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切發生得極快，鋒利的黑色利器向頭劈下，粉色的小陽傘從下方襲來。唐陌一手撐在地上，傘尖朝上，俐落地刺向對方的咽喉。這邋遢老頭也沒想到唐陌和傅聞奪會突然進攻，但下一秒，他便從懷裏掏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爛木頭，先將小陽傘劈開，再迎向傅聞奪。

　　唐陌向後倒退兩步，老頭的爛木頭與傅聞奪的三棱形利器撞上。

　　老頭身材乾癟，十分瘦弱，身體裏卻隱藏著強大的力量。傅聞奪倒退半步，這老頭竟然穩穩站在原地。他驚訝地“咦”了一聲，只見他手裏的爛木頭被砍出一道淺淺的口子。他再抬頭看向傅聞奪的右手，目露貪婪：“嘿嘿，把你的手砍下來給我……這碗貓糧也可以給你。”

　　傅聞奪和唐陌根本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兩人齊齊攻了上去。

　　寬敞的花園裏，激烈的打鬥聲不斷響起。

　　很快，趙曉菲也加入了戰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巴掌大小的紫色小盒子，對準老頭，一連射出多發紫色細針。老頭遊刃有餘地躲開她的細針，同時還有餘力抵擋唐陌和傅聞奪的聯手。但漸漸的，他也稍微落了下風。

　　見狀不妙，老頭一咬牙，轉身就想跑。唐陌抬起右手，數十根銀色鋼針瞬間出現，針頭一轉，飛向老頭。這老頭咒駡一聲，躲開攻擊，鋼針全部射進土壤裏。老頭被迫跑向左側，傅聞奪直接從左側攻了上來，令他避無可避。

　　老頭憤怒地吼叫起來，他一把折斷手裏的爛木頭，頓時，一股比貓糧更臭的味道散發出來。

　　這味道超越了人類想像的極限，唐陌的喉嚨一陣蠕動，差點吐出來。連傅聞奪都被這味道熏得動作停了一秒，老頭借此機會抓起貓糧就跑，走的時候還朝幾個人類吐了口口水：“呸！你們這些無恥的人類！”

　　唐陌一隻手捂著嘴，另一隻手再次抬起，雙眼通紅地盯著這老頭，再次射出數十根針。傅聞奪也拿出了一根細細的繩子探向老頭。老頭不敢大意，兩個玩家強迫自己適應這恐怖的臭味，再追向他。

　　傅聞奪刺穿老頭的大腿，老頭踉蹌著跑向大門。唐陌乾脆扔了小陽傘，翻手取出大火柴。他怒喝一聲，火柴頭在地上摩擦出火花。就在唐陌的大火柴即將點燃老頭的衣服時，一道深紅色的身影從他的背後竄上來，嗖！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響起，唐陌的動作停了一瞬，接著他揮舞火柴點燃了老頭的身體。

　　老頭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三個人類。

　　唐陌將小陽傘收回手腕，傅聞奪也站定身體。他們轉身，只見一個高瘦優雅的金髮男人抬起手，輕輕地蓋住自己的禮帽。格雷亞微微一笑，從邋遢老頭的胸口拔出自己的拐杖，他抱怨道：“這味道可真是太令人難忘了，my lady，這樣的味道真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也不知道格雷亞的拐杖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在它刺入老頭的身體後，老頭就停止了呼吸。大火很快吞噬了這具屍體，李妙妙跑上來從老頭手裏拿走貓糧。火焰漸漸熄滅，留下一地黑色灰燼。

　　唐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格雷亞手裏的短杖，再看著地上這灘骨灰，嘴唇慢慢抿起。

　　李妙妙：“這麼臭的東西真的會有貓想吃？”

　　唐陌轉頭看向她。

　　趙曉菲湊過來看了看這坨屎一樣的東西，捂住鼻子：“還是很臭。這老頭不是騙我們的吧，這真的是貓糧嗎？”

　　格雷亞非常有耐心地解釋道：“他或許會騙人，但是黑塔永遠不會騙人。打敗守護貓糧的地底人就可以得到一碗貓糧，瞧，我們現在便得到了它——一碗十分美味的貓糧。”

　　唐陌淡淡道：“你要真覺得它美味可以送給你吃。”

　　格雷亞：“……”

　　大概是不想吃貓糧，格雷亞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李妙妙是外科醫生，對這種髒臭的“貓糧”接受度很高，她拿著這碗貓糧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薛定諤的城堡。五個玩家跟在她身後，依次進入大門，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在最後關上大門。由李妙妙領頭，五個人在城堡裏尋找起來。

　　“喵喵，喵喵？吃飯了。”李妙妙一邊捧著貓糧，一邊喊道。

　　“喵喵？”

　　“你最喜歡的貓糧來了。”

　　“喵喵。”

　　五個人拿著貓糧從城堡的一層走到二層，最後再回到一層。每只黑貓見到他們都會轉身跑開，甚至跑得比剛才還快，完全沒有想吃貓糧的意思。李妙妙放棄道：“果然，我就說正常的貓怎麼可能吃這種東西。狗才是改不了吃屎，現在狗都不吃屎了，貓怎麼可能吃。”

　　趙曉菲：“那該怎麼辦？黑塔說了，薛定諤的貓是會吃這碗貓糧的，它不出來吃貓糧，我們該怎麼找它？”

　　事情頓時又陷入僵局。

　　忽然，一道僵硬的男聲從李妙妙身後響起：“客人，這種散發異味的東西不可以放在城堡裏。如果你們不打算將它處理掉，我可以代勞。”

　　李妙妙一愣：“這是貓糧，薛定諤的貓一直都吃它。”貓糧不能放在城堡裏？

　　中年管家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重複道：“客人，這種散發異味的東西……”

　　眾人又說了幾句，管家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只是一直重複這句話。李妙妙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停地提醒。

　　傅聞奪：“給他吧。”

　　李妙妙錯愕地看向傅聞奪：“可是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搶到的貓糧。”

　　傅聞奪：“每三個小時會出現一碗貓糧。這碗貓糧我們現在放著也沒有任何用，可以交給他。他說，他有處理的方法。”

　　趙曉菲：“可是……”

　　李妙妙想起臨走前阮望舒的囑託，道：“好，反正這東西我也不想拿著。”說著，她迅速地把貓糧塞到中年管家的手裏。中年管家彷彿聞不到手裏這坨屎的臭味，面無表情地拿著貓糧走到廚房裏。

　　傅聞奪和唐陌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李妙妙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誒，難道還能跟著這個管家找到薛定諤的貓？”

　　管家捧著貓糧慢悠悠地走到廚房，他將貓糧放進櫥櫃裏，鎖上門再次離開。五個玩家在廚房裏守株待兔。廚房臭味最重，一隻黑貓都不肯進來。等了半個小時，他們只得放棄，再按之前的方法尋找貓。

　　這次大家換樓層，唐陌和李妙妙尋找一層，傅聞奪三人尋找二層。

　　李妙妙抓住一隻小貓，檢查了一番後，在它的後腿上做標記。兩人很快找了十個房間，一無所獲。而且如同唐陌說的一樣，他們找貓的效率大幅度降低。兩人抓的貓裏，十只有八隻已經做過標記，曾經被找到過。

　　一個半小時後，兩人只找了二十幾隻貓。

　　李妙妙放走一隻髒兮兮的小黑貓，蹲在地上，腦子裏十分混亂：“這次的副本難道真的要我們這樣找下去？我們現在加起來應該一共找了兩百多隻貓了吧，還有一百多隻。如果那只貓根本不在這裏，我們豈不是做了白用工？”

　　“它一定在這裏。”唐陌道。

　　李妙妙轉首看他。

　　剩下來的黑貓一隻比一隻機靈，玩家還沒走到身邊，小貓就炸毛跑開。唐陌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走過一隻藏在花瓶後的小貓。趁小貓不注意，他突然出手，將這只貓抓住。

　　“喵！”

　　小黑貓憤怒地叫了起來，用爪子撓唐陌的手。可惜它的小爪子根本沒法在唐陌堅硬的皮膚上留下痕跡，它乾脆上牙咬。唐陌檢查了一番，將這只貓放下，抬頭看向李妙妙：“那只貓肯定在這裏。黑塔給的任何一個遊戲，都可以通關。貓不在這裏，我們就永遠找不到它，無法通關。所以，薛定諤的貓一定在這座城堡裏。”

　　李妙妙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咬牙道：“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把每只貓都找一遍，排除法肯定能找到。”

　　唐陌不置可否。

　　兩人繼續尋找起來。

　　“這都是什麼遊戲啊，怎麼可能有貓喜歡吃那種貓糧。”李妙妙抱怨道。地球上線前她養過一隻貓，不是名貴品種，可是別說屎了，她家貓連魚都不愛吃，非常挑食。世界上可能存在不吃魚的貓，卻不可能存在愛吃屎的貓。“……薛定諤的貓就這麼與眾不同嗎，它和其他正常的貓都不一樣？”

　　唐陌的腳步突然停住。

　　李妙妙走了幾步，轉首看他：“唐陌？”

　　唐陌雙目微睜，大腦迅速思考。他閉上眼睛，下一刻，他道：“與眾不同的貓……薛定諤的貓，可能不是一隻貓？！”

　　李妙妙一愣：“啊？”

　　唐陌：“薛定諤理論你知道嗎？”

　　李妙妙：“我當然知道啊，我是理科生，薛定諤的貓是他提出的一個實驗。把一隻貓放進含有放射物質的盒子裏，這個物質有50%可能性會衰變，貓就會死；50%可能性不會衰變，貓就不會死。在打開盒子前，誰也不知道這只貓是生是死，它是既生存又死亡的狀態。”頓了頓，她問：“可是這和這個遊戲有什麼關係？”

　　“薛定諤的貓一定是只貓嗎？”

　　李妙妙：“不是貓是什麼？”

　　唐陌皺著眉頭，嘴角卻慢慢勾起。他低聲念著黑塔給出的三條遊戲規則，就在李妙妙一臉茫然準備再問時，他刷的抬頭：“在我們找到那只貓、完成遊戲前，誰也不知道，那只貓到底是貓，還是什麼。這只貓可能是只普通的貓，也可能根本不是貓。你叫李妙妙。”

　　李妙妙隱約察覺到唐陌的意思，但她還是不懂：“我叫李妙妙？！”這和遊戲又有關係？

　　“對，你叫李妙……”一隻貓突然對唐陌投懷送抱，唐陌聲音停住。他檢查這只撲到自己懷裏的小黑貓，看到對方後腿上的標記，再把小貓放走。他抬起頭，繼續道：“你叫李妙妙，所以你不可能是貓。但如果……你的名字叫做貓呢？”

　　李妙妙睜大眼睛，她驚道：“你的意思是，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是那只貓？薛定諤的貓，不一定是真正的貓？黑塔給的三個遊戲規則：薛定諤只有一隻貓，它不合群，它愛乾淨，它喜歡吃貓糧……誒？！！！還能這樣？”

　　“嗡——”

　　一個小時後，城堡大廳中央的擺鐘整點報時，發出響亮的聲音。五個玩家在樓下集合，互相交換資訊，統計大家這次檢查過的黑貓的數量。確定沒有人找到薛定諤的貓後，在管家的帶領下，五人走出大門，走到花園裏，等待貓糧出現。

　　唐陌和傅聞奪走在最後面。

　　唐陌壓低聲音：“怎麼樣？”

　　傅聞奪低著眼睛，定定地看著唐陌：“沒有異樣，看上去是一根很普通的短杖。應該是某個道具，不比你的大火柴弱。”

　　能夠在一瞬間殺死一個實力很強的地底人，這個道具的品質至少在精良以上。

　　唐陌沉思片刻：“那碗貓糧呢？”

　　傅聞奪：“還在櫃子裏。”頓了頓，他補充道：“櫃子上有鎖。”

　　聽到這，唐陌的腳步忽然停住，他驚訝地抬頭看向傅聞奪，目光正好落入對方漆黑的雙眼裏。兩人靜靜地對視著，唐陌明白了傅聞奪的意思。他思維極快，幾下就推翻了自己剛才的一些想法，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熟悉而又難聽的歌聲從遠處響起——

　　“哦，今天您吃偷渡客了嗎？”

　　“偷渡客的心，特別好下酒。”

　　“偷渡客的肝，爆炒不油膩。”

　　“偷渡客的大腿，嚼勁又有力。”

　　“哦！我尊敬的薛定諤閣下，今天您吃偷渡客了嗎？”

　　聽到這歌聲，李妙妙震驚在原地。她抓緊自己的武器，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遠處緩緩走近。這是一個又矮又瘦的髒老頭，他穿著破破爛爛的灰衣服，臉上身上全是灰，好像很多天沒有洗過澡。他走到花園的正中央一屁股坐下來，從那骯髒的胸口掏出一碗黑漆漆的東西。

　　下一秒，熟悉的惡臭味撲面而來，這一次玩家們早有準備。

　　邋遢老頭看到所有人平靜的反應，失望地吐了口口水，很快他鼻子嗅了嗅，聞到了一絲美味的香氣：“哦，看我聞到了什麼？偷渡客，還是兩個偷渡客！美味的貓糧啊，地底人王國最知名的頂級皇家貓糧，想要得到它嗎？一個偷渡客換一碗貓糧，這筆生意真是划算極了！”

　　趙曉菲有些猶豫，她看似隨意地掃了唐陌等人一眼。能夠進入這個遊戲，趙曉菲至少通關了黑塔一層，不是個傻子。她觀察出來唐陌應該不是偷渡客，傅聞奪也不像。那麼最有可能是偷渡客的就是這個李妙妙和那個莫名其妙的格雷亞。

　　把格雷亞送出去換貓糧，趙曉菲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個人有些另類，而且似乎有秘密，這樣的隊友放在隊伍裏，很可能是個炸彈。

　　但是他們不可能這麼做。

　　趙曉菲握緊紫色盒子，隨時準備攻擊。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李妙妙突然道：“薛定諤的貓真的喜歡吃你的貓糧？”

　　老頭彷彿被人戳中了痛腳，從地上蹦起來：“你這個無恥的人類懂什麼！薛定諤閣下的貓只吃我的貓糧，它可喜歡吃了！”

　　李妙妙：“可是你上一次送過來的那碗貓糧，他沒有吃。”

　　老頭立即吼道：“不可能！”

　　李妙妙看到他這個反應，知道他不是在撒謊。薛定諤的貓真的喜歡吃那碗屎貓糧。既然如此……

　　“薛定諤的貓肯定在這座堡壘裏，他不合群，很愛乾淨，理論上說很愛吃屎……吃那碗貓糧。但是他偏偏沒有吃。這只有一種可能性。”李妙妙的目光從在場所有人身上掃過，最後，她視線一頓，定在了那個人身上：“誰說薛定諤的貓一定是只貓？他沒有吃那碗貓糧，是因為他沒機會吃，他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是吧，格雷亞先生？”

　　燦爛的陽光下，穿著深紅色禮服的男人正低頭逗著懷裏的小黑貓。突然被這麼多人注視，格雷亞微微驚訝地看向大家，似乎很不可思議。看著李妙妙篤定的表情，格雷亞眨了眨眼睛：“我？薛定諤的貓？My lady，你覺得……我是薛定諤的貓？”他笑了一聲，問道：“尊敬的女士，我能問問是什麼讓您做出這樣的判斷？如果我是貓，為什麼他、他、還有她，不是貓呢？”

　　格雷亞一一指過唐陌、傅聞奪和趙曉菲。

　　李妙妙當然不可能說她認識唐陌、傅聞奪，所以知道他們絕對不是貓。至於不認為趙曉菲是貓……

　　李妙妙面不改色：“女人的直覺。”

　　“所以對於您來說，我很像一隻貓了？”格雷亞挑了挑眉，點著頭琢磨了半天。他似乎想通了什麼，抓起了懷裏小貓的爪子，模仿招財貓輕輕地撓了一下空氣，發出一道軟糯的聲音：“比如這樣——”

　　“……喵~？”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這樣的反應不用黑塔證明，李妙妙也發現自己似乎猜錯了。“怎麼可能？！能吃貓糧，說明肯定是活物，是有生命的。這個城堡裏就我們幾個人類和那幾百隻貓，那幾百隻貓根本不吃貓糧，因為他們都不是薛定諤的貓，正常貓都不會吃貓糧。那就只可能是我們……”

　　李妙妙刷的扭頭看向趙曉菲。

　　趙曉菲紅了眼：“你有病啊，我怎麼可能是貓，我是人類。”

　　嘶啞難聽的笑聲響了起來：“哈哈哈哈，瞧我聽到了什麼，你們居然說他是薛定諤的貓？真正的薛定諤的貓，怎麼可能是這樣。這真是地底人王國今年最好笑的笑話，我將它賣給彼得潘的八卦小報，肯定能獲得一枚國王的金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怪……”老頭忽然閉了嘴，眨眨眼：“那我不說好嘛。遵從黑塔的規則，所以……嘿嘿，你們現在要買我的貓糧嗎？”

作者有話要說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