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李棟早些年是個貨郎， 因為老家那邊連年受災， 所以出來謀生， 隻身來到這邊走街串巷的討生活，三十多的時候才攢了些錢，在這邊娶了媳婦安家落戶。

　他現在住在荷花村裡， 因村裡有個年代久遠的荷花池而得名， 但村裡人卻沒有人敢住在荷花池附近， 因為這些年來住在附近的或多或少都會有個災有個難， 漸漸的大家都搬離那塊兒，李棟當來來的時候看那塊環境挺好打算在那蓋房， 有人提醒他最好不要住荷花池附近，他膽子大， 不信這些，結果住了幾年生了幾個孩子， 媳婦身體就越來越差，最後沒兩年就沒了， 本來四個孩子， 小兒子和小女兒也在十幾歲的時候沒了。

　李棟這才知道怕， 急忙帶著兩個兒子搬離了那個地方， 只是這些年家裡接二連三的有人看病吃藥花錢， 家底也早被掏空，如果也只能住個小土房，未脫坯的那種，頂子就是草壘的， 一下雨屋裡就得成河。

　李棟無法又只得重操舊業，走街串巷這老胳膊老腿的是不行了，就託人在村子裡開了個小代銷店，也同樣是有廢木板搭了間簡易的棚子，進些貨來賣。

　他們村子小，一直也沒有代銷店，因為買的人少，大部分都會去隔壁大一點的村子，或是有空去趕集，因為他也不敢進太多貨，不過好在代銷店的貨如果有一段時間賣不出去是可以退貨的。

　李棟是個勤快人，貨盯的很緊快臨期的或是隔個幾天沒賣出去的，就會趕緊把貨拉回去換新的，小店傷不起。

　這日他兩個兒子去地裡幹活，他一個人在店裡頭搬貨擺貨，他把雞蛋放在最外邊顯眼的地方，這是每天天沒亮就從裴家現拉來的，平時一兩天就能賣這一小箱，銷的很快，從來沒有壓過貨，再看看同樣裴家進來的幾個罐頭，就前天賣出去一個，還剩下五個在那擺著，李棟琢磨著要是這次賣不出去，下次可不能再進了，這個不是供銷社拉來的，不給退的。

　正想著，就見他們村的葛老大從外面走進來，「老李，忙著呢，你家那個罐頭還有沒有？」

　李棟一愣，指了指旁邊，「有有，你要？」他試探的問，這葛老大就是前天買走那一個罐的人。

　「可不是，我昨兒個不是去丈母娘家嘛，老太太說這罐頭還挺好吃，讓我再給捎兩罐回去，好傢伙還一塊五一個啊？」

　李棟再次愣了愣，苦著臉說，「可不就是，這罐頭進價就貴，我這也掙不上幾分錢。」

　葛老大點頭，「可不就是嘛，不貴老太太也不會愛吃，得嘞，再來兩罐吧。」

　李棟心下一樂，趕緊拿了兩罐給他，又從裡頭拿了兩顆水果硬糖，「給孩子吃。」

　葛老大一看，毫不客氣的收下了，罐頭貴點就貴點，好歹送了兩塊糖。

　葛老大走後，李棟看著罐頭心下疑惑，真這麼好吃？

　疑惑歸疑惑，但到底捨不得打開一個嘗嘗，李棟去的晚，根本沒趕上當時新品試吃，所以根本就不知啥味。

　可惜他還沒研究多會兒，又有個要走親戚的婦人說聽葛老大說這罐頭不錯，要來一個送人，一翻討價還價之後，李棟送出一小撮棉線，將東西賣了出去，不一會兒剩下兩個也賣出去。

　來人俱都說是聞名這罐頭不錯，李棟這下更愣了，這是哪聽說的？

　李棟不知道的是，這罐頭在大的代銷點一上架，凡是買了的均回頭來再買，幾乎沒有說不好吃的，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口口相傳，附近幾個村子都知道飄香水果罐頭的味道那是真的香飄十里不誇張。

　飄香這個名字是江素娥順嘴起的，反正她覺得是那個意思就行了。

　李棟看看天，這上午剛才了不到兩個鐘頭，以他多年做貨郎的經驗，嗅到了一絲商機，他二話不話，立馬關門落鎖，蹬上已經快要散架的大笨車，車上挎著兩個平時裝貨的大竹筐，直接小高莊就去了。

　他一路騎的飛快，卻還是晚了些，只見罐頭廠的門口都被代銷商們堵住了，李棟喘著粗氣下了車，把車子放旁邊樹靠著，走過去一看，裡面多數都是代銷店老闆，有大店有小店，還有些卻不認識的，李棟琢磨著這都是慕名而來，他趕緊進到人群找了個相熟的人打聽，原來大家之前進的貨的全銷光了，現在再來進來貨的，不過說是沒有現貨了，裡頭正在研究怎麼整。

　這時江素娥便出來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咱們工廠一直在生產，但是現在現貨是沒有了，但是可以預定，有誰預定的就到裡面簽合同付訂金。」

　「我訂我訂，給我來一百箱。」

　「我也要一百，不不，二百。」

　「我來一百五。」

　「我要一百。」

　李棟問明了訂金只要兩成，就也咬牙道，「給我五百箱。」反正這罐頭密封的保質期長，多要點沒事，看這架勢，萬一賣著半截沒貨了，那可就真看著別人掙錢了，他有預感，這是他翻身的好機會，這時誰能搶著貨，誰就肯定賺。

　旁邊聽了，笑道，「老李，就你們那個小破村，三五十戶人，能賣的出去那麼多嗎？別擱長毛了啊。」

　「哈哈哈......。」周圍人聽了哄的一聲笑了。

　李棟咧嘴一笑，「嘿嘿，能賣的能賣的。」他雖只有六十多，但臉上皺紋已經很深了，這一笑更是老臉跟朵菊花似的綻放開了。

　相熟的都知道李棟家困難，就勸他少要點，這要是把錢一下子砸進去賠了，他可就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李棟也不解釋，只是跟著傻樂，他發著一股狠勁，為了兩個兒子能娶上媳婦，拼了。

　眾人見他不聽勸，也不勉強，只是搖頭嘆氣。

　.......

　「真沒想到，咱們這罐頭這麼火爆，簡直比雞蛋還好賣。」大為一直在裡頭負責簽合同等事宜，簡直忙的要腳打後腦勺，這下喘口氣對小武說道。

　小武心疼的遞過一塊毛巾，「來擦汗，看把你累的，回頭我跟我嫂子說給你安排個輕省點的活兒咋樣？」

　小武一臉我嫂子可向我的得意表情。

　大為還未說話，旁邊大麗媽聽著了，就旁邊楊六嬸道，「看咱小武多知道疼媳婦，這還沒過門，就心疼上了。」

　小武現在臉皮比城牆厚，只是一個勁兒的撓頭傻樂，大為在旁邊羞的跺了跺腳，趕他出去，「走吧走吧，趕緊出去幹活去。」

　江素娥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便對二人說，「你們兩個天天膩一塊，我前兩天寫信跟大志說了，等他們回來，咱們就辦婚禮，大為啊，過兩天我跟劉嬸商量下婚禮的事。」

　這下大為臉更紅了，她一改往日爽快的樣子，也是一副小女兒樣，輕聲的應了。

　江素娥笑了笑，又看看剛走出門，在門外偷聽的小武，把他叫進來一通囑咐，原來江素娥想讓小武去找兩個來看廠子，簡單的說就是做保全，保護廠子財產及人的安全。

　她也是想著雞場曾經出過的日，還差點讓大志醒不來，就想著這廠子可不能再大意了，雇兩個人還是應該的，而且可以先培養著，以後這廠子肯定會更大，到時再多招些人就是了。

　「回頭你也別幹雜活兒了，等招著人，你就當他們隊長，保護咱們廠子安全。」江素娥跟小武道，小武雖然幹活不錯，但到底是個粗心男人，幹這個應該適合，小武是有正義感的年青人。

　小武一聽，果然也是眼睛一亮，「好啊，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找兩個能打架的，到時候一定讓咱這廠子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江素娥滿頭黑線，也開始哄，「行了行了，你趕緊去吧。」

　「大為，算算咱這天接了多少單，能做到啥時候。」

　「素娥嫂子，我算過了，咱們這單子都接到兩個月開外去了，我剛才就想跟你說，咱先別再接了，要不真生產不過來。」

　江素娥豪言，「沒事，接，排到年底才好呢，有多少都不怕，再接著招人。」

　*

　江素娥這邊生意越做越大，大志這邊也是碰到了憑生最大的事情讓他決定。

　別看當天大志還算鎮定的在那發號施令，他是沒辦法，既然已經被推了上去，就不能丟人，可真讓他決定，他又思前想後的覺得難辦，這怎麼看怎麼都是要賠錢的節奏。

　平常家裡有大事，他都習慣跟媳婦商量，其實有時都不用商量，媳婦決定就好，可這時候媳婦又不在身邊，只好打個電話。

　「大娥，你說這事可咋辦啊。」大志抱著電話坐在床沙發上，左右看看沒人，一臉委屈的說。

　裡頭果然傳來江素娥的聲音，「我哪知道咋辦，我又沒管過這麼大的公司，我也不懂藥材，你就看著辦唄，反正是你親老爸的公司，賠光了也都是他的。你是個男人，自己決定。」

　大志點點頭，「哦。」

　兩個人又聊了些家裡的情況，就匆匆掛了電話，兩人都挺忙。

　這頭大志剛撂下電話，眼神堅定了些，似乎有了決定。

　這時劉助理也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一些資料。

　大志也看不懂，劉助理仔仔細細的說了資料的內容，大志決定還是開個小會。

　小會依然還是在運輸部開，主管們又到這裡碰頭。

　劉助理讓人將資料影印好分發下去，看了大志一眼便開始說了起來，「咱們這批過已經過專家鑑定，大概還能保存三天左右，最多不能超過五天，這還是要在咱們倉庫特殊密封保存的情況下。」

　「目前經業務部考察聯絡，有三家製藥公司對咱們這批貨有興趣，但是報價都很低。」

　「一家是咱們領市的明輝製藥，不過只能要十分之一，而且價格是平時價格的一半。」

　「另一家是a製藥，就在咱們市，是家小公司，可以全部要貨，但是價格只有三成半。」

　劉助理剛說了兩家，大傢伙就都炸開了鍋了。

　「怎麼著，啥三成？我沒聽錯吧，一間小破公司也敢跟咱叫板了。」

　「就是，一半？這價格也太低了，明輝製藥這是趁火打動嗎？他還只要十分之一，那十分之九我們給誰去。」

　「不行不行，這兩家兒決對不行。」

　大傢伙一副受了刺激的樣子，大志看看他們，只是微笑下，便對劉助理說，「那第三家呢？」

　「對對，不是還有第三家嗎？這家哪的，報價多少？」

　劉助理嘆口氣，「第三家也可以全部吃下這批貨，價格在五萬，但是在l省。」

　「啥l省？」l省在北方的最背，他們在南方的偏南了，這一南一北，運輸就是個大問題。

　「而且運費耗損都是我們負責。」劉助理又道。

　這個就更狠了，誰知半道上有多少不能要的，這下大家都沉默了，這可怎麼辦，賣了死賠，不賣更賠。

　「我想起來了，那個a製藥是x的分公司吧，開到咱們家門口來，還打算吞掉咱這批貨，是想幹啥？」

　「就是，不會是想進而吞掉咱們公司吧。」

　「我就知道他們公司沒安好心，一直跟咱們在競爭成藥市場，哼咱們有藥也不給他們，氣死他們。」

　「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聽聽裴總怎麼說。」劉助理說完看著大志。

　大志不急不徐的轉頭對劉助理問道，「a製藥的總公司與咱們是競爭對手？」

　「只有一部分成藥領域是，但還有一部分是沒什麼關係的。」

　「那這批貨賣給他們沒影響吧？」

　「沒影響，咱們這批貨本來就是要賣掉的。對方即使沒有咱們的貨，也是有進貨渠道的，他們這次也是看到了便宜。」劉助理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大志點點頭，「那咱們就賣給a製藥吧。」

　大傢伙一聽這新來的裴總一直在問a製藥，就知道他的想法，再一聽他要決定了，頓時有不少人反對，有人說這價出這麼低，只有三成，這是要虧血本了。

　也有人說，還是再等等，看看業務部能不能再找找有沒有其他公司要，不是還能保存一段時間呢嘛。

　還有人直接氣道，反正不能賣給a製藥。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大家越說越激烈，初而動手，繼而幾乎動手，大志一定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待他們吵完了，才慢慢的說，「如果今天不賣，明天誰能保證賣出去嗎？」

　大家心裡一緊，這事誰能保證。

　「如果今天不賣，就能保證明天能賣到更高的價？」

　這個就更不能保證的，大家低頭沉默。

　「如果今天不賣，誰能保證明天貨還能保持今天一樣的品質？」

　大家頭更低了，誰也不吱聲了。

　「咳咳，那就這樣吧。」大志說完，匆匆出了會議室。

　就這樣了？大家眼睜睜的看著大志走了出去，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事情已經定了，劉助理就讓銷售部那邊聯繫a製藥公司談合同的事，盡快把這批貨賣掉，眼下也就是儘量少虧了。

　唉，反正這是老闆兒子，出了事也有人頂著，眾人也沒再發表意見。

　大志出了會議室，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噓了口氣，然後直奔醫院。

　天黑了，他親爸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