼沒選這個廢物做繼承人呢,若是他,除了他自己,大約他是不會為了別人真正痛苦和後悔的,這樣多好。」
說完這才又轉向姜琸,冷笑道,「怎麼,你是不是要等我的人押了你的太子妃過來,你才肯動手?或者,你們那所謂的深情其實都是假的,內裡其實和那廢物是一樣自私懦弱的東西?」
姜琸看著面前這個女人,只覺得厭惡至極,道:「你還真是自信,你的那些同黨早就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下,你在北地在渭地還有在京城各處據點也都已經暴露,怎麼還能這樣自以為是的覺得能拿我的太子妃和孩子來威脅我呢?」
雖然明知道她傷不了她們/他們分毫,可是聽到她用靜姝和他們的孩子來威脅他,還是讓姜琸十分十分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