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為她出頭

　　祝小安渾身的寒毛一下子豎起來， 她生怕常三春鋌而走險， 想趁夜來禍害她。

　　她悄悄下地去拉開院子裡的電燈， 然後從門縫裡往外看， 院子裡靜悄悄的， 連知了都沒了聲音， 只有兩隻不肯進窩的公雞站在矮樹枝上睡。她趿拉著鞋子下地去看看， 西間的祝奶奶聽見動靜問她，「小安， 咋了？」

　　祝小安道：「沒事，我去茅房。」

　　她拉開了院子裡的電燈， 一眼就看到院子中央那一堆血糊糊的什麼， 她只覺得頭暈趕緊閉上眼睛， 胃裡一頓翻湧， 跑到牆邊猛吐起來。

　　祝奶奶趕緊叫醒了祝爺爺， 兩人下地看看怎麼回事。

　　祝爺爺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那堆東西，他過去看了看， 是一隻被剁爛的貓。

　　他氣得立刻往大門口去， 開了門站在街上罵了幾聲，「哪個殺千刀的混賬，往家裡扔死貓， 殺貓傷天害理遭雷劈，劈死個王八蛋壞種！」

　　祝爺爺這麼一罵，左鄰右舍就有醒了的，出來問什麼情況， 祝爺爺用鐵鍁把死貓展覽一下然後端出去埋了。

　　鄰居們有的說聽到動靜有陣子狗叫的凶，有的說睡的死什麼也沒聽見，大半夜的也沒得鬧騰，各自回家睡覺。

　　、

　　、

　　下半夜，祝小安三個人也沒的睡就猜是誰幹的。

　　祝奶奶猜是常三春，「小壞種兒最壞了，和你臉上笑著，腳上使絆子，上一次哄咱們說退親，背地裡玩狸貓換太子。」

　　祝小安依照自己對他的瞭解，他的確是這種玩陰陽手的人，只是他手段不會這樣幼稚要對付人就是狠的。再者他對她做的變態事兒不包括用血呼啦的東西嚇唬她，有一次開車出去，路上壓死一隻狗，他還捂著她的眼睛不讓看。

　　祝有財兩口子才像是干這種不入流的事兒的人呢。

　　只是她還是懷疑。

　　昨天晚上挨了打，今天上午在大隊裡鬧騰，才這一天的功夫，他們哪裡弄隻貓來剁爛？

　　時間上來說，有點不對勁。

　　祝爺爺卻認定是他們倆，「這個畜生這是壞透了腔子。」

　　祝奶奶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親兒子幹這事兒，「他就是混賬點兒，能這麼傷天害理？」

　　祝爺爺氣道：「除了他跑不了旁人。」

　　天一亮，他就去祝有財家算賬。

　　祝小安立刻去找了祝爸，「祝有財又禍害爺爺，他剁爛一隻貓扔爺爺家裡，爺爺去找他算賬了。」

　　祝爸爸也顧不得多問，趕緊去看看。

　　祝爺爺去祝有財家還沒問完，祝有財和祝大娘就開始尋死覓活，說親爹污衊他們，不給活路，撒潑耍賴，一點也不肯好好說。

　　有人看熱鬧的，就趕緊把祝爺爺扶出來別讓祝有財打了。

　　祝爸爸去了勸著老爹先家去，問祝有財是不是他幹的。

　　祝有財指天賭咒，「要是我幹的，就讓我天打雷劈，頭上流膿，腳底生瘡，一家子不得好死！」

　　祝有為看他哥哥賭咒了，就道；「爹，不是俺大哥，你冤枉他們了，大哥家也不養貓。昨天頭午剛從大隊裡回來，這要剁貓也得有功夫吧，再說，哪裡來的貓啊，誰家貓丟了？」

　　祝爺爺罵道：「那倒是奇怪了，這麼些年也沒有外人敢往我老頭子家裡扔死貓死狗的。」

　　不養貓，村裡流浪貓還少嗎，一大些外村的貓都亂跑。

　　祝有為怕人家笑話，這些日子臉都丟盡了，還鬧騰呢，勸他爹趕緊回去。

　　祝小安在一旁看著，有個媳婦和她嘀咕，「是不是常三春？」

　　祝小安剛想說應該不是他，餘光瞥見他從那邊過來，又暗恨也不知道誰嘴巴那麼快去給他當耳報神，她立刻改口，「有可能。」她才不會讓他以為自己對他有好印象。

　　常三春腳步一停，目光停在她身上，他只能看著她的側臉，卻也可以想像她眼裡的不屑和厭惡。

　　如果不是林家，她現在已經做了自己媳婦。

　　他握緊了拳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祝有財家，踢了一腳坐在地上哭號撒潑的祝有財，「滾起來說話。」

　　祝有財嚇了一跳，仰頭用獨眼望著他，看他臉色陰沉，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你來幹什麼？」親事都黃了！！！天殺的！

　　常三春去把大門踢上，擋住眾人的視線，眾人只能從祝有財殺豬一樣的叫聲裡猜測發生了什麼。

　　他們聽著祝有財鬼哭狼嚎地：「……不是我，真不是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媳婦對祝小安笑道：「常三春在給你報仇呢。」

　　祝小安道：「他做什麼可跟我沒關係，再說嫂子剛才不是還懷疑他的嗎？」

　　「我覺得肯定不是他，常三春不是那樣人。」

　　祝小安：……

　　她轉身離開，回奶奶家幫曬草的時候，祝小安發現除了那隻死貓，原來家裡還被扔了別的東西。

　　比如說兩隻破鞋。

　　村裡有人總是把破爛兒扔在村口或者哪裡的路邊上，這幾雙破鞋在村後頭呆了很久，日曬雨淋已經爛的不像樣子。

　　她卻覺得這破鞋倒像是祝有財家扔的，那貓卻未必，畢竟祝有財一天工夫真沒地兒去找貓吧，再說那貓被禍害成那樣，肯定咣咣剁，左鄰右舍就應該能聽見。

　　她又悄悄去打聽一下，結果都說祝有財昨天真在家咣咣剁板子，一邊剁還一邊罵，罵的是誰不言而喻了。

　　祝小安就沒再管，至於常三春去祝有財家，關她屁事兒！他愛做什麼做什麼，愛為了誰為了誰，是他的自由，只要不來騷擾她就行。

　　他也別想為她做點什麼她就會改觀感激他，那是不可能的。

　　她只求這輩子不會跟他有任何交集，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讓她感激……下輩子也不可能。

　　飯後她就去找管婷婷，不管重生前後，她都挺喜歡管婷婷的，活潑善良，對她一直都很照顧。

　　管婷婷正在看電視，這會兒又在放《籬笆女人和狗》。

　　這部電視劇非常轟動，說的就是落後小山村的那些家長裡短、屋裡屋外的事兒，苦命的女人以及覺醒之路。

　　祝小安進去的時候，管婷婷和她娘正哭啼啼的，「哎呀棗花咋那麼苦啊，這個銅鎖太氣人了！」

　　正說著就見祝小安進來，立刻又破涕為笑，拉著祝小安吃瓜子。

　　祝小安笑道：「我跟你說點事兒。」

　　管婷婷一聽，立刻拉著她的手去自己屋裡說悄悄話，「我一直想跟你說話呢，都找不到機會。」

　　管婷婷興奮地雙眼亮晶晶的，她臉蛋圓圓的，皮膚很白，鼻子和臉頰上有細小的雀斑，雖然是單眼皮，但是睫毛長，眉毛黑濃，唇紅齒白挺耐看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

　　前世管婷婷混完就去縣裡打工，為打工還交了六百塊錢。93年的六百塊，也夠家裡攢好多年的。為了這事兒，他大哥結婚都不痛快，新娘不高興大鬧一場差點黃了。

　　等嫂子過了門也是各種鬧騰。

　　管婷婷一氣之下早早嫁人，老公是紡織廠的正式職工，家裡一個姐姐一個寡母。管婷婷嫁過去，婆婆盯她跟防賊一樣，整天橫挑鼻子豎挑眼。她也鬧過幾次，但是為女兒忍了。可婆婆嫌沒孫子，逼著她各種生。那時候計畫生育依然厲害，她就逼著管婷婷懷孕了去城裡做B超看男女，打掉三個閨女，最後終於生一個小子，只可惜她大出血死在產床上。

　　她男人三個月後就從農村另娶了一個打工妹。

　　想到這些，祝小安對管婷婷很認真地道：「婷婷，你現在需要打算一下，是考中專還是高中了。」

　　管婷婷本來嘰嘰呱呱說得開心呢，這一聽怔了一下，她還真沒想過呢。

　　她學習成績並不好，班裡將近四十個學生，她能排二十開外去，這樣是考不上高中的，更考不上中專。

　　她一直覺得自己腦子笨，學習不開竅，對學習也沒什麼興趣。而且她之所以要讀書，其實多半還是因為祝小安。從小一起玩慣了，祝小安上學前班她也去，祝小安上小學她也去，祝小安讀初中她也就讀了。

　　她一直都是跟著祝小安走的，祝小安知道自己要什麼，她卻不知道，她就知道小安這樣，她也這樣。

　　真正自己要做什麼，她從來都沒想過。

　　「小安，我覺得……我好像什麼也考不上。」她悲催地必須要面對這個現實，她不能和小安一起讀書了！

　　(⊙o⊙)哦

　　好嚇人的現實！

　　祝小安柔聲道：「其實你家的情況，你考高中要合適一些。」普通高中比中專成績要低一檔，實驗班和中專管婷婷是別想的。

　　管婷婷哭喪著臉，「我怎麼覺得也夠嗆？」

　　祝小安笑道：「事在人為嘛，就算考不上，初中最後一年也該好好拼一下的。」

　　她們這時候當地還是五三制，並沒有實行九年義務教育，所以女孩子很多人都不讀書的。當初村裡五六個女孩子，初中就三個還在上，另外一個叫常敏。

　　就因為她能讀初中，她以前對爸媽是萬分感激的，如果沒有祝有財換親這個事兒，哪怕她爸媽再偏心，她並不計較，依然願意對他們掏心掏肺。前世哪怕被他們那樣出賣，其實她也依然掏心掏肺的。

　　只不過重生之後，她頓悟了而已。

　　管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對於拼一下的概念不是很明確。

　　祝小安又道：「你還小，去打工也幹不了什麼，縣裡現在就那麼一個紡織廠，還得花錢才能進去，有那錢你還不如繼續讀書，對吧。」

　　你說什麼是什麼，管婷婷點頭。

　　祝小安笑道：「那就說定了，咱們去學自行車吧。」

　　管婷婷：……

　　「安安，這個……跟學自行車什麼關係？」

　　祝小安笑道：「你連自行車都不會騎呢，以後怎麼上學放學？連自行車都不能逼著自己攻克，還怎麼攻克語數英物理化學難關？走啦。」

　　她以後不天天回家，是沒辦法再和管婷婷同行的，那就必須要管婷婷自己學會騎車。

　　說實在的，祝萍萍都會騎車，管婷婷居然不會，這妞兒也有夠不愛學東西的。

　　取車的時候，祝小安簡單講一下這些天的事兒，不方便的就略過去，只把救人、退親、借住說了一下。

　　管婷婷激動又好奇，「小安，林雪昀是不是真的好厲害好厲害？」

　　祝小安點點頭，「真的好厲害好厲害！」

　　兩人哈哈笑起來。

　　管婷婷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小安，常三春昨晚兒還來我家呢。」

　　祝小安笑了笑，「你們家和他家又沒絕交，他當然可以來啊。」

　　「才不是呢，我看得出來，他就是衝著我和你關係好才來的，他說他要出去賺錢，讓我平時多照顧你點，在學校裡別讓人欺負，哼，真是不要臉，他不欺負人就好了。」

　　看管婷婷一副惱怒的樣子，祝小安笑道：「三觀正！」

　　管婷婷有些不好意思，「那是自然，他以為他是誰啊，我怎麼可能幫他。不過……你得小心常四春啊，我瞅著他一肚子壞心眼兒。」

　　祝小安道：「在學校裡不怕他。走吧，你推車。」

　　管婷婷哎呀一聲，「我怕疼。」學自行車摔跤的話，那得多疼啊。

　　祝小安道：「要不你就和常敏一起，讓她帶你，要麼就跟常四春一起，你二選一。」

　　管婷婷切了一聲，「我才不和常敏一起呢，她陰陽怪氣的，常四春那個二流子更滾遠點。」

　　「那你還是自己學吧。走吧，出去我教你。」

　　管爸媽聽見女兒要學車，也很高興，「早就該學啦。」

　　祝小安和管婷婷出去，她在後面扶著，管婷婷在前面騎。

　　管婷婷蹬車輪的時候，就要低頭看腳不會看路，車子一歪就以為要倒，嚇得哇哇大叫同時把眼睛閉上。

　　祝小安：「……請你以後不要學開車。」

　　管婷婷笑道：「好小安，你可真看得起我，還開車呢，我也得有那個錢買車軲轆啊。」這時候鎮上都沒輛桑塔納，一輛二十萬，全村也買不起。

　　祝小安讓她專心學，結果管婷婷不是蹬不了，就是把不住方向，腳下亂蹬，拖著祝小安往河下面沖。

　　「咣當」自行車倒了，管婷婷的腳壓在底下，把去扶她的祝小安也砸在底下。

　　她哼哼唧唧說疼，然後發現沒摔到，並不疼，又開始問祝小安。

　　祝小安：「我沒摔著，你快起來。」

　　管婷婷見都沒摔著又開始笑得沒了力氣，「小安，我、我不學了，再學下去，車子不會騎，把咱倆砸死了。」

　　她正說笑著，一個高大身影籠過來，一手把自行車扶起來支好，又把管婷婷拉起來。

　　祝小安立刻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她穿著長褲，只有胳膊肘破一點皮，也沒當回事。

　　管婷婷見是常三春，趕緊道：「謝謝三春哥，我們自己學就行了，你去忙吧。」

　　她看了一眼常三春停在路邊的馬車，車上裝滿了雞蛋和各種糧食。

　　常三春看著祝小安，見她不理睬自己也沒說什麼，就去路邊找了一根棍子，又從馬車上拿下一根繩子，把棍子綁到自行車後座上。

　　「行了，這樣就不會摔跤了。」他讓管婷婷騎上去。

　　管婷婷不敢，「我們自己學就行了，你去忙吧。」

　　常三春命令她：「上去。」末了又加了句，「不會摔的。」

　　管婷婷被他嚇得趕緊騎上去，常三春給她扶著，又指揮她抬頭、蹬車輪、肩膀放鬆，手握把手……三圈回來，管婷婷倒是能騎回來，就是緊張得一臉汗。

　　祝小安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後來常三春把手鬆開，管婷婷並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騎車走了。

　　他走到祝小安跟前，在一米處站住，「安安。」

　　祝小安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常三春：「要是學校裡有人欺負你，你告訴四春。」

　　祝小安不想和他說話，扭頭去看管婷婷。

　　常三春：「我要過倆月才回來。」

　　這時候管婷婷看見常三春居然在另一邊，那扶著自己的是誰？

　　她啊啊啊的叫著，車子歪向一邊，不過有木棍頂住，這一次沒倒腳先安全著地。

　　祝小安立刻朝她走去。

　　常三春揚聲，「安安，我給你時間。」說著就趕車離開。

　　祝小安冷笑，時間本來就在，何須他給，他只要麻溜地滾蛋就好。

　　他不玩兒那一手移花接木，她對他只是前世的遷怒，玩了以後，就是兩世的厭惡累積，真是說一個字都嫌多。

　　被常三春那麼一嚇唬，管婷婷倒是有點會騎自行車了，又騎一圈，興奮地直叫。

　　最後她累得先來跟祝小安聊天，「小安，怪不得你那麼怕他，和他說話可嚇人了。」

　　他跟小安說話的時候那麼溫柔，小安都害怕，他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凶巴巴的，讓她覺得要是不聽話一巴掌就扇上，讓她脊背都發冷。

　　兩人站在樹蔭裡說話，看到一個穿著白底綠花裙子的女孩子走過來，是她們的同學常敏。

　　看到她倆親親熱熱地說話，常敏走過來，笑道：「哎呀，你倆還用跑這裡來說悄悄話。」

　　管婷婷癟癟嘴。

　　祝小安笑了笑，說要開學了，問她準備得怎麼樣。

　　常敏苦笑，上前拉著祝小安的手：「能準備什麼啊，我一個暑假都沒看書呢。初二的東西都忘光了，開學摸底考試可怎麼辦啊，你們知道嗎？開學要分班的。啊，我忘了，你和楊老師關係那麼好，肯定知道的。安安，你是不是複習的可好啦，你肯定考不差的，我就慘了。」

　　祝小安掙開手，淡淡道：「楊老師對誰都很好。」

　　常敏笑得非常甜，「安安，你和三春哥……」

　　「哎呀，你怎麼不害羞啊，」管婷婷打岔，「說這個幹嘛。」

　　常敏就拍了她一下子，笑得有點花枝亂顫的架勢，「幹嘛這麼嚴肅啊，安安就要成我嫂子了呢，是吧，安安。」

　　祝小安看著她，認真道：「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和常三春沒什麼，已經退了。」

　　常敏就說好可惜啊，「安安，你認識林雪昀啦，你怎麼救的他啊現在都傳遍了，林雪昀性格家世什麼樣的，給我們講講唄。」

　　祝小安笑笑，「我也不是很清楚。」

　　常敏見她不愛說林雪昀，便以為她怕自己藉機認識，「小安，你是不是想考一中實驗班啊，你認識林家學習又好肯定能考上的。哎呀，婷婷，咱們就別想了，就想想三中吧。」

　　管婷婷撇嘴，「你爺爺那天還說你要考實驗班的呢，怎麼就不想了呢。」

　　幾人自學前班就一起，小學的時候成績差不了太多。初中就開始拉開一些距離，但是也不至於太大。村裡人都覺得常敏從小成績和祝小安差不多，她爸媽一直在村裡說，而祝小安從來不反駁的，甚至還說常敏考的比她好。

　　至於真實情況如何，管婷婷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安的成績年級算前十，常敏在班裡前十吧。

　　常敏笑道：「什麼實驗班啊，說笑的，我哪裡考得上啊，我一個暑假都沒看書呢。」

　　管婷婷道：「我也沒看，一直在看電視。」

　　「安安肯定看了。」常敏笑道：「是吧，安安。」

　　祝小安點點頭，「是啊，我四點就起來看書學習，晚上還學到十一點呢。」

　　望著常敏眼底的青黑，她默默道：就請你跟緊我的時間表吧，學習時間和學習效率又不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