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再大的雨披， 也沒能阻止二人成為落湯雞， 待二人進屋，卻又雨過天晴。

　江素娥甩著頭上的水，氣的大罵， 「缺德的帶冒煙的， 進屋也不下了。」這老天爺就跟往下倒了盆水似的，凡是外面走一圈，立馬就跟水裡撈出來似的。

　「好了好了， 彆氣了，趕緊把衣裳換了， 一會兒別感冒了。」裴永誌給她拿過一身乾淨的衣服讓她進屋換。

　他自己也拿個背心、褲子在那換，邊換邊忍不住絮叨了起來， 「你說你出去也不說一聲，幾個孩子就知道你出去了，也不知去哪了！我就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也不知上哪接你去， 這老大的雨， 淋病子又得打針吃藥， 你又怕藥苦，天天.......。」

　一囉嗦就是一大堆， 這時江素娥卻沒了往日的脾氣，對這絮絮叨叨的關心，甘之如飴。

　裴永誌嘮叨個一通後，許久沒聽到媳婦說話， 聽屋裡也是一點動靜都無，趕緊去屋裡看，原來江素娥摟著錢箱子正數錢吶。

　裴永誌一臉忐忑的問，「生氣啦？」

　江素娥數錢數的正認真，嘴裡念叨著，腦袋一點一點，其實根本就沒聽到裴永誌說啥。

　裴永誌趕緊湊過去捏肩捶背，委委屈屈道，「媳婦別生氣，我也是太著急了。」

　江素娥這邊勿自數著錢，皺著眉一揮手，示意他趕緊閉嘴，裴永誌立馬嘴巴像拉了拉鏈，一聲不吭。

　待江素娥這裡終於數清了錢，才似回過神，「你剛說啥？」

　裴永誌：「......」

　「對了，你說咱借小武些錢，給他說個媳婦咋樣？」經此一事，江素娥覺得小武說媳婦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叔了，這小子二十六了，傻實在的一個人，一個沒看好就要被騙。還是她前世的弟媳不錯，不知對方現在是什麼情況，趕明兒趕緊找人打聽打聽。

　裴永誌驚喜道，「好啊，咱家錢夠嗎？」說著又垮下臉來，「也沒房啊，就咱爹那一間半房，娶了媳婦住哪？」

　江素娥這才想起，該修房子了，「那咱就先把後邊房子修一修。」

　「你不是還要留著錢擴充雞舍嗎？」裴永誌道。

　「雞舍可以慢慢來，房子也是要修的。」江素娥道，「明天早上你回頭跟小武說。」

　夜裡劉大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要說她這輩子遇上的難事兒還真不少，從小爹病了娘病，她從小女孩時期，就知道要干活養家，大了爹沒了，說親被嫌棄，可哪次也沒讓她睡不著覺過。

　她自小就記得爺爺跟她說過的一句老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睡覺身體就會垮，垮了就干不了活了，可這次卻讓她失眠了。

　多管閒事？

　呵！

　原來她在多管閒事，突然心裡酸澀無比，她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此時她心底發誓，以後再也不理那個二傻子了。

　月朗星稀，此時那被喊作『二傻子』的也是失了眠。他嘴上強硬，但心內卻無比後悔跟大為說過那句話，他不想承認自己就像個傻子似的被人耍的團團轉，但這卻又是事實，而且還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拆穿，他一下子就不知如何面對了。

　他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大為那巴掌大的小臉，有些泛紅的眼眶。他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他爹睡在炕頭，聽到動靜翻了個身，「大半夜瞎折騰啥。」

　他復又躺了下來，是啊，大半夜的，折騰啥。

　於是，他瞪著大眼，等待天亮。

　同樣，大為一樣一夜未眠，第二天她頂著個大黑眼圈準備去上工，剛一打開大門，就看到同樣頂著個黑眼圈的裴勇武。

　劉大為看對方又找上門，火氣立時湧到腦門，她把眼一瞪道，「你還想幹啥？還沒完了？我告訴你，我要不是把你當哥們兒，才懶的管你的破事，你被褲衩騙到不剩，都不關我事，趕緊給我滾。」

　說著她揚起手裡的木鍁柄做勢要打，誰知裴勇武突然一鞠躬，然後抬起頭，鄭重道，「對不起。」

　劉大為神色微動，緩緩的放下了木鍁，「哼，你對不起我啥？」

　「我.......。」裴勇武剛想說，我不識好歹，你一片好心我還怪你，不是東西，然後他還沒出去。

　劉大為又故意道，「你以為你道個歉就完啦！」說完她揮著拳頭就往對方身上招呼。

　裴勇武自覺皮糙肉厚，也不還手，被捶一頓也不當回事，一聲不吭的生受著。

　劉大為看他那樣也覺得沒意思，她也不是要真打他，打了幾下就又扛起木鍁，「起開，我要去幹活了。」

　裴勇武聽她說話語氣，就知道自己這是被原諒了，又厚臉皮的後邊沒話找話，「小為，我幫你拿木鍁，別累著。」他一把搶過自己扛著。

　裴勇武喜歡叫劉大為作小為，覺得這樣親切，像個女孩名。

　不過劉大為卻不喜歡被叫小為，所以每次都要糾正一翻，「別亂給別人改名字，用你。」

　她又把木鍁搶了過去，逕自扛著走了。

　裴勇武終於放心，噓了口氣，想起自己也有好些活沒幹，趕緊回去了。

　早上，裴家一家子正在吃早飯時，裴勇武就過來了，裴永誌趕緊招呼他一起吃，他看自己爹也在這兒，就也坐著一起吃。

　今天早餐格外豐盛，江素娥是為了犒勞幾個孩子。昨天下大雨，幾個孩子頂著雨點子，往農具棚裡搬東西，連小寶也不例外，雖然拖哪個都拖不動，倒不妨他跟姐們都淋了個落湯雞進屋。

　江素娥對孩子們現在不吝任何表揚，誇了又誇之後。

　今早又弄了個西紅柿炒雞蛋、蒸了個雞蛋羹、炒了個青椒雞蛋，每個菜裡雞蛋都是放的多多的，好似不要錢，當然，真的是不要錢的。

　小寶被媽媽好一通誇獎，自覺做了了不得的大事，得意的小胸脯就沒撂下過。

　這次他可是能吃個夠了，他把烙的大餅讓他爸給揪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他的小碗裡，然後讓他媽把各種雞蛋都給他夾好多，嘴裡還不停的說，「多一點，多一點。」

　「行了，碗都塞滿了，還多一點，趕緊吃吧，吃完再夾。」江素娥看著滿眼盯著吃的兒子說道。

　小寶這才揮著專門準備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都不帶停歇的，一下子吃的桌子上哪都是。

　裴老栓看孫子吃的香甜，時不時的給他擦擦嘴巴，然後樂呵呵把孫子吃到桌子上的劃拉劃拉捧了一捧自己吃了。

　「爸，碗裡不是有嗎？掉桌上別吃了。」江素娥看的埋汰，說道。

　裴老栓應了，但時不時的還要撿起來吃，江素娥也拿他沒轍。

　「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跑哪去了？」裴老栓問二兒子，試圖轉移話題。

　裴勇武胡亂說了個理由，無非就是出去溜躂一圈什麼的，裴老栓也就隨口一問，得了回答也就沒再問。

　倒是裴永誌接過話頭，「我跟你嫂子商量著，家裡拿出幾個錢修一修你跟爹住的老房子，這一半算我們出的，就當教敬爹，另一半就當借你，以後你掙了錢再還。」

　其實兩人本來不想要裴勇武錢的，其實蓋兩間土坯房子，費不了幾十塊錢，但又覺得親兄弟明算賬，不能讓他覺得啥事哥嫂都能幫他解決，讓他有點壓力才能有動力。

　這話是江素娥說的，裴永誌卻也深心為意。

　裴勇武當然雙手贊成，這房子只剩了一間半，一時他跟他爹湊合住著，他早就想修一修，但手頭的錢一直不停的變少，從來沒就沒攢夠過，但哥嫂出錢他又不好意思，當即表示，「這錢都算我的，回頭我掙了錢還。」

　江素娥就笑道，「一家一半是應該的，不過錢你肯定要還，你就來這兒好好幹活，回頭在裡頭扣。」

　裴勇武立時同意，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幹活，家裡房無一攏還整天想些有的沒的，這些日子可沒少敗家。

　其實他就花了些他這些日子攢在手頭上的一些錢，但也讓他盆干碗淨了，以後想給小侄子買塊糖的錢都沒啦！

　正想著，江素娥又道，「等房蓋好了，嫂子就托媒人趕緊給你說個媳婦，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裴勇武正喝到嘴裡一口粥，聽子立時就噴了出來，一下子雞飛狗跳。

　待收拾停當，裴勇武趕緊表示，「那啥，嫂子，說親的事就回頭再說吧，我現在也沒準備。」

　江素娥明白他未準備啥，但其他人不明白，這事他也還沒跟裴大志說，裴老栓那邊那就更不能說了。

　裴老栓本來聽大兒媳說，要幫著小兒子託人說親，那是一百個贊同，他家已經拖累兒子不少年了，這日子總算能過起來了，正要說點啥，就聽著小兒子話，當即臉就黑了，「你準備啥？又不是給你立時就說，你還回頭再說。」

　裴勇武經此一事，是真沒心思說什麼親，但親爹身體不好，也不想氣他，便不再言語。

　反正要先蓋房子，他還是努力幹活，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吧。

　誰知他想的美好，江素娥這邊還沒動作，就有人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