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巴賀
楚玄昭見肖鷹下去,一步上前,攬住了沈輕君的肩頭,為他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君君~,你讓他晚間找你,我會吃醋的。」
沈輕君肩頭一毛,下意識地抬頭環顧了一下,楚玄昭一笑,「你找的這個地方,沒人。」
沈輕君嘴角一抽,「那你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
楚玄昭撇了撇嘴,「出了議事堂,我就想去找你,結果就瞥見你和肖鷹朝著這邊走過來,我就跟過來了。」
豈止是瞥見,他當時都快氣瘋了好不好!
沈輕君點了點頭,又突然頓住,半晌,一點一點抬起頭,「楚玄昭,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好像又聽到幼時赫連辛嘴裡那個鬼稱呼了!
「君君呀~」
沈輕君猛地一嗆,忍不住用力搓了搓胳膊,「改了!」
楚玄昭在他耳邊呵了口氣,成功的看到他的耳尖兒又爬上一層薄紅才心滿意足地退開了臉,「那你說,叫什麼。」
沈輕君一把推開他,轉身邁步,「外頭冷,我回房了。」
楚玄昭一步跟上去,「嗯,我也回,你房。」
「……」
…………
楚玄昭接過青竹手裡的茶,茶是溫的。他手中散開內力烘了烘,才遞給沈輕君,又把他那杯扯過來,「你喝這個。」
沈輕君微愣,繼而看向青竹。
楚玄昭笑了笑,「輕君,他都知道了,你還擔心什麼?再說了,青竹又不會亂說話。」
青竹用力點點頭,「公子,我不會亂說話。」
「……」
沈輕君摁了摁額頭,他為什麼覺得青竹叛變了,他是楚玄昭的人吧?不是錯覺吧?
「青竹,你先下去吧,我跟你家公子有話說。」
「是。」
然後麻溜的退下去了。
沈輕君嘴角忍不住一抽,「…我怎麼覺得我養了十幾年的人,好像成你的了。」
楚玄昭攥住他的手,「你都成我的了。」
沈輕君縮了縮手,楚玄昭卻攥的更緊了,他忍不住抬頭,又低頭,最後轉過頭來看著楚玄昭,不說話。
楚玄昭輕輕一笑,「輕君,你臉皮兒也太薄了。」
沈輕君淡淡道,「楚玄昭,你臉皮也太厚了。」
「閣主過獎。」
「……」
「陛下,謙虛。」
「……」
「楚玄昭。」沈輕君的聲音自沉默中響起。
「嗯?」
「我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你說,格吉思善偽,果步魯好戰,那,三王子巴賀呢?為何,同為王子,連他的名聲如何,都沒多少人清楚?你呢?知道怎麼回事嗎?」
楚玄昭又換了杯茶給他,「我也多少著意探查過,這個巴賀,雖然貴為王子,但恐怕,連個平民百姓都不如啊。」
「怎麼回事?」
楚玄昭轉過桌子,坐到他身旁,「你知道,玄昕他,他的情況吧?這個巴賀倒是與玄昕有些相似,只是,比玄昕可慘多了。」
「他也不受莫古待見?」
「豈止是不待見。當時,巴賀的母親,原本是拓加一名妓`子,與拓加王莫古露水姻緣,不料竟就有了身孕。拓加王得知此事,將她接入王城,封為王妃,只是,好運不長,她生下巴賀不久,就傳出謠言,說巴賀根本不是拓加王室子孫。具體過程我沒查出,只知道,拓加王信了。巴賀的母親被斷肢悶缸而死,哦,就跟我們這邊的人彘差不多。」
「那巴賀呢?」
「拓加王當即下令將巴賀毒死,是當時的宮人不忍,才減了毒量,巴賀命挺大,只是昏迷,並未氣絕。在亂葬崗被人撿去收養,但是,毒已經毀了他的面目,他整個人,左邊是人,右邊是鬼,拓加人稱他,半人半鬼。」
沈輕君點頭,「那他後來怎麼又回去了?」
楚玄昭一笑,「後來拓加王不知從什麼途徑,知道了當年只是個冤案,又得知他未死,接他回了王城。不過,他已經變成那個模樣,即便拓加王心存愧疚,讓他錦衣玉食,可別人眼裡,他終究是廢了。」
「逆境多狂人。楚玄昭,你幫我多留意他的消息。」
楚玄昭微微探身,輕輕吻了吻他的發頂,「你要做什麼?」
沈輕君頭微微一縮,「說不定用得著。格吉思是個瘋子,對付瘋子,也只能用瘋子。」
「你是說?唉,不行。這個巴賀,自卑的很,走路貼牆角,逢人不抬頭,他對上格吉思,塞牙縫都不夠。」
「楚玄昭,相信我,越是這種人,一旦惹急了,就越是可怕。你儘管留意,又不費事,行不行,總要試過才知道。」
「好,聽你的。」楚玄昭站起身來,彎下腰,一張俊臉與沈輕君正正相對。
沈輕君身子一退,緊貼椅背,「你要幹什麼?」
楚玄昭抬起手扣住他的頭,「閣主,你慣於與人交易,我答應了幫你留意,你是否該付出酬勞?」
沈輕君呼吸有些急促,話也有些急促,「我是為助你,從江南開始,我早就虧本了,你還來討酬勞?」
楚玄昭一笑,「那你親我也成,把你的本,都儘管討回去,來吧。」
說完就閉上了眼。
沈輕君見他閉眼,正欲脫手而出,楚玄昭陡然睜開眼睛,將他往前一勾。
兩唇相碰。
楚玄昭感受著唇上的柔軟,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然後便兩手齊齊勾住他的脖頸,抵開了他的牙關。
聽著漬漬水聲,沈輕君臉上飛紅,他悄悄睜開眼,便看到楚玄昭緊閉的雙眼近在眼前,睫毛微顫。
即使沒有碰到那雙睫毛,他也莫名覺得一絲癢意,說不清是掃在了臉上,還是掃在心上。
他正出神間,突然覺得一隻手自頸邊下滑,摸上了衣帶。
來不及多想,他便將楚玄昭重重一推。
「楚玄昭,你做什麼?!」
楚玄昭退開一步,似乎剛剛回神兒,手朝下擋了擋,「呃,那個,抱歉,有點忘情,所以……」
沈輕君下意識地順著看過去,氣話頓時有些卡殼,「外邊冰天雪地的,不如你出去,走走?」
「不…,我這,怎麼出門?」
沈輕君扯過披風披在他身上,然後幫他緊了緊前面,緩緩一笑,笑的無比輕柔,「陛下,請吧?」
楚玄昭低頭瞥了瞥,果然看不出,又瞪了眼沈輕君,「你別笑了,你這個笑法,我怕我失控。」
…………
數日後,十萬大軍到達韓嶺關,與其餘兵馬齊聚,與十萬大軍同來的,還有這一次的糧草,以及楚玄昭下令準備的營帳架。
糧草有之前每批的足足三倍多。
西北的諸位將軍,總算明白,楚玄昭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打入拓加。
而拓加大軍,百里而踞,未曾擅動。
此時,已是正月末了。
楚玄昭下了令,嚴整軍務,開春之前,無論拓加動與不動,都主動攻擊。
理由是,為嘉甄公主報仇雪恨。
…………
二月初,果步魯親率十多萬拓加騎兵逼近韓嶺關。
這十多萬,就是果步魯當初帶到關州隘口的二十萬。
「此次拓加出兵,極有可能是打前鋒,藉機開戰。果步魯善戰,但人卻有些自負,我看,不如來個佯敗誘敵。」
程至騰一步上前,朝沈輕君抱了抱拳,「軍師,請問,具體是怎麼個佯敗誘敵法?」
沈輕君一笑,「此次,就由劉廣龍劉將軍帶十萬神策軍出兵應戰,就在關前曲子壑那裡截他,不過,只許敗,不許勝。薛子明薛將軍,就帶你隴州的五萬鷹揚衛前往曲子壑的壑谷,帶上菜籽油。」
楚玄昭挨到他身邊,「帶菜籽油做什麼?」
沈輕君摸了摸鼻尖,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烤肉。」
薛子明一笑,「我明白軍師的意思——」
劉廣龍一把扯了扯他,低聲道,「你明白什麼!這陛下還沒明白,你明白了,那也不能明白。」
「……」
楚玄昭內力深厚,這悄悄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朕還是裝沒聽見吧。_
薛子明拂開劉廣龍,輕聲一笑,「陛下乃當世明君,絕不是那等恫嚇視聽的天子。我薛子明,又怎會曲意逢迎,溜鬚拍馬呢?」
楚玄昭嘴角一抽,你現在就在溜鬚拍馬。
這個薛子明,不像程至騰,是個耿直武將,也不像劉廣龍謹慎小心,他似乎,黑水兒挺多啊……
而且,他若不是穿著鎧甲,還真看不出是個武將。
薛子明跟劉廣龍,程至騰不同,他年歲不過三十,尚未留須,五官端正,全然不似其他武夫那般粗獷。
楚玄昭看向薛子明,「薛子明,不必顧慮,有話直說。」
薛子明點點頭,「是。陛下有所不知,這曲子壑呢,就在關州隘外不足二十里,軍師在關州隘呆過,想來也知道那裡什麼情況。曲子壑的壑谷,雜草叢生,如今是冬季,早已乾枯,若是,把那些人引到裡面,再放上一把火,哎嘿嘿,烤肉吶陛下!」
沈輕君一笑,「薛將軍說的極是。」
薛子明朝沈輕君拱拱手,「哎呀,軍師說的極是。」
沈輕君挑眉,「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
薛子明回以一挑,「包在我身上!」
楚玄昭繞過沈輕君,拍了拍薛子明的肩膀,「那,薛愛將,麻煩你了?」
所以,你趕快滾,別在這跟我家君君擠眉弄眼了?
薛子明啪啪糊了肩膀上的手兩巴掌,「不麻煩,不麻煩。陛下,您就等末將的好消息吧。」
「……」
楚玄昭淡定地把手收回來,他算看出來了,這薛子明,就一逗比。
楚玄昭走回主位,「就按軍師的吩咐去辦。」
程至騰左看看劉廣龍,右看看薛子明,「陛下,軍師,那我呢?」
楚玄昭呵呵一笑,「下次,下次一定。」
「……」
眾人陸續離開,沈輕君碰了碰楚玄昭,「陛下,我有事與你相商,你看是否?」
楚玄昭眸子裡溢滿笑意,「軍師且隨朕前往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