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晚, 顏冬青睡的並不踏實, 做了個五彩斑斕的夢,夢裡他的皇后光溜溜一團,像只剝殼的雞蛋,歪躺在他的龍塌上,一手撐額, 勾著蘭花指, 說要給他暖被窩。
他身強體壯,陽精尚足,需要別人暖被窩嗎?
儘管腦中的答案是不需要,但他還是控制不住的上了龍塌, 並且不顧一切的壓上了他的皇后, 玩起進進出出的遊戲,樂此不疲。
外頭窸窸窣窣傳來腳步聲,夾雜著婦女吆喝孩子吃飯聲,顏冬青猛地睜開眼,與此同時, 下.身傳來濕濕涼意, 他掀被坐起, 頭疼的揉揉額頭, 腦中還蕩著昨夜的夢境。
真是個小妖精啊,連睡夢裡也要勾.引他。
......
一早廖娟起床,就見她家臭小子站水池旁搓衣裳,「咦」了聲:「咋還自己洗上了?」
「嗯。」
廖娟瞧了眼低眉垂眼的臭小子, 心裡直犯嘀咕,視線落在軍綠床單上,立刻炸了:「才給你換的床單,又洗?難不成你尿床啦?不浪費肥皂吶!咱家這個月半塊的肥皂票已經用完啦!」
說話間,手快的奪過顏冬青手裡的洗衣盆,待摸到床單黏糊糊的玩意兒之後,僵了僵:「...兒子?」
顏冬青擺著臉,斜眼看他娘,掉頭就走。
廖娟愣了半響,噗嗤樂出聲,見顏立本端著搪瓷缸出來刷牙,忙喊:「老顏,快過來,跟你說個事兒!」
兩口子站水池邊嘰嘰咕咕一陣,顏立本先是尷尬,商量之後,沉吟道:「成,一會兒我就去找梁礦長通個氣。」
也不能讓兒子等太久不是...聽說這玩意遺多了也傷身子...
早飯後,顏立本不打岔的去了礦上,他跟廠委的梁志忠是老朋友了,又是管井下生產這塊的,算傅向前頂頭領導,這事由他出面也合適。
梁礦長正坐辦公室喝茶看報,瞧見顏立本過來,合上報:「喲,啥風把你給吹來了?」
顏立本掏煙遞他:「這不是找你有事麼!」
「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梁礦長拖椅子給他坐,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說吧,啥事啊。」
顏立本咳了一聲,笑:「我家那小子看上傅向前的二閨女了,成天茶不思飯不想的,我跟他娘瞧著都難受,這不,就想著先給他們定上,心裡也踏實!等過兩年他們再大點兒,就給他們辦事!」
梁礦長聽明白了:「感情這是找我保媒啊。」
傅向前家的兩個閨女他都知道,大閨女剛結過婚,至於小閨女...
「那丫頭長得水靈,再過兩年不愁說不到好婆家。」梁礦長起先也沒注意到,只是後來碰上幾回,那丫頭每回都老遠喊他一聲大伯,聲音跟黃鸝鳥似的,聽著舒坦!
「要不然咱家那小子咋會五迷三道的?」顏立本呵呵笑:「這事兒回頭你跟傅向前提提,跟他說,彩禮啥的不是問題,一切都好說!」
「喲!看這樣是真中意上了,那成,這事包我身上,回頭我去礦上,瞧見傅向前了就跟他談談。」都是老朋友了,這點事兒梁礦長說啥也要給辦成。
「還有個事...」顏立本嘆嘆氣,端起梁礦長的搪瓷缸喝了一口:「我想把冬雪那丫頭接回來,客什那邊混入敵特分子,差不點給敵特分子抹了脖子,老梁,你看礦上這邊能不能接收一下,讓她返城?」
「上山下鄉」是上頭批下的,梁礦長也不敢擅自做主,斟酌道:「老顏,你看這樣成不成,我把這事往上報一下,按說冬雪指證敵特,好賴是立了功,革委會那頭應該會給通融。」
顏立本忙又遞跟煙:「成,那就麻煩你多操勞,回頭去我家,讓你嫂子炒兩個菜,咱兩關門喝兩杯!」
梁礦長樂呵呵的,哎一聲。
不過下秒,梁礦長神色又嚴肅下來,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老顏,我總覺得不對。」
「咋啦?」聽他這樣說,顏立本也正色起來。
「你說這敵特分子到處插縫,咱礦區會不會...」有些話梁礦長也不敢亂說,就是害怕。
他們幹的是啥工作?提煉濃縮鈾啊,跟國防有莫大的聯繫,這要是被敵特分子學去技術,哪可咋整!
「老梁,崩管你懷疑誰,這事爛在肚子裡最好,你有證據還好,要是張嘴就說一句,現在時局咋樣,你不知道?萬一給人扣上大帽,等於害了人全家!」
不是老朋友,顏立本壓根不會說這些。
梁礦長沉吟片刻,食指點桌:「成,我聽你的,先盯著,要是真的...這種人無論如何不能留!」
正說著話,廠委辦公室門被「砰」地推開,進來個年輕小夥兒,氣喘吁吁道:「廠、廠長,我師父他喘不上來了,您快去瞅瞅!」
年輕小夥兒是傅向前帶出來的徒弟,雖說傅向前不下井了,但小夥兒沒忘記他師父的好。
「跟家裡人說了沒?」梁礦長忙跟小夥兒出去,顏立本也跟去看了看。
都是礦上工友,大多都認識,傅向前剛喘不上氣那會兒,就有工友去跟家屬說了,傅向前也被人抬去了醫院。
徐蘭英離的最近,也最先知道,早就跟著去了醫院。
傅燕這邊也有工友通知了。
「啥?我爹被抬醫院了?」傅燕腳下微滯,躑躅不前,她現在正懷娃的時候,醫院髒氣重,要是她染上啥毛病咋整。
「想啥呢,趕緊去啊!」工友急的扯了她一下。
傅燕勉強笑:「行,我知道了,我去跟我男人說一下,跟他一塊。」
聽她這麼說,工友倒沒再催,他還趕著幹活,搖搖頭,只好先回生產線上。
等中午快下班了,傅燕才去工會找馬家輝。
馬家輝正跟工友閒嘮嗑,見傅燕過來,不免皺眉,這婆娘沒完沒了是吧,三天兩頭過來監視他!
「我爹去醫院了,你去看看。」傅燕進門就道。
其他工友在,馬家輝不好說,把傅燕拽出去:「啥毛病?重不重?不重沒必要過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娘都不待見我。」
「不待見就不去了?!」傅燕只覺心口窩子發疼:「好賴那是我爹,我不去你還能也不去?!」
「咋...你咋不去?」馬家輝愣了愣。
傅燕沒好聲道:「我懷著身子,你讓我咋去!傷了你兒子,你不心疼吶!」
好賴肚裡是他的種,馬家輝咋不心疼,忙說:「成成成,我去還不成?」
話雖這樣說,磨磨唧唧半天才往醫院走。
去醫院找到傅向前,病房烏泱泱擠一屋子人,馬家輝腳步躑躅,踮腳在病房外探頭探腦。
「你來幹啥?我姐呢?」說話的是傅聲,他身後跟著傅冉和顏冬青。
馬家輝看見這個小舅子就頭疼,沒好聲道:「你姐懷著娃,咋過來啊?!」
「她懷的是顆金蛋?」傅冉接過話,話裡帶了氣:「爹都這樣了,她還不過來,想什麼時候來?」
馬家輝不吭聲,良久才嘟囔一句:「我咋知道!」
顏冬青搖搖頭,拍傅冉肩膀,示意她別跟這種人再多說,自古以來,無論是親朋還是路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傅冉也懶得理他,越過他進去,隨他怎麼著!
醫生在裡頭給傅向前做檢查,說他是矽肺加上感染,堵塞了支氣管。
傅冉聽得一知半解,但看醫生的神色,也能猜到情況不樂觀。
礦上的工友都還得上班,徐蘭英強打精神,笑臉把他們送走,回來就坐病床跟前抹淚。
傅向前瞅瞅媳婦,瞅瞅老娘,再瞅瞅幾個娃,嘆嘆氣,也不知道該說啥好,吶吶道:「我、我按時吃藥了...」
「還說話!」徐蘭英急得想揍他,拳頭都到跟前了,又收了回來,抹乾淚道:「傅向前,這回說啥都得聽我的,那工作咱不干了,大不了我下井,我來養活全家!」
傅向前說不出話,眼眶子發紅,拍拍他媳婦的手,啞聲道:「成,聽你的,以後我在家洗衣做飯伺候你。」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徐蘭英嗤的笑了出來:「你會嗎你!」
「咋不會了...不會我慢慢學吶...」傅向前說的慢,讓媳婦養他,有羞愧,但不是大老爺們幹家務活羞愧。
少年夫妻老來伴,兩口子旁若無人的說話,把傅冉聽得淚眼汪汪的,回家燒飯了還沒止住,一個勁的掉眼淚。
「再哭該瞎了。」顏冬青低頭看她,心裡跟著一揪一揪的,等回了家,再忍不住,攔肩把人撈進懷裡,有些笨拙的拍她背。
「三哥,他們好可憐。」傅冉聲音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
「人各有命,不要太難過,有朕在,以後有什麼,朕都跟你一塊面對。」顏冬青到了變聲期,聲音不怎麼好聽,但說出的卻是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傅冉眼淚掉得更快,不停抹臉,小聲道:「以前是臣妾不對,不該罵您是狗皇帝,您不僅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還是臣妾的好丈夫。」
顏冬青笑了笑,反手給她抹淚,揉揉她頭髮:「好了,別哭了,你爹瞧見了也難過。」
傅冉點點頭,低聲道:「我燒飯給他們送去。」
「去吧,朕給你添柴禾。」顏冬青撫撫她臉。
來不及發麵蒸饅頭,傅冉調了一盆麵糊,攤成煎餅,又從空間裡取顆白菜,多倒油炒了一盤,再燒滿鍋疙瘩湯。
剛燒好,廖娟就過來了,手裡端著飯盤子,二話不說擱灶台上:「下班從礦上食堂買的醬豬蹄,他爺兩都不愛吃,帶去醫院給老傅補補!」
哪是不愛吃,廖娟還沒下班就聽說傅向前的事了,心裡想著醫院人多,去了也幫不了啥,正好食堂今個供應醬豬蹄,一塊錢買兩,全剁了端來。
傅冉不願收,顏冬青道:「拿著,有情後補。」
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
「你不要我自個也吃不完,就別和大娘客氣了,快吃口飯,給你爹他們送去!」廖娟幫她打疙瘩湯,裝煎餅。
「謝謝大娘。」傅冉抿嘴笑。
來不及吃飯,先送去醫院,傅向前還在吊鹽水,見她又是菜又是湯,還有肉,嘀咕道:「得花多少錢啊。」
「閉嘴!給我少說兩句!」徐蘭英斥他:「快吃飯!」
又問傅冉:「豬蹄哪來的?」
傅冉實話道:「大娘送來的,說給爹補補身子。」
賀寡婦接過話:「總幫咱家,這情分咋還喲!」
「把我姐給他家做媳婦不就成了!」傅聲咧嘴笑,露出豁牙縫:「你看大哥,見到我姐就跟蒼蠅見著屎一樣,當人家看不出來呀!」
傅冉作勢擰他耳朵:「說誰屎呢。」
傅聲忙躲開,機靈道:「你是鮮花,他是牛糞,成不成?」
不成不成,她的皇上怎麼會是牛糞!
傅冉上兩手撓他:「不許說,不許說!」
傅向前看得直樂呵,又瞅瞅門口,擱心裡嘆嘆氣,他的大閨女喲,到現在也沒來看他一眼。
「好了好了!」徐蘭英要揍人,見姐弟倆老實了,沉吟道:「我看也成,小冉,乾脆你就給他家當媳婦吧。」
傅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