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亞恆接近中午的時候才醒來，他睏倦得瞥了一眼厚重的窗簾，燦爛的陽光被擋在外面，讓他得以在香甜的夢境裡得到充足的休息。

　　撐起身子時仍感覺到腰間酸困，他面上一紅，先是摸向旁邊，「齊雅？」房間裡悄無聲息，他立刻就猜出她不在身邊，心情微微失落。

　　輪椅就放在床邊，保持著變形後小床的姿勢。他知道是她提前設置好的，眼底有了一絲笑意，將自己挪上去，摁下按鈕。

　　控制著輪椅先滑到窗邊，用力拉開窗簾。夏日的陽光肆意得撲向他，少年不得不用手去遮擋。伸到頭頂的太陽昭示著時間已近中午，他目光轉向餐桌上，托盤上放著牛奶，一盤三明治和水果沙拉。

　　她很清楚自己喜歡的食物。不過她不在身邊，一切都顯得索然無味。亞恆拍了拍自己的臉，氣惱得發現自己正在變得軟弱而依戀。

　　她喜歡的可不是這樣的自己。她喜歡的是那個堅強獨立的少年吧？亞恆不確定得想，有些鬱鬱得進了洗漱間。

　　他身上簡單披著一件白襯衣，照鏡子時他面紅耳赤得伸手撫了撫皮膚上還沒有消去的紅痕。抬起手將鼻子湊到手腕上密集的血管處，她的信息素瞬間湧入鼻腔。

　　少年唇角微彎，安心地收回手，將衣服重新穿好。因為她抱著他清洗過了，所以他此刻只需要例行的刷牙洗臉。

　　十分鐘後，在鏡子中確認自己整潔乾淨，頭髮也清爽而隨意後，少年立刻來到客廳，故意將沒有吃的早餐作為背景，打開終端聯繫她。

　　他焦躁地聽著等待連接的嘟嘟聲，目光牢牢盯緊屏幕。當齊雅的臉出現時他才要擺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卻被她燦爛的笑意衝擊得只會呆呆看她，好不容易才板起臉來哼道，「你去哪兒了？」

　　「亞恆你快看！我終於拿到號了！才取到你就打過來了，時機剛剛好！」

　　少年一臉茫然，齊雅將手上的小紙條幾乎舉到他眼前，他定睛一看整個人都懵了，聲音緩慢地被找回來，「大聖者義診第一日，10號。」

　　後面還詳細寫了時段，只是他沒有看完，驚詫茫然得看著笑得像抽中大獎的少女，「你去排隊了？幾點去的？」

　　「六點多就到了……這不重要，你快聽我說個好消息！有十個幸運號是無視順序隨機抽號，因為我剛才算是幫助維持了秩序所以拿到了一個幸運號，竟然就抽到了第一天早上的時段！等看完我帶你去吃大餐好麼？順利的話下午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伊斯塔都發了好幾次騷擾短信，說要立刻見到他的乖寶貝呢……他還提到了莉莉絲，說我媽等得不耐煩已經快把家拆了，簡直就像是不懂事的大型犬嘛哈哈……」

　　她眉眼被笑意點亮，那般璀璨奪目，讓他的眼睛都感覺到了刺痛，所以他沒來由得鼻子有些酸，「你沒告訴過我。」

　　齊雅一怔，「啊，我可不想讓你跟來排隊，排隊很無聊的，還要起那麼早。」

　　「我才沒那麼脆弱，我要跟你一起！」少年不甘心地盯緊她，明明胸腔暖得像是泡在熱水裡，鼻子卻一陣陣發酸。

　　齊雅輕笑，眼神溫暖縱容，「原諒我的任性好麼，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受苦，一點兒都不想。」

　　亞恆發誓如果她就在自己眼前，他一定撲過去狠狠得吻她。不過他目前只能忍耐著，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般賭氣道，「你快點兒回來！」

　　「嗯嗯，我送完薇拉和塞西爾就回去。」

　　亞恆很意外，「你遇到他們了？」

　　齊雅還未說話，小女孩薇拉已經努力踮起腳尖在屏幕裡露出銀發小腦袋，滿眼興奮，「亞恆哥哥！今天又是艾利卡姐姐幫了我們，有壞蛋Alpha欺負我們！」

　　塞西爾並未出現在屏幕裡，他安靜站在一邊，眸色平和深沉。

　　亞恆勉強擠出一絲笑，他沒來由覺得心裡酸酸的，只是不想讓自己在小孩子面前顯得太過冷漠，「嗯……你們真有緣分。」

　　齊雅揉揉薇拉的腦袋，看向亞恆，目光裡帶著幾分不贊同，「你乖乖先吃早飯，如果我回去你還餓著肚子……」

　　亞恆喉頭動了動，被她炙熱飽含意味的眼神看得耳根發燙，她的眼神好像在說「我不介意親自喂飽你」，要不是當著孩子的面不敢說，他保證她會毫無顧忌。

　　「……知道了，我等你回來。」他不能再說出任何撒嬌的話了，讓薇拉聽了他會覺得顏面盡失。

　　屏幕暗了下去，齊雅關掉終端，將女孩重新抱起，「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塞西爾拽住她的袖子，努力讓自己看不出任何不對勁，「不用了，你的Beta在等你，我們自己回去。」

　　齊雅認真看著他，目光讓小少年承受不住般，他慌亂低下頭。薇拉被輕輕放下，齊雅半蹲下身去看男孩的臉，他卻死死埋著頭，手也攥成了拳頭。

　　「塞西爾，你在怕什麼？不會是怕欠我太多人情還不起吧？」他眼中明晃晃的寫著恐懼和退縮，齊雅看在眼裡卻有些不明所以。

　　瘦小如同男孩的Beta如遭雷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攥著自己的手抬起頭。她猜錯了，他怕的不是欠下人情，哪怕讓他比如今還要辛苦百倍他也承受得住。

　　他怕的……她永遠不需要知道。

　　於是他露出苦澀的笑，像在訴說真相，「嗯，我什麼也不能為你做，沒有錢，也沒有任何專長……」

　　齊雅面無表情得捏住他的臉，「你以為我會說『啊沒關係，我救人不求回報這是我應該做的麼』……才怪！你們兄妹倆當然要還我的人情！」

　　塞西爾呆呆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好半天才張開嘴，「你想要什麼回報？我會努力償還的。」

　　齊雅盯著他稚嫩的臉突然露出了大灰狼般的壞笑，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臉頰，「來，親一個。」

　　塞西爾驟然漲紅臉，死死咬緊嘴唇。齊雅抓過努力摀住嘴忍笑的小姑娘，「薇拉先來做個示範吧。」

　　薇拉興高采烈得貼過來「吧唧」一口親在齊雅左臉上，齊雅也回親在她臉上，誇道，「真乖！」逗得小丫頭咯咯笑起來，又去拉哥哥的手，「哥哥快親吧，薇拉都親了！」

　　塞西爾掙扎半晌，心裡那點兒微弱的反抗在她等待的目光中消融，心跳如雷，閉上眼壯著膽子湊過去在她右邊臉頰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

　　齊雅沒有回吻，他心底空了空，卻見她捂著自己的臉笑開，「好了，人情債都還清了！你現在不用怕了，大不了以後再欠了債就獻吻好了，軟綿綿的正太蘿莉吻可抵萬金啊。」

　　塞西爾怔怔的，薇拉歡呼雀躍得重新蹦到她懷裡，而她在邁出幾步後回身朝他伸手，「快來啊小傢伙。」

　　他將眼裡的酸澀全部隱藏，連同內心破土欲出的悸動，邁開腳步朝她跑去。

　　兄妹倆住的旅館位於窄小偏僻的街道內，這裡遠離艾伯特的市中心，因為房租低廉而成為平民的聚集地。比起幹淨整潔的大道，這裡雖然不至於垃圾遍地，卻也乾淨不到哪兒去，連氣味都不是很友好。

　　齊雅並未顯出任何不適，倒是塞西爾敏感得拘謹起來，或許覺得羞恥而不願讓她送得更近，「走進巷子裡就到了，你不用再送了。」

　　齊雅尊重他的意思，再進一步就是多餘的熱情，只會讓他感到難堪。

　　「嗯，進去吧。」她抱下薇拉，將一小袋通用貨幣塞在她手心裡。

　　薇拉猛得僵住，才要攤開手心卻被齊雅握住，偷偷朝她眨眼。小女孩知道那是什麼，感激得看著她，撲過來抱住她的大腿，「艾利卡姐姐，我們還會再見面麼？」

　　齊雅摸摸她的頭髮，笑意溫暖，「有緣一定會再見的。」

　　塞西爾牽過妹妹的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朝巷子裡走去。他沒有回頭，內心裡既期望再次與她相遇，又祈禱命運讓他從此遠離這個曾經在他生命中留下閃光般痕跡的Alpha。

　　她太過美好，他只能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