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臨近晌午了， 裴勇武跟他嫂子說了聲， 就打算去醫院後面的小飯館弄點吃的去，他說弄，其實就是帶點糧食自己過去做， 主要就是熬點粥什麼。

　江素娥點頭， 表示她在這看著，她現在身體好了很多，也不暈暈乎乎的了， 打算午飯過後就去找裴永誌看看情況，她其實也對賣狗也只是抱著一線希望而已， 一會兒打算出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熟人借不到， 能不能再找找看能不能借來錢的。

　正想著醫院護士就來查房，查完還提醒她，「這位大嫂，你們可得趕緊湊錢了， 市裡的專家明天一早就走了， 到時去別的大醫院， 可就更貴了。」

　這小護士也是好心提醒，江素娥自然也就當頭應是， 但心裡也是焦急無比，看著早上吃了點東西躺在病床上睡著的公爹，她嘆了口氣。

　誰知那護士剛想去了，裴永誌就抱著兒子進來了， 估計也剛剛聽到了護士的話，他趕緊笑道，「有錢了，有錢了，護士大姐，我們交押金，趕緊給我爹安排手術。」

　江素娥一聽也是喜出望外，把自己手裡湊的一百多塊錢也拿出來，零零碎碎的終於湊夠了兩百塊錢，還余出幾塊。

　她剛想說跟這護士下去交錢，迎面裴老三和裴書薈就進來了，兩人見著對方手裡的錢，跟見著親人一樣，那麼厚一沓子，那得多少錢。

　裴老三就非常不客氣的跟護士說，「一點皮外傷，怎麼就要這麼多錢。」

　護士只是來提醒一下，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氣乎乎的道，「這錢也不是我收的。」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裴永誌叫了兩聲沒叫住護士，就對他三叔非常氣憤，幾乎怒目而視，只是他笨嘴拙舌，不知如何跟長裴開罵，江素娥就不管那一套了，她本來就想著等公爹這邊情況穩定，要找對方好好算算賬，可沒想到對方找上門來了。

　於是當即就操起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開罵，江素娥罵人跟一般農村婦女不一樣，她是已經身經百戰，罵人不愛帶髒字，是靠損的。

　一下子就把裴老三的老底揭了個底朝天，什麼年輕時不積德把媳婦打跑，什麼天天好吃懶做年輕時沒少偷這偷那，什麼後來娶了個寡婦懶的要命，還生了個連同樣好吃懶作，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兒，簡直活著是浪費國家糧食，死了污染空氣。

　江素娥越罵越利索，裴永誌也是恨透他這個三叔了，要不是對方他爹也不會這樣，所以不但不相勸，還在旁邊站腳助威，把裴老三罵的是臉上十分無光，裴書薈倒是伶牙利齒但事不關已，她也不會幫忙，再說本來就跟江素娥不對付。

　裴老三哪被這樣罵過，氣急之下就撲上去想打江素娥，江素娥哪會讓他打到，一個靈巧的轉身就躲了過去，然後裴永誌就把裴老三攔住了。

　裴勇武這時正好回來，一看這情況，手裡拎的用飯盒盛的一盒粥，立馬就丟了過去，他真是氣瘋了，這兩天家裡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個害他爹的混蛋叔叔還有臉來。

　裴勇武準頭兒還是可以的，一盒粥不偏不倚，正砸中裴老三的後背，他立刻發出一聲慘叫，不過好在粥熬出來又走了段路，裴勇武拿的飯盒也不是啥保溫的東西，所以並沒有燙傷，這當然是裴勇武最失望的。

　方老先生跟兒子上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裴勇武來的這一幕，他們就想找個角落看看情況，再打算下一步怎麼辦，誰知這時候他們被人認出來了。

　「喲，老方？？」對方是個穿白著大褂的老者，戴著個金絲邊的眼鏡，一副學者派頭，看到方老先生一副不敢相信的驚喜狀。

　這人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同樣穿白大褂的人，看來都是醫生。

　為首的這一喊，聲量不小，周圍人就都看過來，方老先生也沒辦法一邊看情況了，抬頭看去，原來是老朋友。

　他做醫藥行業多年，發展越大認識這行的人就越多，而這老者姓盧，是腦科方面非常有名的醫學專家，他就一直想把對方挖到自己公司當顧問，雖然對方不同意，但兩人接觸多了，也一來二去的成了好友，此時見到也是挺驚喜的。

　於是方老先生就被盧醫生拉走了，而兩人這一說話功夫，裴家的戰局也已經停止了，裴老栓醒來出來勸說，醫院這邊也有人過來勸。

　裴老三一甩胳膊走了，他走的比較急，估計是想找個地方洗洗身上的粥，裴書薈看了看戰鬥力驚人的江素娥，當然也不想多呆，一副好心的樣子追著自己二哥去了。

　裴勇武不知哪找了個拖把，自己把滿是粥的走廊擦了個乾乾淨淨，只是他爹怎麼叫他進去，他也不進去了。

　裴老栓坐在病床上，跟兒子兒媳慌忙解釋，「就是個意外，不怨你們三叔。」

　「什麼狗屁三叔，我們以後跟他沒關係。」裴勇武這時終於打掃完進來了，剛進來就聽到了這話，氣憤的大聲說，他憋的實在太久了。

　「爹，小武說的對，我們跟他們以後沒關係。」 裴永誌說的是他們，那就包括那個最喜歡無事生非的裴書薈，他們的姑姑了。

　裴老栓聽兩個兒子都這麼說，頓時急了，「那哪成，那哪成啊！」

　江素娥對這兩個親戚簡直煩透了，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但人不要臉起來真是什麼事都幹的出來，對二人的表態自然是萬分暫同，但兩個都低著頭一副好孩子聽訓的表情，江素娥自然就趕緊也跟著勸，不過她這人是什麼話都能說出，她知道老人都疼孫子，就直接拿小寶說事，說以後要是人家知道小寶有這樣的三爺爺，以後出門都要被人笑話，媳婦估計都娶不上，您還甭不信那個裴勇文不是至今沒娶上媳婦，他家可不是沒空房間。

　裴老栓這下消停了，一提到自己寶貝孫子，那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小寶這時也搖搖晃晃的走到裴老栓床前，小胖手裡還拎著個破煙桿，遞了過去，嘟著小嘴一副小大人模樣，「爺爺乖乖睡覺。」他知道煙桿是爺爺的，他見過。

　裴老栓接過煙桿，驚訝的問，「哪來的？」醒來一直沒找到，他都以為丟了。

　小寶聽爸爸問，舉起肉乎乎的右手，伸出中間三根彎曲曲的手指，「仨。」他那意思就是三爺爺，大家都懂。

　裴老栓習慣性的把煙桿放嘴裡嘬了嘬，然後嘆了口氣。

　*

　裴老三那邊被淋了一身粥，自然是滿身怒氣的找水池洗一洗，終於問了n個人之後，在二樓最裡頭找到了盥洗室，他匆匆的把外面褂子脫了，然後胡亂撩了兩下水，把褂子拿水擦擦，然後又胡亂的穿上了，雖然依然很髒，但好歹不再是濕嗒嗒的粥了。

　他洗完還惡狠狠的朝水池中唾了一口，表達心中的不滿，然後就想跟自己大哥好好說到他那不孝的兒女們跟自己親叔叔動手？

　然後他沿著走廊往回走，還沒走兩步，就看到水池的側面開著一道小門，此時正虛掩著，本來這也不足引起他的好奇，但他們其中一人說的內容，讓他站住了腳步。

　只聽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說，「唉，大概五年前吧，我經過鎮外那條大路的時候，被兩個小、流、氓從後面偷襲，......。」

　裴老三一聽這話，渾身就是一僵，對方說的經歷，還有一些細節，當時被人救了，對方什麼情況，他越聽越驚訝，嘴巴也越張越大，這不會是他大哥當年救的那個人吧？

　他偷眼看那老頭穿著打扮就是個有錢人，看來是回來報恩來了，他腦子一熱剛想出去，就被拍住肩膀，他嚇了一跳，一回頭，原來是他妹裴書薈。

　他皺眉剛想說什麼，就被裴書薈拉走，兩人剛走到拐角處，那方老先生和盧醫生就從小門進來了，兩人經過拐角，邊走邊說，「你就聽我的，我就說先檢查下對方情況，你回頭就旁敲側擊的問下。」

　方老先生點頭同意，因為他剛才是看到對方爭吵時，那煙桿掉到地上，被小娃娃小寶拎到子屋裡。

　待兩人走過一段距離後，兄妹二人才從角落裡出來，裴老三立刻責問對方為什麼要攔著他，他要是上前承認了自己就是救他的那個人，怎麼著不能得點好處？

　「你想的還挺美，你啥證據沒說，張嘴就說是，人家一個大老闆沒點心眼兒？」

　還真別說，裴書薈說的挺有道理，裴老三平心靜氣下來，「那你說咋辦？」

　裴書薈就給他一陣出主意，但無非就得知道事情細節經過，還有就是把那煙桿拿回來，於是兩人也跟著卻他大哥病房，準備隨機應變。

　*

　這邊裴老栓的病房裡。

　裴永誌一家子迎來了市裡了專家盧醫生，受寵若驚的把人讓了進來，同時驚訝後面居然跟著方老先生，「咦，方老先生，您怎麼也來了？」他還以為對方已經坐車走了，再往後看，「方先生呢？」

　方老先生已經把他兒子攆回了車裡了，主要是他跟老朋友續舊也不方便，車上孫女老一個人也不行，司機並不是熟人，並不放心。

　盧醫生這邊就開始問裴老栓一些身體情況，醫生那邊安排他什麼時候手術，要他們準備些什麼，都交待的詳詳細細，而方老先生這邊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裴老栓床頭放著的煙桿了。

　裴老栓剛才休息，就順手把煙桿放了上去。

　江素娥這時已經知道對方就是借他們錢的人，也很是感激，趕緊給二人倒水，一摸壺裡沒水了，就出去打熱水，裴老三看江素娥出去了，正中下懷，趕緊就往門口湊。

　方老先生走了兩步，就走到了床頭，摸了摸煙桿，但沒拿起來，趁兩人說話間的空檔，狀似不經意的問起，「這煙桿可不錯，怎麼沒嘴兒呢？」

　裴老栓聽人誇他東西呵呵笑了，剛想說這起因，這時裴老三忍不住進來了，「大哥，你好點了沒？你看我剛才來看你，大侄子們還非怕打攏你休息不讓我進來。」

　接著他又看向方老先生手裡的煙桿，「哎呀，這煙桿我還以為丟了，原來大哥你撿著了。」

　裴老栓登時一愣，什麼叫他撿著了，這明明就是他的啊。

　方老先生打量裴老三，舉著煙桿問道，「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