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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靖堯當年留學回國,就藉著家裡的資源自己開辦了一家遊戲公司,帶領團隊,吸納人才,十年過去,公司已經憑借主打網游和多款手游在國內謀得強者席位,漸漸退出研發團隊,專做管理。成就在手,青春不再,終究逃不脫創業者共通的無可奈何。如今大哥方靖磊賢妻在側,女兒大好年華,連三弟也在年中與藕斷絲連的大學同學奉子成婚,不久就將添一子。
其實方靖堯也不是孤苦至今,他也有過伴侶,搭伙的伴侶,分分合合不計其數,方家人也早知曉,方二少是個同性戀。
十二月底,氣溫又降了十餘度,雪雨交加,方靖堯應酬無數。狼狗已經將近茶几大,灰白相間的毛,白花花的肚皮,健壯的四肢。方靖維是寵物醫生,方靖堯向他咨詢過養狗的一切相關,記在筆記本上,早上出門前搭配好狗糧、牛肉和水果,中午會讓鐘點工再按要求補添,狼狗不挑食,發育非常快,毛色也越來越漂亮,方靖堯有空會帶它下樓遛彎,給它梳毛,它會聽人話,非常乖巧。
狼狗有時候會發現方靖堯盯著他發呆,蹙著眉,像在思索什麼,它便害怕起來,於是表現得更乖更溫馴了。
鵝毛大雪,從客廳的落地窗看下去,馬路略顯荒涼,清潔工人拿著掃帚反反覆覆地掃積雪。當夜,方靖堯剛睡著,忽然有一股熱源貼過來,他猛然驚醒,開了檯燈,卻見灰色的大狗跳上了床,正把頭往被窩裡鑽。
方靖堯沉下臉,揪起它頸後的皮毛,將他往床上一推,沉聲道:「出去。」
狼狗滾下床,還想往上爬,看見方靖堯凶神惡煞的目光,又垂著頭縮了爪子,在床邊坐下。
方靖堯看了它半晌,似乎笑了一下,「可以留在這裡,但不能上來。」
狼狗乖乖在地板上趴下,不多時就睡著了。
翌日,小區的積雪到了膝蓋,方靖堯也沒出門,在家待了一整天,狼狗尾巴都晃了好幾次。
方靖堯索性又休息了一天,等雪化了,就送狼狗去方靖維的寵物醫院洗澡。自從把狼狗撿回來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幾乎每天都在長大,已經這麼大一隻,卻還沒洗過澡。方靖維早聽他二哥收養了一條狗,卻還沒見過,這一見,眼睛頓時亮了,笑起來彎身摸狼狗的頭,「好帥的狗。」
只要是方靖堯對其沒有敵意的人,狼狗都會順從。
方靖維道:「手上沒事,我給它洗吧。」
帶著狼狗進了房間,方靖堯也跟進來,方靖維蹲下身又與狼狗玩了一會,拍拍它的肚子:「你爸爸把你餵得這麼好,沒有半點流浪狗的樣子。」
狼狗將下巴抬得老高。
它覺得這個稱呼很有意思。
方靖堯眼裡似乎也有些許笑意,他今天穿一件炭黑色毛呢風衣,淺灰色圍巾,修身西褲,尖頭皮鞋,一臉嚴肅,難得帶笑,狼狗看得呆了。出門前還沒穿風衣的時候,狼狗看的還是他的屁股。
方靖維的話忽然將它拉回現實。
「等等,二哥,你確定這是狗?」
方靖堯眼中笑意微斂,他將兩手放進風衣口袋,抬了抬下頜。
方靖維用手托住狼狗的下巴,一隻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耳朵,又順著耳朵撫摸它的脖頸,背部,尾巴。
狼狗耳朵豎得老高,嘴角微微咧起。
方靖維道:「你看它的耳朵,胸部,還有尾巴。」
方靖堯垂下眼瞼,往前走了兩步,在狼狗身邊蹲下,一手覆上它的腦袋,狼狗立馬放鬆了耳朵,合攏嘴,剛剛露出的牙根也不見了。
方靖維道:「你聽過它叫麼?」
方靖堯不說話,一手順氣狼狗背上的毛。
「這是條狼,小公狼,不,也不小了。」方靖維舒展眉頭,吁了口氣,眼中浮出些許調侃,「不仔細看倒是像狗,看不出狼性。」
從方靖維那裡離開以後,狼狗,不,現在起,應該稱它為「狼」,離開以後,它就乖得不像話。
以往還會扯一扯方靖堯的褲腿,豎直身子蹭一蹭他的腰,今天卻是垂著腦袋老老實實尾隨方靖堯,等方靖堯打開車門,乖乖跳上後坐,趴下,假裝睡覺。
方靖堯也不管它,專心開車,中途還接了個很短的電話。
回了家,方靖堯打開鞋櫃,拖鞋就被狼給叼了下來,放在它腳邊,蹭了蹭他的腳踝,又在他腳邊坐下。
方靖堯似乎愣了一瞬,深深看了它一眼,他的瞳色很深,像它印象中的星辰。
它印象中的星辰。
不是夜晚從落地窗看出去的天空,這裡的天空幾乎是看不見星辰的,它不知道它以前在哪裡見過星辰,又為什麼知道那是星辰,但就像其他很多事情,沒有人能告訴它為什麼,它卻知道,和它的存在一樣神奇。
方靖堯沒穿鞋,也沒彎下腰摸一摸它,他又鎖了門離開了。
那天狼等了很久,鐘點工按時來給它餵了狗糧,它不敢吃完,很怕這是方靖堯給它的最後一頓狗糧,它一頭狼,吃不了生肉,把狗糧給吃慣了。
狼縮回方靖堯給它佈置的房間裡,低聲嗚嚎,它的確沒有在方靖堯面前叫過,只在他離開的時候,發出極小的聲音。這是人類的地盤,就算大聲嚎叫,也不會有同類接應。
夜深了,方靖堯依舊沒有回來。
它好像又回到剛剛醒來的那天,餓著肚子已經沒有動一動的力氣,天越來越黑,周圍都是陌生的味道……
孤立無援。
它忽然凶狠地想,如果方靖堯拋棄了它,拯救它卻又拋棄它,那麼他就殺掉他,報復他。
客廳門忽然響了。
狼豎直耳朵,卻沒有動。門鎖開了,聽見開門聲,狼頓時發覺不對,這是兩個人的腳步聲。狼匍著身子慢慢爬出去,聽見客廳裡陌生的聲音。
「方總小心……」
方靖堯:「謝謝。」
狼一到客廳,就見高挑挺拔的方靖堯懷裡有個人,很清秀的男人,白淨的面皮,側臉幾乎要貼上方靖堯的脖頸。方靖堯摟著他的肩,由他攙扶著,似乎重心不穩。
狼一個箭步衝過去,將那男人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往後瑟縮了幾步。
狼前匍地,後身翹起,齜起牙,狠狠瞪著他。
男人強笑道:「方總什麼時候養的狗,好威風。」
方靖堯目光有些渙散,捏了捏眉心,道:「沒事,扶我回主臥。」
方靖堯身上有股怪異的味道,狼非常不舒服。然而聽方靖堯這麼說,它也不敢再對男人示威,合攏了嘴巴,便給兩人讓出了道。男人有些依舊有些瑟縮,被方靖堯低聲罵了句什麼,又壯著膽子過來了。方靖堯走起來搖搖晃晃,上樓也磕磕絆絆,男人太過單薄,哪裡架得住他的偉岸身軀,兩人幾次險些栽倒,看得狼心驚膽戰。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乾著急,尾隨兩人進了房間,見男人將方靖堯扶上床躺下,又進了浴室。
狼小心走過去,舔了舔方靖堯的手指。
方靖堯在它額上一戳,道:「睡覺去。」
狼又看它幾眼,夾著尾巴走了。
狼沒有回房間,它下了樓,在客廳落地窗前發呆。
它不明白方靖堯剛才那輕輕一戳意味著什麼,是不是原諒它了,不怕它傷害他。此刻的狼似乎忘了,就在方靖堯剛剛回來之前,它心中還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狼等了一會,不見那男人下樓,卻聽見奇怪的聲音。
狼飛快衝上樓,直蹦方靖堯的房間,它全力奔跑時就像一陣風,它從來沒有在方靖堯面前展露過本性。
門沒有掩上,狼輕輕靠近房門,看清房中景象,一時愣住。
方靖堯精赤著上身,發出粗重的低喘。那清秀男人雪白身軀赤裸,正匍在他身上,埋頭啃吻方靖堯的脖頸,發出細碎的低語。他的音量很小,狼卻能聽清,狼聽見他用沉溺的聲音不知疲倦地重複:「方總,讓我幹你……我愛你……方總……」
方靖堯沒有說話,檯燈很暗,對黑夜中視物也毫無障礙的狼來說並無關係,它依舊能看清方靖堯燒紅的臉,他閉著眼睛,性感的喉結頻頻滾動,他不給他回音,卻任由他一路啃吻到他堅硬的胸肌。
男人沒能咬上方靖堯的乳頭。
他發覺不對,扭頭看時,一隻凶狠的狼狗已經躍上床。燈光太暗了,那一瞬間,這條狗瞪著他的眼睛竟放出綠光,它維持著進門時候的姿勢,匍著前身,齜著牙,好像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將他生吞入腹。
男人連滾帶爬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