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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成長手札》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立場與定位

原月覺得今晚似乎不太平靜。

她回頭看了一眼夜幕籠罩下的森嚴宮殿,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覆蓋,這隻大手的面積還在不斷延伸,她不自禁後退兩步,反應過來后不禁自嘲,看來不幹凈的東西寫多了就容易胡思亂想。

她匆匆趕到客棧,婦人正在大堂掃地,一個客人提著行李與原月擦肩而過。如此全客棧只剩下原月和婦人兩人了。

婦人上前把門掩上,回頭對原月跪下,原月驚得連忙跳開,問道:「你這是幹嘛?如果不想賣的話就不賣,我又不是強買強賣。」

「小婦夫姓關,十年前夫君與小兒都喪命於他人之手,而今孑然一身,每日打理夫君祖傳的客棧勉強度日。」婦人突然說起自己的身世。聽得原月一頭霧水,這是不賣的意思還是想打同情牌提高價格?

婦人繼續道:「小婦知道姑娘是貴人,如果姑娘肯幫助小婦報仇雪恨,這座客棧就無償送給姑娘,若還不夠,小婦還能以命相抵……」

「停停停1原月聽她越說越離譜,心中無語又後悔,「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貴人了?要是貴人會看上你這小客棧?還有什麼叫以命相抵?你的命對你而言是很寶貴,但是我拿來能幹什麼?用來大牢幾年游還是見閻王的快速途經?」

關夫人見她惱了,不由惶恐起來,結結巴巴道:「姑娘誤會了,小婦的意思是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這還差不多,」原月一屁股坐下,「但是報仇雪恨什麼的還是另外找人吧,我……朋友可是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去得罪權貴的傻事他可做不到。」

關夫人忙道:「不、不是權貴,是這裡的地頭蛇。」

原月笑了。「沒有權貴在後面靠著,地頭蛇敢囂張?」

關夫人頓時面如死灰。她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現在連最後的希望都無情破滅。原月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報仇雪恨這種事情不是自己去做有什麼意思?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我們女子報仇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畢竟趁著年輕還有美人計可以使使。」

關夫人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哈哈,開玩笑的。美人計也不是那麼好使的,最經常的結果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兀自笑起來,半晌才收斂笑容道:「先把事情說說吧,我再和我朋友上商量商量。」

關夫人愣了愣,才將事情娓娓道來。原來十年前他們家和那地頭蛇毗鄰而居。當時地頭蛇還只是普通小混混,作為鄰居遇上卻也只敢繞道走。有一日她回家,不知為何看見自家夫君和混混在吵架,吵著吵著就開始動手。那混混竟然拿刀一刀捅死她夫君,她的稚兒想去救父親,也被捅死了。最後混混還把她家財物洗劫一空。

聽到這裡原月關心的不是死亡經過,而是——「你眼睜睜看著丈夫孩子死於非命竟然沒有衝上去以命相拼?」

「小婦當時被鄰居嬸娘緊緊捂住嘴,後來更被打暈了。」關夫人苦澀道。若是當初一起死了也好。就不用在這十年間日日與絕望痛苦相伴。

原月點點頭,道:「我大概知道了,那你想怎麼報仇?要仇人以命相抵嗎?」見關夫人怔住,繼而陷入矛盾鬥爭中,她笑了笑道:「你想也不行。我……朋友可不想手上沾血。如果你的仇人只是那混混一個的話,我朋友或許可以把他弄來交給你,到時要殺要剮隨便你,怎麼樣?」

關夫人眼中閃動希望的光芒,連連點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突然轉身跑了,過了一會兒再回來,手上多了房契和地契,顫抖著往她懷裡塞。原月把這兩張紙推回去,「你先別高興太早,我那朋友是真的無權無勢,事情辦不辦得成只能憑智取和運氣。話說你怎麼這麼放寬心?萬一我是個空口白話的人,你不是連最後的家底都沒有了?這客棧看著不怎麼值錢,買兇殺人倒還有幾分可能性。」她打量著四周咂咂嘴道。

「……」

「那事情就商定了,我這就去找我朋友,你等消息吧。」說完擺擺手就走了。關夫人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

天已經很晚了,原月鬼鬼祟祟地在大街上穿梭,深怕被衛兵逮到。她奇怪地發現今夜巡邏的衛兵似乎多了一倍,而且行色匆匆,對人的盤查更緊了。

第二日她才接到消息說宮裡的老太監監守自盜,偷走了皇上的貴重物品,皇上氣得暈過去,醒來後龍顏大怒,昨晚就讓人把皇宮翻了底朝天,今天更是全城戒嚴,城門緊關。

「真是,正要干大事就冒出這麻煩事。」簡直在給她的行動增加難度和不確定性!她暗自嘀咕。

她瞥了一眼一旁專心寫字的風昶卿,忍不住道:「十九殿下,你的表現很好,能夠不為外事外物所動。」

風昶卿抬頭笑了笑道:「老師說的是父皇東西被盜的事情吧?這個我不用擔心,東西肯定很快就能回來。」

她不由挑眉,「你怎麼這麼確定?」

「因為父皇手下的人都很厲害。」他輕快地說,眼裡毫不掩飾對他父皇的崇拜。

真是單純的好孩子埃她嘴角一抽。忽然她想到今天逢春殿似乎特別安靜,少了什麼呢?她眯起眼睛沉思,啊0十九殿下,小殿下……還好嗎?」

「多謝老師關心,彥兒喝過太醫給的葯后就無事了。」他感動地回答。

原月便無話可說無事可做了。

她發現風昶卿的記憶力相當不錯,如果考他書本上的原句,他基本都能回答,但是理解能力很成問題,一句比較繞口的古文,就必須對他反覆解釋,正反舉例說明他才能明白。這就導致上課的進度很慢,她還講得口乾舌燥,於是她一不耐煩就讓他去寫文章以換取安寧平復煩躁。

這樣的皇子難怪得不到重視。既無爭取之心也無絕艷才華。難道她要陪著他耗死在無人的角落?如果幫他獲得皇上的注意,她是不是就能因為教導有功擺脫碌碌無為的處境?只這樣一想。她就馬上抹殺自己的想法,現在是特殊時期,盧曉麟的警告猶言在耳,只能希望皇位繼承人早定,她才有機會嶄露頭角。

現在她就在這塊凈土安穩呆著吧。

「穎王駕到1小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出來迎接。

「三哥。」

「穎王。」

兩人一齊行禮。

風昶維年二十九,相貌堂堂。性奢侈,喜華麗,先後迎娶了大將軍的獨女和兵部尚書之女,可以說是手上兵權最大的皇子。同時是皇位的有力繼承人之一。

此時風昶維身穿紫、紅、綠繁雜的華袍,頭戴嵌三色玉的金冠,遠看著像孔雀,近看著似精神玻

他笑哈哈地拍打風昶卿的肩膀,從風昶卿略帶痛苦的神色看來。這拍掌的力度不輕。

原月默默退到風昶卿身後。

「十九弟,許久不見,不會和三哥生疏了吧?」風昶維大步走到主座上坐下,拿起茶壺兀自倒了一杯茶,略一沾口就皺起眉頭。把茶杯往地上一砸,怒道:「竟是陳茶!?豈有此理,這兒的宮女竟是如此怠慢十九弟,全部給我滾過來1

不稍片刻,逢春殿的所有宮女全都瑟瑟發抖地縮在風昶維腳下,泣不成聲地哭喊:「穎王饒命!饒命……」

風昶卿面露不忍,勸阻道:「三哥,這與她們無關,是我偏好陳茶……」

「好了,我知道十九弟心善,所以這黑面人就由三哥來做。」風昶維大手一揮,幾個侍衛衝上來把宮女統統拉下去,而後他笑著對風昶卿說:「不過十九弟這裡沒人服侍也說不過去,剛好三哥府內多了一批乖巧可人的女侍,稍後就給十九弟送來。嗯,時間不早了,三哥還有事在身,這就走了,十九弟勿送。」說完就大步離開。

原月目瞪口呆,不把她當回事也就算了,這完全就是強買強賣,哦不,強送0十九殿下,那那些宮女……」

風昶卿嘆息道:「我不清楚,那些侍衛都是三哥的人。」

原月隱約看出些端倪,既然無力回天,她只好扯別的話題轉移注意力,「我很少記人臉,不過今天看看這裡的小太監好像跟印象中略有不同。」

「昨天老師走後,大哥來看望彥兒。」他苦笑。

她馬上明白過來,藉此發作了一批太監,然後送了自家「乖巧可人」的小太監來。

真是……渾水啊!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要是他確定了立場,她的立場就為難了,雖說沒有多少人會在意她這個小人物,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她還是多旁敲側擊吧。

穎王這一來一去攪得兩人都無心學習,這時彥兒的啼哭又響了起來,想到現在沒有宮女在,風昶卿趕緊把孩子抱來哄。

彥兒還不足周歲,原月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會不會認人,但是彥兒好像一進來就注意到她,然後張開肥嘟嘟的手臂向她求抱,嘴裡開心地吐著泡泡。

她果斷把頭一偏,權當看不見。

如此一來又沒法學習了。原月和風昶卿面對面坐著乾瞪眼,風昶卿抱歉地笑笑。她這兩天算是摸清了風昶卿的性格,所以八卦而大膽的問了一個可能屬於**的問題,「小殿下的娘……」

「投井死了。」他說著,眼中浮現出點點哀傷,「聽宮女們說她生下彥兒后精神就不太穩定,常常以淚洗面,那天夜裡可能因恍惚而跌入井裡。」

聽說?她冷笑,聽說就相信?「小殿下的娘也是宮女?」

他微澀地點頭,「是我的啟……宮女。」

「……」她撇嘴,不再問。他眼裡的憂思卻越來越重。她以為是小殿下母親的話題勾起他的傷心往事,他卻突然開口道:「請老師教導學生現在該怎麼做?」

「什、什麼?」

「學生知道大哥和三哥都在拉攏於我,但是他們都是昶卿的兄長,學生實在左右為難,生怕寒了他們其中一個的心。」他一口氣把鬱積心中多時的煩惱說出來。臉色才放鬆下來,然後一臉期盼地望著她。

她嘴角抽抽,真不把她當被他還小的女子看。這種感覺怪怪的。但是既然學生有所求,她身為老師當仁不讓要對他進行人生規劃。

「依為師之見。十九殿下保持中立就好。」

他神色黯然地搖頭,「這不是長久之計,只會讓大哥和三哥都對我不滿。雖然我知道我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如果是現在的狀態當然會對十九殿下不滿,把你當成牆頭草。」原月拿筆在白紙上畫了一棵草,「不過要是你能產生對他們有幫助的價值,他們只會爭相親近於你,甚至你的不表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定心丸。」她緊接著把草畫成一朵花。

風昶卿若有所思。

她冷不丁問了一句:「你想爭一爭嗎?」

他一愣。領會到她的意思后驚得連連搖頭,「昶卿哪裡比得上眾位兄長,我只求不讓皇室和父皇蒙羞……」

她點點頭,「那你就要注意把握好度了。」她隨即畫了一棵樹把花蓋過去,「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必摧之。別讓他們感覺到你對他們有威脅。」

「學生也沒有那種能力。」他嘆道。

她看了他一眼,「其實還有種方法,就是你兩邊都暗地親近。但是都別讓他們看出來。這個技術要求比較高,關鍵是你別讓他們當馬前卒給炮灰了,雖然有些危險,不過對你的人生成長會很有幫助。」

「老師……」他無奈地笑,「這個時候不要開學生玩笑了。」

她嘿嘿一笑。「那我們開始探討十九殿下你的價值吧。定位是忠於龍椅上的人,就是保皇派。才能最好表現在輔助治國,嗯,這聽著挺像……」

「御史台的工作。」他接過話,突然眼睛一亮,「那我就常常給父皇上諫。」

她打了個響指,「這主意不錯,不過最好能體現你木頭疙瘩……不是,耿直的性格。忠於直諫,立場一定是為國為民,但是不懂得看皇上臉色。」

「我確實不懂得看父皇的臉色。」他又陷入自我營造的傷感中。

她用力一拍手,把他從莫名傷感中驚醒。繼續道:「所以我們每天的任務就很簡單了,就是找與爭儲無關的民生大事上諫,頻率看情況控制在三天到半個月一次。」

他點頭。

「行,上諫的內容就交給為師,你且安心學習。」

討論完結果,她看了一眼明眸圓睜,好像在專心致志聽她說話的彥兒,飛快別開頭。「今天就這樣罷,十九殿下好生照顧小殿下,為師先走了。」

「嗯,老師一路慢走。」風昶卿起身恭敬地對她行了一個禮。

膽敢偷竊皇上物品的老太監還沒有抓到,皇上為此氣暈過去好幾次,病情加重,文武百官無不戰戰兢兢,生怕觸及皇上霉頭。同時,夜間的巡邏防衛力度大大增強,無論宮裡還是宮外。

兩個壯漢把一個男人從天仙樓架出來,往地上一扔,其中一個壯漢就冷笑道:「劉老鼠,別以為你有個乾爹牢頭就了不起,我們天仙樓的姑娘也是你敢白玩的?識相點別讓兄弟我再看到你,否則打折你的腿沒商量1

劉老鼠醉醺醺地從地上爬起來,朝壯漢吐了口唾沫,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拔腿就跑。他正慶幸甩下了那兩個壯漢,不料一頭撞上冰冷的硬物,睜大醉眼一看,竟是冷冷盯著他的巡邏士兵。

「站住,別跑1

一隊衛兵追趕著劉老鼠跑過一條街,突然路邊的垃圾筐一動,劉老鼠頂著一頭菜葉從裡面爬出來,罵罵咧咧地大喊晦氣。胡亂辨認了一下家的方向,就搖搖晃晃地走去。

這時一雙黑色靴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不爽地一腳踢過去,不料喝醉了的身體失去協調,還沒碰到那雙靴子,自己先摔了個四腳朝天。

「還以為是多麻煩的人物,竟然拖了十年。」低沉的中性嗓音在劉老鼠耳邊響起,他沒在意,只罵咧地要爬起來。突然黑色靴子踩上他的胸口,差點沒把他痛死過去。

「哪條道上的混蛋?知不知道老子……」

原月伸手要把他拖走,不料衛兵追來了,她暗罵了一聲,退到巷口隱蔽起來。

衛兵對劉老鼠仔細檢查過一番,確定他只是無關緊要的醉鬼,就把他扔到路邊的垃圾筐里走了。

原月剛跨出一步,兩個鬼鬼祟祟地身影往這裡跑來,他們人手一個把劉老鼠從垃圾筐里拽出來,一邊拍掉他身上的穢物,一邊諂媚地笑:「劉哥,我兄弟進了大牢,能不能請乾爹行行好給放出來?」

劉老鼠重重哼了一聲,「那要看你們的誠意了。」說著打了個醉嗝,身體差點栽倒在地,被兩個人死死拉祝

「行,那咱請劉哥去天仙樓坐坐。」那人肉痛地說。

三人走後。原月從巷口走出來,狠狠踹了一腳垃圾筐,「麻煩,老娘就不信今晚逮不住你小子1也朝天仙樓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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