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了嗎？

　　她聽見腦子裡弦繃緊的嗡嗡聲，沒想到居然可以在楊老師家裡看到他！

　　沒想到楊老師和他居然是舊相識。

　　照片中的少年，相貌清俊，氣質優雅乾淨，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透著一種禮貌性的疏離，淡漠得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兩世為人所見過相貌最俊、氣質最潔淨的，如精靈一樣撥動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可其實，現在所見，並非她想像裡小精靈那樣孱弱、空靈、實際當初攝影展看到的照片，他的氣質就是這樣的，不過她用自己的苦難空想了這樣一個形象。

　　這樣想著，他的形象就更人性一些。

　　王老師看了一眼，笑道：「林雪昀啊，你不認識嗎，他在我們學校讀過一年的，對了，你借的課本還是他的。」

　　林雪昀！？

　　祝小安有些震驚，沒想到他就是林雪昀。

　　慢慢地，她腦海裡那個精靈一樣的不幸形象，與林雪昀這個名字的美好解讀，以及對他俊秀字跡的欣賞，三位一體，完美融合在眼前。

　　心底裡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點惶恐，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因為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很陌生！

　　很強烈！

　　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他！

　　不僅僅因為他是楊老師推崇的尖子生，不僅僅因為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也不僅僅因為她可能借助他家的力量。

　　更是因為，第一次見他，讓她感覺在黑暗的世界裡照進一抹光亮，那抹光乾淨高貴，在骯髒的土地上開出潔白的花。

　　長久以來，她將那張乾淨無垢的臉當成一種救贖和信仰，無關生死、無關情愛，那是心靈的寄託，精神的力量——讓她在絕望中可以前行的力量。

　　當汪國真的「風雨兼程、當各種面臨苦難你要忍受你要超越」的心靈雞湯都不能超度她的時候，這抹乾淨、如精靈般的氣質，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慰藉。

　　就彷彿抓到了活下去的支撐。

　　那時候她經常想，這世上曾有過這樣一個乾淨的生命，原本他有美好的人生，卻在最美麗的時候被毀滅。

　　她想她其實也是可以這樣幹淨的，塵世污垢不該弄髒她的靈魂，她嚮往這樣的乾淨。

　　她願意為這乾淨盡一份微薄的力量。

　　她要看到正義之光終將戰勝邪惡，她要看到……

　　……

　　現在就是她能盡最大力量的時刻，她要完成前世絕不可能完成的救贖。

　　救了他，也就救了她自己！

　　她要把自己從污泥裡連根拔起來！

　　她要把自己從夢魘裡救出來！

　　永不放棄！！！

　　祝小安盯著那張俊秀的臉，輕聲說：「聽過很多次，卻一直未曾謀面。」她似乎怕力道太大，會把眼前這乾淨的人給吹跑。

　　她真的沒有在已知林雪昀名字的情況下見過他的臉。

　　初一那時候，爸爸要她輟學，後來楊老師以減免學費為條件，祝爸爸終於鬆口，前提是她不能耽誤幹活。

　　所以上學以後，祝小安忙得陀螺一樣。

　　冬天早起做飯喂牲口，夏天早起割草做飯喂牲口，晚上學習的時間都不多，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全部用來學習做作業，她根本沒有精力管別的。

　　而林雪昀也比較低調，又比她高兩屆，還真是沒有機會打交道。

　　王老師手裡拿了幾本書，又收拾一些本子和文具，「這個暑假他在鎮上住了幾天，前些天剛回縣裡了。」

　　祝小安尋思現在就是時機，她故作驚慌，「哎呀，不好！」

　　王老師被她嚇了一跳，「小安，怎麼了？」

　　「老師，我前幾天在外面割草，聽見兩個小混混說要綁架個學生，他爸爸是警察，好像是姓林，不會是林雪昀吧？」

　　她急切地說著，因為焦急，雪白的臉頰泛起一層光，清亮的眼睛裡有水波盈動。

　　她這麼一說，王老師也擔心起來，「老楊，老楊，你快過來。」

　　楊主任已經炒好了菜，芹菜炒肉、番茄炒蛋、黃瓜拌燒肉，正做湯蘑菇蛋花湯呢，聽見她喊，就道：「已經好了，洗手吃飯吧。」

　　王老師和祝小安去了廚房，把綁架的事兒告訴楊主任。

　　楊主任一聽，也擔心起來，忙問道：「小安，那倆小混混是你們村的嗎？」

　　祝小安不能說得太清楚，萬一到時候要對質呢，她搖頭，「我不認識，他們一個留著大長頭髮，一個光頭，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老師急道：「老楊，怎麼辦吶？林公安這些年可沒少得罪人，咱們鎮上現在治安這麼好，就是他辦事得力，那些人估計恨死他了。」

　　楊主任想了想，「你們別著急。這樣，你倆先吃飯，我去學校打個電話告訴林公安一聲。」

　　祝小安和王老師就說一起去。

　　楊主任雖然著急，卻也沒亂方寸，「你們聽我的，不差這一會兒功夫。」

　　王老師乾脆拿飯盒出來，裝了一堆菜拿上倆饅頭，「讓小安去你辦公室吃，我也不餓。」

　　她又把書包帶上，三人匆忙去學校。

　　在傳達室的時候跟看門大爺說一聲，三人去了楊主任辦公室，一打開門，楊主任三步並做兩步衝進去，抓起電話就撥號。

　　他先撥了鎮上派出所的電話，問了縣裡的，然後直接撥號過去，嘟嘟兩聲以後接起來，剛聽到對方喂一聲，楊主任就急忙道：「同志，請問林公安在嗎？」

　　對方問道：「你哪位？」

　　楊主任忙道：「我是雙馬鎮林老師的鄰居，他老人家讓我打個電話。」

　　那邊一聽立刻笑起來，「哎呀同志您好，老爺子有什麼吩咐嗎？」

　　楊主任也不浪費口舌，「我們得到消息，有幫小混混計畫要綁架林公安的公子林雪昀同學，你趕緊告訴他。」

　　那人一聽哎呀一聲，「我們頭兒出警去了不在所裡呢。」

　　楊主任就讓他趕緊給家裡打電話告訴林雪昀一聲，「同志，麻煩你記下我的電話號碼，等一下給我們回個電話，都等著呢。」說著又報了號碼。

　　那人答應了。

　　楊主任掛了電話，看了兩人一眼，「希望一切順利。」

　　祝小安也不禁握住拳頭，要是能提前阻止這一切比什麼都好，那樣林雪昀就不需要受意外之苦。

　　沒想到她要救一個學霸，學霸的爸爸還是縣裡派出所的公安幹警！

　　這麼想著，她一下子就激動起來，彷彿看到瞭解決問題的曙光。之前雖然知道死者的爸爸是警察，可畢竟不熟悉，現在知道了姓名，又跟楊老師有關係，她覺得親切許多。

　　王老師把飯盒遞給她，「小安，你先把飯吃了吧。」

　　祝小安當然不肯了。

　　王老師輕柔地道：「你這個孩子，快吃吧，我和你楊老師現在不餓，等會兒再吃正好。」

　　祝小安就知道老師特意照顧自己，鼻子頓時酸酸的，強忍著淚意接過飯盒，「謝謝老師。」

　　王老師就讓她去一邊吃，她則幫著楊老師收拾一下書桌，找出一沓子印試卷的白紙來，還有幾支鉛筆、幾個本子、一支鋼筆一瓶碳素墨水，他們知道祝小安沒有錢買學習用品，所以一直都儘可能地資助她。

　　祝小安吃完飯，還沒有電話回過來，三人就繼續等。

　　王老師把書包遞給她。

　　祝小安只拿書和一沓子演草紙，其他的放在桌上，「謝謝老師，這些還是放在老師這裡吧，等我以後用完了再來拿。」

　　她上學用的文具除了她得獎發的，幾乎都是老師資助的，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感激。

　　但是現在她不想拿回去。

　　從前拿回家的文具，最好的都被祝萍萍搶走，她不稀罕的再給祝小安用。其的也被祝媽媽收起來，說怕祝小安拿著禍害了，她給保管者慢慢用，其實基本都被當禮物送給親戚家孩子。

　　她可以嚇唬住祝萍萍不敢搶，可祝媽媽還是會拿走大部分，根本用不到祝小安身上。

　　老師們也知道她家的情況，就答應她的要求。

　　等了好一會兒電話還沒來，三人著急起來。

　　楊老師再撥過去試試，結果沒人接，「怎麼回事？」

　　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他們已經動手了？

　　三人心頭頓時被烏雲籠罩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