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雷丞宇站在自己的家門前。

　　住院住了將近兩個多月，他還沒有厘清要怎麼面對她。

　　她也真如他所言，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她一定哭得很慘吧，想起她梨花帶淚的臉蛋兒。

　　「總裁？」李特助看著總裁躊滯不前。

　　「你先回去吧。」

　　「是。」他最終還是按了門鈴。

　　按了好幾次都沒來應門，可能出去了吧，他拿出鑰匙。

　　「喂，院長媽媽，小冰在妳那裡嗎？」他撥電話到院裡去。

　　「小冰啊，她好久沒來了，她在醫院照顧你不是嗎？」頓時，雷丞宇有種不安感襲身。

　　「你出院了？身體好些沒有？」

　　「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要麻煩你多照顧我們小冰，上次報紙又胡亂寫一通，她心裡一定很難過。對了，你們找個時間過來讓我看看，我好幾個禮拜沒有看到小冰了。」李院長最後說：「我不跟你多說了，我爐子上在煮東西。」

　　接著雷丞宇楞楞地掛上電話。她很久沒去院裡，院長媽媽說她在醫院……

　　「小冰！」他在屋內每個角落找尋她的蹤跡，「小冰！小冰！」

　　不對、就是不對！他怎麼都聞不到屋內有她的氣息……

　　「小冰！」她會去哪裡？她會去哪裡！

　　不對，說不定她只是出去買東西或什麼的，她不會走的，她不會走的！

　　可是為什麼他心裡這麼不安？是他想太多嗎？但他總覺得屋子很冷清……

　　＊＊＊

　　兩年半後。

　　「叩、叩。」

　　「進來。」

　　「總裁。」

　　「說。」

　　「是，在屏東……」那人細說。

　　接著只聞雷丞宇叫：「馬上備車。」

　　「總裁，還是先讓屬下去一趟。」李特助實在不忍心再看到總裁再一次失落的樣子。

　　「我要親自去，備車。」

　　「是。」

　　他已經不知道燃起希望、卻又熄滅過多少次……他這輩子絕對不可能放她走。

　　這兩年多來，他已經不知道反省過自己多少次，恨自己當初太衝動、恨自己當初不夠信任她……

　　她除了自己，怎麼可能還有別的男人？她又怎麼可以這樣懲罰自己？

　　她這一走，彷彿也帶走了他的靈魂，李特助從後視鏡看到總裁閉上眼睛。

　　自從知道夫人離開，總裁就沒有再笑過，別說是笑容，其它表情也都一併消失了。

　　只希望這次的消息是真的，車子最後停在屏東一家幼稚園門前。

　　「她在這裡？」

　　不管失落過多少次，雷丞宇每一次都還是燃起希望不停地尋找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妻子。

　　「資料上說夫人住在後頭。」雷丞宇已經沿著幼稚園低矮的牆面，往後頭走。

　　看著幼稚園年久失修、有些破垣的校捨，他實在不敢想像她在這裡的生活會好到哪裡去……

　　他走到後頭，看到一間……屋子？看著眼前用鐵皮搭起來的屋子……「她……住在這裡？」

　　「應該是，總裁。」李特助也皺起眉頭，這哪是什麼房子，根本就是堆放雜物的倉庫。

　　就在雷丞宇想上前一探究竟，一陣尖銳的叫囂聲由遠而近傳來。

　　「不知好歹的女人，都幾點了？妳還在偷什麼懶？」

　　雷丞宇和李特助站在圍牆外，看到一個矮矮胖胖、二十多歲上下的女人，儼然就是一副潑婦的模樣，晃著她的肥臀直沖進鐵皮屋內。

　　「妳不想住了是不是？敢偷懶？」

　　「不是的，小飛他還在發燒，我不敢走開。」沒有隔音效果的鐵皮屋，清清楚楚的傳出他找尋已久的聲音。

　　「沒爸的孩子就是這麼麻煩，還不是要怪妳自己，自以為漂亮，不清不白生了個兒子。」

　　「妳說夠了沒有？」雷丞宇在一聽見是她的聲音的時候，就大步奔向鐵皮屋內。

　　他眼神陰鷙的怒視著叫囂不已的女人。

　　杜小冰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正是那自己夜夜夢裡都會出現的身影。

　　「你、你是誰？」叫囂的女人看到如此英俊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竟然也稍稍地臉紅了起來。

　　「我是她丈夫。」他冷冷的告知囂張的女人。

　　「丞、丞宇？」

　　「小冰……」看到她已經不能再消瘦的小臉。

　　真、真的是他？，「丞宇……」她好想、好想他。

　　「對不起、對不起。」杜小冰聽見他跟自己說對不起，她直搖頭。

　　「我們回家好嗎？」雷丞宇低聲懇求。

　　他、他原諒自己了嗎？

　　雷丞宇一個大步邁進，一把抱住他思念不已的妻子。

　　怎麼有東西隔著？他的視線往下，停在一個熟睡的小人兒身上。

　　這、這……資料上沒說她幫他生了個孩子……

　　「他、他……」雷丞宇發現自己竟、竟然說不出話。

　　杜小冰趕緊說：「他是小飛，我們的兒子，真的！」她害怕的看著他。

　　「我相信、我相信！」他不捨的擁緊她。都是他的錯，才會讓她要急著澄清。

　　「唔……媽、媽媽……」杜小冰懷裡的小人兒不舒服的呻吟著。

　　「媽媽在這。」杜小冰輕輕搖著兒子，一面摸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

　　「媽媽……」恩飛睜開眼睛，看到除了媽媽，還有……他的視線停留在雷丞宇身上。

　　雷丞宇對於心愛的妻子幫自己生了孩子，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他跟小冰的兒子……這是他跟小冰的兒子！

　　恩飛看著雷丞宇，一瞬也不瞬地瞧著。「恩飛，爸爸來看你了。」

　　杜小冰將躺抱著的兒子抱立，好讓他瞧瞧素未謀面的爸爸。

　　「爸爸？」恩飛陌生地念出這兩個字。

　　「嗯，恩飛的爸爸。」

　　她知道兒子有時候會跟著幼稚園裡的小朋友喊爸爸、爸爸，可是他不是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喊什麼。

　　「可是那個壞阿姨說恩飛沒有爸爸。」恩飛看著一直盯著自己臉上瞧的「爸爸」。

　　杜小冰知道兒子口中的壞阿姨就是方才那個大聲嚷嚷的女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過她？她怎麼老是要找自己的麻煩，甚至還跟孩子說這種話……

　　「恩飛有媽媽，當然也有爸爸。」雷丞宇心疼地朝她懷裡的兒子說。

　　他向小人兒伸開雙手，恩飛用眼神詢問母親，杜小冰微笑。

　　接著雷丞宇摟緊懷裡的兒子，這是他跟小冰的兒子。

　　這是爸爸，兒子的雙手也緊緊地回抱。突然，「頭痛痛……媽媽，頭痛痛……」恩飛一喊疼，雷丞宇這才發覺到懷中兒子身體有著不正常的高溫。

　　「媽媽看看。」

　　「他還在發燒……」

　　囂張的女人看著眼前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這麼英俊的男人竟然是那個臭小子的父親？是杜小冰的丈夫！

　　囂張的女人沒有愛心，卻靠著父母留下來的一筆錢買了一家幼稚園來營生。

　　沒辦法，這個地方太偏僻了，只有這家幼稚園，大家就算知道這女人心地不好，還是會把孩子送過來。

　　看樣子他應該是還滿有錢的，囂張的女人打著如意算盤，哼，沒機會也要撈一筆！

　　「喂，她是你老婆跟孩子？」雷丞宇狠狠的瞪了她一下，算是回答。

　　囂張的女人被他這麼一瞪，竟然也會感到畏懼，「那、那好，把這些日子她們在我這裡白吃白住的花費通通算清楚。」

　　囂張的女人可真敢開口，雖然她讓杜小冰跟孩子住在這「屋子」，卻奴役她大大小小的雜事，小冰做到半夜還沒休息，是常有的事。

　　「是該算清楚。」雷丞宇冷冷地看著囂張女人，他壓根兒不相信眼前這女人會善待自己的老婆跟孩子！

　　「等我部屬調查好我老婆、孩子在妳這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後，該報恩還是報仇，我一定會加倍奉還！」

　　「你想白吃白住啊！」

　　「丞宇……」

　　「讓我處理。」杜小冰知道他的脾氣，但是就算再怎麼不好，她也是讓自己跟孩子有個可以棲身的地方。

　　當初她身無分文，條件再怎麼苛求，她也咬著牙撐過來了，那些冷嘲熱諷對於她來說，實在不算什麼。

　　「丞宇。」

　　「我們兒子生病了，妳還要在這耗嗎？」他柔聲地問著。見她不語，「先去醫院，李特助會叫人過來。」雷丞宇用眼神意示李特助。

　　「嗯。」

　　＊＊＊

　　折騰了一整天，一家三個人終於回到台北的家，當然回家之前已經先繞到孤兒院，讓院長媽媽安心。

　　恩飛讓雷丞宇抱著，一直捨不得睡著，其實他早吃了藥，藥效會讓他睡得很熟才是。

　　杜小冰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因為看到爸爸，捨不得睡覺。

　　「小飛，洗完澡該睡覺了。」杜小冰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

　　「再一下下就好。」他手上拿著雷丞宇剛剛幫他組裝好的機器人。

　　「賴皮鬼。」杜小冰捏捏他像雷丞宇一樣高挺的鼻子。

　　「媽媽好香喔。」小鬼靈精討好著媽媽。

　　「真的，我老婆最香了。」杜小冰好笑地看著一大一小。

　　「媽媽，有好多熱水耶。」他像只無尾熊，趴在雷丞宇身上。

　　「是啊，以後每天都有熱水可以洗。」看著他硬撐著眼皮，還不肯睡。

　　雷丞宇感到很自責，不過是個熱水澡，就可以讓兒子這麼高興，他知道自己明天看到屬下的調查肯定會多忿怒。

　　「那我明天也可以跟爸爸一起洗澡嗎？」

　　「當然可以，爸爸幫小飛擦背，小飛幫爸爸擦背，好不好？」雷丞宇抱著剛洗完澡還熱呼呼的小身軀。

　　杜小冰伸手觸摸兒子的額頭。「好象有比較退燒了。」她總算能安心一些，兒子已經燒了兩天，讓她實在很擔心。

　　「明天還是去大醫院看看比較安心。」雷丞宇說著。

　　「嗯。」

　　「媽媽，明天醒來還是一樣嗎？」恩飛躺在中問，小冰和丞宇則是分別躺在他的左右邊。

　　「什麼一樣不一樣？」杜小冰已經快睡著，有些含糊地回應著。

　　「就是一樣有爸爸、媽媽。」雷丞宇半轉過身，再正經不過地看著兒子。

　　「爸爸跟你保證會永遠都跟媽媽還有小飛在一起。」

　　「嗯。」恩飛也若有其事地慎重點點頭，「我知道。」

　　「小飛以後也要跟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

　　可惜杜小冰睡著了，沒有聽見這一番父子情深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