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夢前世一
華家讓田院判在用蝕心蓮香暗害梁敏妃時, 同樣也用了這個暗害景元帝, 只覺得這個是不可能被發現萬無一失的。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蝕心蓮原本就長於北地, 對於這種配藥極好的奇藥, 原家從祖上就做過研究並有所記載。
蝕心蓮雖是無味, 但卻會天然吸引一種蟻蟲, 被煉製成了蝕心蓮香也是同樣。原家就曾為了尋這蝕心蓮,而養過這種蟻蟲, 所以輕而易舉的就破了華家設的局。
只是景元帝雖然沒受蝕心蓮香的影響,但他早年征戰數十年, 身體早受過各種傷,十六年前在渭地又中了前朝末皇帝的毒, 熬到現在,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身體早就不太行了。
所以立儲之後, 景元帝讓姜琸搬入了東宮,就將政事盡數都交給了他,自己則去了近郊的溫泉行宮調養身體,姜琸更是請了原苓的祖父原老太爺一併住進了行宮, 幫著景元帝調養。
之前景元帝「病倒」, 本來就壓了一堆政事,接著又經了承恩公府凌國公府謀逆, 不少官員落馬, 事情多的可想而知, 而且姜琸還是直接無過渡的接手政事,可以想像他的忙碌程度。
所以姜琸雖然回了京,但實際靜姝除了半夜感覺到他回來了,平日裡都見不到他的身影,每日姜琸回來東宮時靜姝已經入睡,她醒來時姜琸又早已去了宮中處理政事。
靜姝初時也想著等他回來才睡,可她正在孕中,根本就是非常嗜睡,等著等著就已經睡著了,只有姜琸回來時,每次睡之前都會好一陣細細密密的親吻她,她才會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然後說上幾句話,可是他睡得那樣少,她也不捨得痴纏他,不過是由著他抱了自己繼續睡而已。
這日她從凌國公府回來,雖說她覺得自己已經放下前世之事,但白日裡看到的景象還有容唯嘉盯著自己的眼神卻也讓她不由自主的就又想起了前世之事,想到前世自己在園子裡見到的容唯嘉,死前凌國公夫人那面上慈悲實際眼底全是高傲冷漠的樣子……
雖然有孕已經過了三個月,但靜姝卻還是有些早孕反應,前些日子又經了那些事,精神上本就差些,這晚睡前腦子裡就一直回放著前世的一些事,眼前總是晃動著那些臉,這讓靜姝有點不適,她想了想,便取了她剛剛重生回來,大病時慈山寺慧源大師送了她說是能鎮魂的木符放到了枕下,如此這才安生睡下。
只是睡下不久,半夢半醒之間,靜姝不知如何又回到了凌國公府,而且是當初她住的蕉闌苑,只不過那佈置和擺設卻全不是當初自己住的那樣。
當然了,自己今世並沒有嫁給她,這裡自然和以前不一樣。
靜姝皺眉自己怎麼會跑到凌國公府來,正想轉身離開,卻聽到一個丫鬟喚道:「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您怎麼出來了?」
靜姝聽得一激靈,世子夫人?她記得今世凌修安此時根本還未娶妻的。
她轉頭,就看到房裡走出了個女人,那樣貌,乍一看,似足了前世的她,可仔細看,便發現不同,竟是容唯嘉,梳了婦人髮髻,只是穿了一身素衣,哪怕臉上有仔細施了脂粉好生打扮,但形容依然可看出非常憔悴。
靜姝呆了呆,這,這是前世?可是自己?她低頭看自己,明明自己還是今日白日裡的打扮,她正驚訝間,凌國公府一個丫鬟從她身邊急急走過,竟似完全沒有看到她,直直的就從她身邊過去了,去到了容唯嘉的身邊。
容唯嘉看向她這邊,也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她見到那個丫鬟,眼裡迸發出了些神采,待她走進,就抓了她的手,道:「春環,世子,世子可回來了?」
那名喚春環的丫鬟看自家主子這個樣子,面上露出難過的表情,她道:「夫人,您,您剛剛小產,身子不好,怎麼就出來了,吹了風,可是大事。」
看容唯嘉根本不理她那些話,只瞪大了眼睛等她的答案,她只得道,「夫人,世子爺他是回來了,只是,只是,他去了老夫人院子了……夫人,夫人您別急,奴婢有跟世子說上話,世子他,今晚肯定會過來的。」
容唯嘉聽了她的話,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安慰,反是眼神黯淡下來,失魂落魄的坐到了房裡的軟塌上,靠在榻上,雙眼失神,不一會兒就滾下淚來。
春環似嚇了一跳,急急就勸道:「夫人,您不能哭,您不能哭呀,您剛剛小產,這樣哭以後眼睛會不好的。世子爺最是愛重夫人,老夫人也疼夫人您,世子爺只是這段時間忙,這才沒能過來看夫人……」
容唯嘉搖頭,似在跟那丫鬟說話,又似自言自語道:「不,他哪裡愛我,他心心唸唸的不過是,不過是……就是母親,說是疼我,可是現在不也放棄了我,不管我的死活了嗎?」
靜姝看她那心如死灰的模樣,心中奇怪,她死之前,那容唯嘉不是和凌修安卿卿我我,好不恩愛,如今這是什麼情況?還小產了?那凌國公夫人周氏口中,只恨不得把容唯嘉當心尖子疼,什麼叫也放棄了她?
既是小產,那應該離她死之時相隔不久才對,她記得,那時容唯嘉便已經有了孩子。
不過靜姝還沒從疑惑中回過神,就被她接下來的話給驚住了,身上的血液都似給凍住了……
她聽到容唯嘉接著道:「小產,呵呵,我怎麼會小產,還不是他們給我下了藥?現在是讓我小產,怕是下一步就要要了我的命了,反正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做,先時那一位不就是讓他們下藥先把孩子給弄沒了,然後再要了她的命嗎?」
春環聽她突然說這種話,嚇得臉色煞白,忙低聲道:「夫人,夫人,那怎麼能相同?那是老夫人疼您,嫌她佔了您的位置,這才打了她的胎,要了她的……命……可老夫人最是疼您,夫人……」
「你說什麼,你們剛剛,說什麼?」
靜姝一直不知道當初自己流了孩子到底是自己身體的緣故還是人為,此時才得到確認,她震驚中一直盯著說話的容唯嘉和那個丫鬟春環,而春環和容唯嘉也一直沉浸在說話的情緒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凌修安竟何時出現在了房中。
凌修安臉色難看,他沒有看容唯嘉,只目光凶狠的盯著那個丫鬟,重複問道:「你說什麼?剛剛說的什麼?再說一遍?」聲音帶著一股顫慄的危險。
春環早已嚇得神魂都出了竅,跪坐在地上,全身發抖,只一個勁的搖頭,牙齒打著顫,卻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凌修安一腳把她踢開,直接問容唯嘉道:「她不說,便由你來說吧,她說的,什麼嫌她佔了你的位置,這才打了她的胎,要了她的命,是什麼意思?」
容唯嘉定定看著凌修安,看他瞪著自己的眼神彷彿要吃人一般,眼睛裡就落下淚來,她眼神有些痴狂地問道:「夫君,夫君您已經很久沒回來,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可是您怎麼一回來就問那個賤人的事情,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啊,現在是您夫人的那個人是妾身我啊……」
「啪」得一巴掌,凌修安打在了容唯嘉臉上,眼神凶狠道:「賤人,你罵誰是賤人?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姝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容唯嘉趴倒在榻上,呵呵的笑了出來,果然如此,念姑說的沒錯,自己是個傻子才一門心思的嫁給他,現在她那個好叔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借了肅郡王的勢逼國公爺處理了自己,果然她那姨母和凌修安都消失不見,只派了個婆子把自己的孩子給打了……
當初那些花前月下,那些卿卿我我,甜言蜜語都是假的,騙人的。
現在一出現,就開始質問起自己這許久以來提都沒提過的有關那賤人的事情,呵呵,要是真深情,早幹嘛去了?不過是現在要處理自己,要給自己找藉口罷了!
她笑著,眼淚卻不停的滾下來,她就這樣淚流滿面的笑著道:「哈哈,夫君,您這個時候問妾身,不嫌太遲了嗎?她滑胎,她掉下懸崖,那些事情只要稍用心查一查不就查出來了,可是這大半年以來您不是都視而不見,只顧著和妾身翻雲覆雨嗎?夫君,您不是很喜歡妾身嗎?您忘了嗎?忘了…….」
「閉嘴,閉嘴!」凌修安聽得不堪,上前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滿臉怒氣道,「快說,你不說,我現在就掐死你。」
「我說……咳咳,我說……」
凌修安鬆了手,容唯嘉摸著自己的脖子,咳了一陣,看著面前的凌修安,看著他羞惱厭惡痛恨的表情,再也生不出過往的情意,而是帶了一股恨意道,「你掐我做什麼?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做的。都是你母親和你妹妹,嫌棄她的身份低微,不配為世子夫人,先是下了藥讓她滑胎,然後趁她去廟中上香把她送走關在了莊子上,卻做出雨後路滑馬車墜崖的假象,事後又毒殺了她,這些又關我什麼事?」
看凌修安臉色慘白,容唯嘉產生了一陣奇怪的快意,她繼續道,「呵呵,你母親她們說是為了我,為了讓她給我騰出這世子夫人的位置來,其實還不是嫌棄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為了我,為了我,現如今肅郡王逼凌國公府把我處理了,不也是一聲不吭就再不露面了,只送了一碗打胎藥過來?
「現如今,你跑過來找我問真相,也不過是因為我的身份被那肅郡王知道了,所以逼著你們把我處理了,所以你便跑過來找我要真相,如此也就能心安理得的把我處理了,是也不是?」
「哈哈,可是我告訴你,下藥讓她滑胎也好,殺她也好,可都不是我動的手,你要假惺惺的替她報仇,就去找你的母親和妹妹吧,找我有什麼用?難道把我掐死了,你就能心安理得的繼續母慈子孝,做你的好兒子,好兄長,繼續享受這國公府的富貴繁華?想起她來,還假惺惺的深情一番,只覺得已經替她報仇了?」
凌修安氣得臉色發白,可是偏偏容唯嘉又說出了他心底最隱蔽的心思,此時見容唯嘉面頰紅腫,披頭散髮,眼神怨毒,就跟個瘋子一樣,心中只恨當初為何要顧念那青梅竹馬的情分,對她存了憐惜之情,一念之差聽了母親的蠱惑留下了她。
他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心低深處自己都不願正視,最不堪的那一面都被扒了個乾淨,只覺得又痛又惱,想起父親跟自己說過的話,原本還心存的那一絲猶豫和不捨徹底煙消雲散,轉身就大踏步的離開了房間。
容唯嘉看他轉身離開,可他轉身之前看著自己的眼神裡的厭惡痛恨和嫌棄還有殺意,卻久久的在自己眼前晃動,並未離開。
她知道,他是對自己動了殺意了,果然。
她轉身就對春環道:「讓小碧傳信給念姑,我要離開凌國公府,立即。還有,我要見我的,叔叔,白二老爺,讓念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