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妞妞是個會看人臉色的機靈鬼, 像是知道姨父的不情願, 被姥姥寄養在這,既不哭也不鬧,餓了就沖小姨喊娘, 其他時候都自己玩。
儘管如此,到晚上傅冉把她洗乾淨塞被窩時, 還是被嫌棄了。
顏冬青靠床頭翻書, 扭頭看眼吮手指的妞妞,又看眼跟妞妞鑽進同一個被窩的傅冉,清清嗓子道:「讓她睡裡邊, 自己捲個被筒。」
頓了頓,補充道:「我以前就是這麼過來的, 生下來起就自己睡。」
傅冉明白他說的是當太子那會兒。
「三哥,她還小,您不好跟她吃乾醋的。」傅冉安撫似的拍拍他胳膊。
還真是...一語中的。
顏冬青僵著臉, 端起書桌上的搪瓷缸, 以不斷喝茶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大晚上喝太多茶的結果是,直到深夜, 顏冬青依舊沒有絲毫睡意, 手裡那本期刊翻了一頁又一頁。
這是本醫學期刊,知識相對淺顯易懂, 顏立本拿工作證從郵局買來的,遞給他時,特意叮囑好好看。
彼時顏冬青沒明白他話裡深意, 眼下終於明白了。
托老爹的福,他學了個有關計畫生育的新詞,避.孕套。
認真而詳細的解讀之後,顏冬青身子有些熱,側頭看看早已睡著的傅冉,探長胳膊越過妞妞,推推她。
傅冉睡得沉,被擾了,嘴裡咕噥一句,翻個身繼續睡。
顏冬青熱得乾瞪眼,迫切的想給他的小皇后上堂課,教會她避.孕套這個剛出現的新詞。
可惜小皇后不給面,連推幾下後,沒把她推醒,倒是把睡中間的妞妞鬧醒了,揉著眼哼哼喊:「姥姥,尿,拉尿...」
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傅冉都沒帶過娃,更不會像做過母親的人那樣警覺,小妞妞哼了幾聲,她都沒反應。
怕她尿床上,顏冬青嘆嘆氣,披衣起身,扯著胳膊,把小身子拉出傅冉的被窩。
臨睡前,傅冉聽從廖娟叮囑,在書桌底下放了個尿盆子,為的就是防止妞妞晚上拉屎屙尿,結果還真用上了。
聽著嘩啦啦的尿聲,顏冬青只覺頭疼。
「三哥?」
傅冉醒了,瞧見她的萬歲正給妞妞把屎尿,嚇的睏意全無,一咕嚕翻下床,忙過去接:「您推醒我啊...」
顏冬青沒可奈何,咕噥一句:「早晚得學,不是麼。」
要是有了小太子或小公主,他這個當父皇的也不能兩手掐腰什麼也不管。
折騰一通再上床,被窩也涼了,顏冬青把妞妞放裡邊,半強迫的把傅冉抓進他被窩裡,從後擁著,喟嘆道:「還是這樣好。」
傅冉臉紅紅的,也沒了睡意。
顏冬青半靠在床頭,把期刊拿給傅冉看,不大自在道:「既然睡不著,朕教你學點東西...」
一聽學習,傅冉就苦哈哈的:「三哥,我困了...」
被窩裡還探討學習,恐怕只有這位主子了吧。
顏冬青警告睇她一眼:「你敢睡試試。」
她當然...不敢。
傅冉強撐著睡意,雙目無神的瞅著她的萬歲一頁翻一頁,總算翻到要學的地方。
時下的彩色印刷技術尚不成熟,報紙期刊書本,大多是黑白印,僅有極個別的宣傳才用到彩印。
顏冬青翻的這頁紙上就是彩印。
長寬約莫三寸大小的牛皮紙包裝,正面印著「計畫生育用品」、「二隻裝」、「直徑33毫米」、「桂林乳膠廠」等字樣。
傅冉好奇抬頭:「三哥,什麼叫計畫生育用品?」
以往她只聽說過計畫生育,還沒聽過這裡人提計畫生育用品。
剛時新的東西,別說傅冉了,就是好學如萬歲,也沒聽說過。
「冉兒,再看看背面。」顏冬青啞著嗓子,提醒她翻頁。
見顏冬青神色認真,傅冉也認真了起來,靠在他胸膛上學習,嘴裡邊看邊念道:「說明,本品共分大、中、小、特小號四種規格,應選用適當,不宜過鬆或過緊...」
顏冬青紅著臉打斷:「不用念出來。」
傅冉看書就喜歡念,也不理他,自顧念道:「使用前,應對嘴充氣,如有漏氣,則不能使用...」
慢慢的,傅冉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了,把書一丟,捂臉道:「皇上,您怎麼給臣妾看這種東西,真真羞死人了!」
「......」
過了會兒,她酡紅著臉,小聲而好奇道:「是把它穿在小皇上身上嗎?」
小皇上...
顏冬青嗆咳一聲,含含糊糊道:「應該是。」
寒冷的夜晚,被窩裡卻異常熱乎,兩人都熱熱的,不約而同往那方面想去,尤其是顏冬青,簡直控制不住,放任自己想那些進進出出的嬉戲。
「皇上,您知道在哪裡買?」傅冉也想給他做媳婦了。
說起這個,顏冬青臉上不掩惱意:「朕怎麼知道。」
宣傳的隱晦,在哪買還不說,印這期刊有什麼用!望梅止渴麼!
「要氣死朕不是?」顏冬青實在是被急到了。
傅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的笑出聲,摟著他腰安撫道:「不急,您打聽打聽,臣妾什麼時候都是您的。」
顏冬青嘆嘆氣,給她掖掖被角,這種事,要向誰打聽...
大約是真忍不住了,顏冬青這兩天總有事外出,傅冉心裡隱隱能猜到,怕提出來惹得皇帝惱羞成怒,乾脆裝不知道。
白天廖娟他們去上班,傅冉在家胡亂畫衣裳樣式,小妞妞也不跑遠,就在家門口扣泥巴玩。
正畫著,門外小妞妞冷不丁一聲嚎哭,嚇得傅冉忙丟了鉛筆跑出去看,就見馬家輝他娘抱上小妞妞就走,因為裹了小腳,走路不穩當,加上小妞妞不情願,在馬家輝他娘懷裡又打又踢,差不點沒讓老太太栽個狗吃.屎。
到底年輕手腳靈活,傅冉很快追上來,從馬家輝他娘手裡搶過妞妞。
「姨,姨!」小妞妞哇哇直哭,害怕的擁緊傅冉脖子。
馬家輝他娘被傅冉推了下,徹底站不穩,摔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嚎啕大哭:「沒天理了,把我孫女搶走啦!我的孫女喲!」
雖說是上班時候,但礦區還有不少婦女不上班,只擱家裡做家務,聽見聲響,探頭出來看。
傅冉懶得理她,抱著小妞妞就走,哪知小腳太太撲上來就抱她腿,撕扯著不讓走。
「老天爺啊!我要回我孫女還有錯?!我老馬家的孫女憑啥給你養吶!」
馬家輝他娘邊哭邊唱,特別的會掰扯,從她嘴裡,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硬扯成黑的。
論吵架,傅冉吵不過她,又不能踢她,正急得滿頭汗時,顏冬青從外回來了,萬歲慣來不把刁民放眼裡,直接踢腳馬家輝他娘胳膊,把傅冉拉到身後。
「娘喲,殺人啦!小夥子要殺人啦!」
馬家輝他娘是個不願吃虧的,撲上來就要撕顏冬青,被顏冬青避開,拍拍傅冉肩膀,低聲道:「妞妞給我,去礦上把你娘喊過來。」
徐蘭英可不是吃素的,得了消息,火急火燎趕過來,瞧見小腳太太正撕扯她女婿,吼了一聲,撲上去揪頭髮抓臉,狠命往臉上扇。
「臭不要臉的!害死我閨女,還想把妞妞要回去也折騰死?!」
「亂說亂說!誰害你閨女了!」
「就說你!咋地,兒子痿了也是活該!」
「你痿了,你兒子才痿了!」
「哎哎,都別打,好好說,有話好說!」
家屬院七嘴八舌亂作一團!
徐蘭英瘋子似的,把積的氣兒全往馬家輝他娘身上撒去,把小腳太太撕的鼻青臉腫,原本整齊頭髮也被拔了一撮,瞧著怪瘆人。
「打人啦,要打死人啦!」雙手雙腳敵不過徐蘭英一隻手,馬家輝他娘哎呦呦的,開始怕了起來。
「打的就是你!」徐蘭英高吼一聲,又撲上去撕扯。
傅燕生娃沒了那會兒,礦上大多工友都知道,儘管沒人瞧見是不是馬家輝他娘殺了人,但大多婦女心裡頭跟明鏡似的,都能猜到裡頭貓膩。
說句不恰當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外頭人都欺負到礦上了,大傢伙兒嘴裡勸著,可就沒一個上去拉的,都抱著看戲的心態,巴不得打死這個惡婆婆。
「鬧啥鬧!停手停手!」張志剛一聲高喊,大傢伙兒都停了說話聲。
礦上不少人還不知道張志剛是顏家準女婿,不過瞧他穿白制服,藍長褲,肩上鑲著警徽,一時摸不清情況。
「怎回事!」張志剛兩手背著,氣勢駭人。
約莫是做過虧心事,馬家輝他娘好像特別害怕瞧見公安,儘管挨了頓狠打,一個屁也不敢放。
張志剛原本是來跟梁礦長商量一鍋端的事,猛地就有工友來說家屬院那邊鬧上了,就跟著梁礦長一塊過來瞧瞧。
時至今日,民眾大多還是怕公安,有張志剛在,誰也不敢鬧,有人拉了馬家輝他娘一把:「有話都好說,干仗能解決啥?嚇著娃不說,總歸做過親家的,撕了臉誰好看?」
對方人多勢眾,馬家輝他娘剛才還火氣衝天,現在倒認了慫,沖徐蘭英狠狠呸一聲,一瘸一拐離開。
徐蘭英氣不過,還要攆上去揍,被傅冉拉住:「您也適可而止!」
徐蘭英甩開傅冉,過去拽住張志剛。
「公安同志,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當著大傢伙兒的面,徐蘭英鼻涕一把淚一把,把情況原本始末全說出來,末了道:「一準是那個老虔婆害了我閨女!」
張志剛嘴角抽搐,心道我管刑偵,可不是灶老爺管人家務事,不過從徐蘭英口中聽到黃梅這個人,他心裡有打算,安撫道:「先這樣,以後會還你個公道。」
這話徐蘭英就聽不懂了,咋還?
很快徐蘭英就明白咋還了。
不得了了,小腳太太娶進門的新兒媳婦是個特務!
整個礦區沸騰起來,更叫人沸騰的是,還有祁工程師一家,都是敵國派來,潛伏到南州的大反派,大漢.奸!
幾乎一夜之間,整個華北地區的特務給一鍋端了!
人民日報、新華時報、九月刊...各大報紙期刊相繼報導,在全國上下引起特大轟動。
傅冉不用翻報紙,也知道外頭發生了哪些事。
自打曝光之後,祁瑞安家被糊滿了大字報,成天有紅袖章在鬧,嚷著公安局把人交出來給大眾處置。
啥時候紅袖章能當法律使,還有法可言不?
不過這幫瘋子撒起瘋來,啥都能做得出,公安局這些日子乾脆關門不應,局長連夜趕去首都開會,請求上級支援。
「三哥,我總覺得祁瑞安不是個壞的。」傅冉挺可惜的。
她說這番話,讓醋缸子萬歲聽了就不高興:「壞人寫臉上給你看?沒事多讀書,少瞎摻和。」
傅冉無言,片刻後才道:「我是可惜他跟高雪梅以後不能一塊了。」
別說不能一塊,高礦長都得因此受牽連。
高雪梅本來挺活潑開朗的姑娘,幾乎成天關門在屋裡偷偷掉淚,她不相信祁瑞安是個壞人!
高礦長都快氣死了,本以為跟祁年陽結成親家,以後能助他擠下樑礦長獨大,這下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反觀梁礦長,因為聯合公安同志舉報有功,上頭領導點名誇獎,這還得了?以後職位不得蹭蹭往上漲?!
高礦長越想越不是滋味,好你個老梁,好歹是老戰友,肚裡揣著事,也不跟他通氣兒,他要是早知道,能跟祁家結親家?
往後去他閨女還咋嫁人吶!
高礦長和他愛人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就怕閨女想不開出啥事。
知道傅冉跟她關係好,高礦長他愛人厚著臉找過來,央傅冉去勸勸。
「我沒想到那孩子是個死心眼的,自打出了這事,話都少了,人也瘦得不成樣,要是出點啥事,我跟老高咋整啊!」
礦上工友都是會識風向的,出這麼大的事,以前但凡跟祁工程師家來往密切的,他們一概不再搭理,就怕染上一身騷。
這種被孤立的感覺,廖娟深有體會,主動對傅冉道:「同學一場,小冉,你去好好勸勸大梅,日子長著呢,哪能因為這點坎就過不去了。」
高礦長他愛人心裡感激,不知該說啥好,默默承了這份情。
傅冉跟過去看望高雪梅,高雪梅一見她就哭了,一個勁的掉淚,看得人心疼。
高礦長他愛人出去,給她倆說話的空間。
「小冉,我不信小安哥是個壞的,他真不是。」高雪梅急得捉緊傅冉胳膊。
「我也信他不是個壞的。」傅冉忙安撫她:「說不準公安同志查清楚了,就放他出來。」
話雖這麼說,傅冉比誰都清楚,甭管祁瑞安是不是漢.奸,在外人看來,他就是大漢.奸的家屬,這種人一樣要遭到批.判,子孫後代一輩子抬不起頭。
就算他回來,高礦長怎麼也不會把閨女嫁他。
此時的祁瑞安被安排在公安大院密閉的一間屋裡,等同於被護住。
整個華北地區的地下組織被一鍋端,就是傻子,也會想明白他們中間出了臥底,這個節骨眼上,祁瑞安出去只有兩種可能。
被敵特殺,被紅袖章殺。
張志剛過來給他送飯,統一的勞改飯,高粱面饅頭摻鹹菜干,張志剛自掏腰包,讓大灶師傅臥了兩個雞蛋。
祁瑞安悶不吭聲吃著,為了訓練,潲水他都喝過,別說硬得跟石頭似的高粱饅頭。
「抽一根?」張志剛遞他煙。
祁瑞安擺手:「不了,我不抽。」
張志剛自己點了根,沉吟道:「有沒有啥放不下,要交代的?」
一瞬間,祁瑞安想到那個圓臉姑娘,本想讓張志剛帶封信給她,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關鍵的不能說,其他的說了沒用,總之是他對不起她。
「不用了,我無牽無掛,沒什麼好交代的。」
張志剛搖頭,搗了他一拳:「你小子,心腸硬。」
祁瑞安笑笑,沒說話。
張志剛道:「這邊,我們絕不會透露你任何信息,等這陣風頭過去,上頭會給你重新編身份,你是為國家做過貢獻的人,國家不會拋棄你不顧。」
「那我倒要說聲謝了。」祁瑞安朝張志剛伸手:「給根菸。」
「不是說不抽?」
「總要嘗嘗。」
祁瑞安嘴裡叼根菸笑,擦洋火,就著火抽了口,他抽得太急,被嗆了口,猛地咳起來,咳得雙目赤紅。
張志剛嘆嘆氣,起身出去,人都走到門口了,又被祁瑞安喊住:「幫我給親爹燒幾張紙錢。」
張志剛點點頭,關門出去。
月底下了場大雪,天氣冷得不像話,百貨商店到一批毛毯,有幾條是染色不均的瑕疵品,楊秀英託人捎口信給傅冉,讓她過去拿。
趁著雪停,傅冉去趟了百貨商店,打算買回來留作給顏冬雪出嫁的嫁妝。
途徑友誼廣場時,傅冉瞧見廣場上圍了一圈人,停下來瞧了眼。
被一群學生趕著喊打喊殺的,可不就是馬家輝跟他老娘。
大冷的天,娘兩個只穿了件汗衫,脖子裡各掛著個大牌子,白紙黑字,細數他們包庇漢.奸的罪行,兩個女同志揮著棍,在後邊趕娘兩個走,邊走邊讓他們高聲念罪過。
馬家輝那些叔伯嬸娘,沒一個敢露頭出來說話,恨不得立馬跟這娘倆斷了關係。
瞎了眼的兩個蠢東西,咋還把漢.奸招家裡了,是嫌命太長嗎!
傅冉只遠遠瞧一眼,就趕緊走開,楊秀英弄了兩條毛毯,一條橘紅印花樣式的,適合結婚嫁人用,還有條老藍色的,冬天鋪蓋都耐髒。
想到傅向前,傅冉央著楊秀英把兩條都讓給她。
「大姐,您把老藍色也讓我行不?我爹肺不好,到冬天就犯病,我想弄去給他。」
楊秀英也犯難:「這玩意難弄,要不是有點瑕疵,你去問問,起碼得十張工業劵才能買到!」
傅冉抱上她胳膊:「好大姐,你就讓我吧,明年開春,我給你家糖豆做身衣裳,再納雙鞋。」
楊秀英心動了:「講真?」
「講真。」
「成,兩條五十塊。」楊秀英先把錢墊上了。
傅冉不缺錢,借布兜掩護,數五十塊給楊秀英,抱上回家。
顏冬青也從外回來,他去郵局給陝中的鐵路工程師去了封電報,告訴他年初三過去。
「三哥,我想回趟娘家,把毛毯給我爹送去。」傅冉拍拍毛毯上落的雪,折成豆腐塊塞兜裡。
顏冬青沒別的事,就道:「我跟你一塊去看看。」
自打馬家輝娘兩個挨批.斗,也沒誰再有心思過來要小妞妞了,瞧著他娘倆遭報應,徐蘭英別提多快活了,走路都帶風,差不點沒給老天爺磕三個響頭。
賀寡婦不免要說她:「也別太神氣,雖說沒了燕子,咱家跟他家到底是做過親家的,當心被人抓到小辮子,一塊挨批。」
傅冉認同賀寡婦這番話:「奶說的對,娘您可別太得意忘形,還是低調些,妞妞也得看好了,別讓她總出去。」
賀寡婦道:「誰說不是,鄉下房子也蓋好了,等過完年,我就帶妞妞回鄉下過,離得遠,他們也不知道妞妞她爹到底犯了啥事兒,妞妞也能好過點。」
在農村,生產隊額外照顧三類人,一類是奶娃,一類是代課老師,還有一類是像賀寡婦這樣常年生毛病的老人,即便不掙工分,到年末也會或多或少分點口糧。
賀寡婦領著妞妞,好賴有口飯吃。
傅向前咳嗽兩聲,對傅冉道:「你娘啊,就這德行,非得栽個大跟頭,她才能老實。」
說完,又是一陣的咳嗽。
徐蘭英本想跟他犟嘴,聽他咳嗽了,嚥下吵嘴話,僵著聲道:「你藥吃了沒?」
傅向前含含糊糊:「沒、沒了。」
徐蘭英瞪眼:「沒了你咋不早說啊!」
眼見兩口子要拌嘴,顏冬青道:「藥瓶子給我,我去醫院拿。」
傅向前哪好意思。
傅冉直接把他藥瓶子翻出來,遞給顏冬青。
顏冬青接過,順手抓了傅冉手腕,低聲道:「你不是說身上來了就肚痛?走吧,一塊去醫院看看。」
傅冉臉一紅,怪不好意思的。
屋裡頭都是過來人,徐蘭英還不知道二閨女和女婿沒那啥過,擔憂道:「是要找醫生好好瞧,小冉,這可不是小事,你兩結婚都一年了,肚子咋還沒動靜啊。」
這下不止傅冉臉紅了,連顏冬青都開始臉紅了起來。
不提還好,這一提,賀寡婦也愁得慌:「我跟孩他爺結婚那會兒,不到兩個月就有了,現在的娃,咋開懷這麼晚吶!」
其實顏立本兩口子心裡也在嘀咕,瞧小兩口黏黏糊糊的樣,也不像是不和,就是一直沒動靜,他們做長輩的,能不急麼,就是怕兒媳婦多想,沒好當著面說出來。
外頭雪又飄了起來,這麼冷的天,都散不了傅冉臉上的熱,再瞧顏冬青,也沒說話,估摸著也是被說得不好意思了。
「三哥,他們...我們...」傅冉不知道該怎麼說。
「什麼他們,我們。」顏冬青笑:「什麼時候生,我說了算。」
「哦...」
細細一品,這話還挺動聽。
時下醫院僅有內外婦兒之分,顏冬青先去內科給傅向前開了藥,接著又帶傅冉去婦科。
瞧病的是個男同志,傅冉不願意進去:「三哥,跟人說這些,羞死人了。」
「病不忌醫,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顏冬青直接把人拉進去,把具體情況說清楚,讓醫生給看。
瞧病的醫生是個西醫,看他倆年紀不大,直接問:「同房了沒有?」
傅冉不說話,咬著下唇瞪顏冬青。
好在當過萬歲的人臉皮都比較厚,淡定道:「還沒有。」
男醫生道:「先開點藥,以後同房了會好些。」
估摸著意識到說太過不好,男醫生沒多話,刷刷寫了處方,遞給顏冬青:「去拿藥,還有計生用品,一塊都拿了。」
傅冉光顧著害羞,沒聽清啥計生用品,直到從藥房取了藥...
長寬三寸的牛皮紙袋,上頭印著計生用品,兩隻裝,可不就是顏冬青心心唸唸,但又找不到在哪買的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