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今天天週末， 集上人很多， 陳福水也是趁這個週末，把自己多年的私人珍藏拿來換錢，因為他特別想要一雙厚底的白球鞋， 他要是跟他媽說， 他媽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買給他。

　但他自覺已經是大人了，不應該跟家裡要錢了。其實也是有了前車之鑑，前陣子跟她媽和幾個嫂子帶著小孩來逛街， 他看一個萬花筒，特別想要， 就跟他媽說。他媽當然二話沒說就要給他買，但他幾個嫂子就在旁邊含消射影，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好話壞話還是能聽出來的。

　「啥，這不是小孩玩的嗎？哎呀，我家大壯是不是也得來一個， 媽啊， 您可不能光想著兒子， 不想孫子。」他二嫂孫秀雲當即就說道。

　於是他媽黃淑毓還沒張口，陳福水便意興闌珊， 「我不要了，看著就傻，誰愛要誰要。」

　自那以後，他覺得還是要自己掙， 這樣花著才舒坦，雖然他現在賣的多數都是以前他爸媽給買的，但他已經計畫著以後一定要找點掙錢的路子才行。

　「嘿，看啥呢？便宜點賣不？」曉珍繼續問他。

　陳福水把視線從曉玲身上挪開，對問話的曉玲道，「行啊！半價給你。」

　曉珍一聽，咋這麼痛快，不過買東西哪有不講價的，「剛才人家都沒半價，也給我們便宜點唄。」

　一大盒毛、片才賣一毛，半價就是五分，曉珍還要講價，曉玲覺得人家掙個學費也不容易，就勸曉珍，「這麼大盒呢，五分錢挺便宜了。」

　曉珍對二姐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你跟誰一撥的啊？」

　曉玲一陣心虛，眨眨眼低頭不再說話。

　陳福水趕緊道，「沒事，都舊的，再給你便宜兩分吧！」

　曉珍不可思議的看看他，笑道，「好啊！」

　最終兩個巴掌大小的一大盒的毛、片以三分錢成交了。

　曉珍還想給小寶挑挑東西，陳福水聽說是個小男孩，就推薦，「嘿，男孩子玩穿上，小彈弓，保證他喜歡。」

　「不行不行，小寶還小，沒事打著玩，再給人打壞了，再說這東西，我們自己都會做。」曉珍挑三撿四，最後只得又給小寶買了個小青蛙，上了發條會一跳一跳的那種。

　陳福水等她講價，就一口答應了，都快等於半賣半送了，不過他這賣舊東西幾乎也都是這樣。

　東西買完了，裴家人就走了，陳福水這邊就又有人問價錢。

　曉玲回頭看他一眼，皺皺眉頭低頭走了。

　*

　江素娥帶著小寶到了衛生所，把車支在外面，進屋一看，今天人還挺多，大夫正在給個才能大爺看病，旁邊長椅上還有三個等著的，江素娥就抱著小寶坐在最後一個的旁邊。

　「老大爺，這個藥你一天三次，吃完飯半小時後吃，別忘了。」年輕大夫開完藥，包成一個個小包，摞一塊，然後叮囑面前的老大爺道。

　老大爺佝僂著身子，側著耳朵認真聽，最後還是湊更近並把手豎在耳朵後，大喊道，「啊，你說什麼？」

　震得在一屋子病怏怏的人都精神了不少。

　而年輕大夫只得也提高音量又說衛遍。

　誰知道老大爺喊的更大聲了，「你說什麼？咋個聲音那麼小？」

　大夫無奈，又提高音量說了一遍。

　「你到底說什麼，年輕輕的怎麼聲音跟個蚊子似的，說大聲點。」

　大夫都快翻白眼了，這...。

　江素娥實在看不下去了，抱著小寶過去，也不說話，直接朝老大爺用手指比劃，比劃個一，又比劃個三，然後把藥遞給他，老大爺恍然大悟般，「哦，一天三包啊，我知道。」

　然後大爺起、身顫顫巍巍的走了。

　年輕大夫目瞪口呆，「大爺是咋看懂的？」

　江素娥撇嘴，「這小診所開藥不都是一天三頓的吃嗎？大家都知道。」

　年輕大夫也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還真是？嘿嘿。」

　「那啥，大姐，真謝謝你啊！」年輕大夫看後面兩個低著不知幹什麼，估計也不急的樣子，又說，「要不您先來吧，帶小寶來換藥是吧？」

　「你還記得啊，對對，我家小寶該換藥了。」江素娥看看四周，「不過我夾塞不太好吧。」

　「嗨，不費時間，就拆個繃帶。」

　江素娥看後面兩個都不反對似的，也就不再推脫，把小寶抱過來坐好。

　年輕大夫還沒說話，小寶就把衣服掀開了，並咧著個小嘴樂呵。

　年輕大夫也回以微笑，心想，這小娃娃還挺聰明，知道他要幹嘛。

　於是就把拿個大前子湊過去，揪起塊繃帶一剪子下去，就剪斷了半，然後一扯，小寶肚子上的繃帶就被扯的越來越薄。

　小寶一看傻眼了，咋個給他剪了，他只是想掀起來給人看看，原諒他小腦袋這時記性又不好了，忘記上次就是在這裡包上的。

　失去的『顯擺』的東西，小寶理所當然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哇哇，媽媽，壞人。」

　年輕大夫這下更是手足無措趕緊把剪子放下，慌忙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

　江素娥當然知道兒子咋了，哭笑不得的趕緊哄，「小寶徒弟啊，大夫這是給你換新的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跟親衣服似的啊。」

　小寶本來嚎的挺大聲，這一聽媽媽說完，立馬就不哭了，「真噠？」

　「真。」

　小寶這才雨過天晴，小臉掛著淚痕，咧嘴笑，「快點。」

　年輕大夫這才知道咋回事，心想，這小孩子可真是不瞭解的他們這腦回路，唉，趕緊拆，左一下，右一下，咦？

　「大夫，咋了？」江素娥看他拆完繃帶就停了下來，「小寶傷還好吧？」

　大夫輕按下小寶肚子問，「疼不疼？」

　小寶搖頭。

　大夫又挪了個旁邊的位置，「這兒呢？」

　小寶又搖頭。

　大夫看了看小寶白白嫩、嫩的小肚子，尷尬的說，「小娃沒事了，這傷早就好了，不用再包了。」

　江素娥一聽很高興，也看看小寶肚子一點傷痕也沒有了，看來是真好了，不過還沒待她說話。

　小寶就直接道，「包。」這下他可聽明白了，這叔叔壞。

　大夫很為難，最後江素娥只得趕緊付了錢，就抱著小寶跑了。

　小寶這下又嚎起來了。

　江素娥一路到了集市口，就看到裴永誌和閨女已經等在那了，幾個人有說有笑，地上一堆東西。

　小寶理所當然的哭了一路，看到老爸哭的就更凶啦，「哇，爸爸。」

　裴永誌本來正在笑，一看兒子哭了，心都亂了，趕緊把兒子接過來，急忙問媳婦，「這是咋了？」

　「哇，爸爸，沒啦。」小寶掀開衣服，露出雪白的小肚子，哇哇的告狀。

　江素娥就把小寶傷勢痊癒，拆了繃帶的事說了，「你可不知道，小寶那繃帶現在比命還重要，可沒東西讓他臭顯擺了。」

　裴永誌這下明白了，趕緊抱著小寶哄，「哦哦，沒事沒事，咱們還有別的呢，你看姐姐給你買了好多好玩的。」

　曉珍趕緊把買的小青蛙遞過去。

　「你看這個小青蛙，它會一跳一跳的，可好玩了，咱們回家玩好不好。」

　小寶這邊還勿自在那哭，「沒啦！」然後看也不看，閉著眼睛，伸出小寶撥拉爸爸的手。

　然後揪著爸爸的衣領，一個勁兒的搖，「沒啦！沒啦！」

　江素娥看著特別想踢這臭小子一頓，哭的人心煩意亂，走過路過的大爺大媽年輕伙大姑娘小媳婦，就沒有不看他們一眼的。

　但裴永誌卻無比耐心的，一遍遍的往兒子小手裡遞，最後小寶終於被他的『誠意』打動，停止他那魔音般哭聲，抽抽答答的道，「小...青蛙？」

　「對，小青蛙，走，咱趕緊回家，爸爸教你玩？」裴永誌趕緊就抱著兒子放到車後面的小椅子上。

　一家人就著急忙慌的搬東西往回趕。

　晚上吃飯，小寶終於又雨過天晴，筷子動了飛快的夾這個夾那個，然後桌子一半他往嘴巴裡填一半，沒錯，小寶現在筷子使的好了，會夾菜了，不再只是戳啊戳。

　吃過飯，小寶如願的跟爸爸玩上了小青蛙，看小青蛙一跳一跳的，終於咧嘴大笑了。

　「啊哈哈，跳了，爸爸，抓住它，抓住它。」小寶看著小青蛙要跳到爸爸那邊趕緊笑哈哈的喊道。

　裴永誌就在他對面的不遠處，待小青蛙真的跑到他的面前，他趕緊一把抓住，然後上足發條，把小青蛙調了個頭，再往小寶那邊跑。

　歡聲笑語充斥著整個屋子，父子倆玩的不亦樂呼。

　*

　陳福水連著兩天賣光了自己所有的玩具，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的，最後把鋪地擺攤用的包袱皮都送掉後，拍了拍口袋裡的錢，終於回家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關好門，他把錢都掏出來數了數，「一雙球鞋兩塊八，也太貴了，還差好幾毛呢。」

　陳福水嘆了口氣，把錢攏吧攏吧，然後趴到床底下，把擋在前面亂七八糟的碎磚壞撥拉開，從最裡邊拉出一個缺了一半的小破罐子，從裡邊再掏出把廢紙，然後把錢捲成一個小卷塞進去，再把報紙蓋在上面。

　並再次把小罐子推到床最底下，再把碎磚亂七八糟的擋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