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死有命，弱肉強食。

　　十分鐘前。

　　慕回雪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小女孩。陳姍姍的語氣很鎮定，說話時似乎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求人態度，但慕回雪低眸一看，小姑娘雙拳緊握。

　　明明很緊張，卻裝作很淡定的模樣。

　　再怎麼聰明，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想到這，慕回雪勾起唇角：“求我，帶你們過關？為什麼？”

　　問的是為什麼，其實是在問：我憑什麼幫你們。

　　陳姍姍：“因為我可以告訴你，這個遊戲的真相。”

　　慕回雪：“你是說正確的遊戲順序？這個非常簡單，我早就猜出來了。只要把第四格和第五格的順序調換一下，就可以通關。如果你想說這個，那你想錯了，小朋友。”頓了頓，她看著陳姍姍鎮定自若的表情，眯起眼：“……真相不是這個？”

　　陳姍姍開門見山：“這個遊戲根本不需要通關。”

　　慕回雪心中一頓，卻也沒太驚訝。她笑道：“繼續。”

　　陳姍姍說的話和唐陌後來說的一模一樣。兩人從沒交流過，但是聰明的人想到的東西，總是一致的，正如歷史總是朝著相似的方向發展。

　　慕回雪問出了和白若遙一樣的問題：“你憑什麼這麼肯定，這個遊戲不需要通關。”

　　這個猜測，慕回雪也想過，可她不可能像陳姍姍這樣肯定。

　　對於這個問題，小姑娘給她的答案是：“因為我不可能通關。”

　　慕回雪第一次真正愣住。

　　陳姍姍：“之前你曾經說過，你發現我雖然吃了聖誕老人給的巧克力霜淇淋，可是我的身體素質沒有增長。你沒說錯，因為一些原因，任何情況下我的身體素質都不會增長。半年前的聖誕驚喜副本，那根聖誕樹枝對我毫無作用。這次，聖誕老人的巧克力霜淇淋也一樣。”

　　傅聞聲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口，陳姍姍卻聲音平靜，完全沒有一絲恐懼。她明明知道自己眼前這位看上去樂觀豪爽的黑衣女性是時間排行榜的第一名，殺人如麻，擁有26萬分鐘的休息時間，但她依舊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這個人。

　　她說道：“聖誕老人的九個格子，每個都有房間大小。在格子裏最多留下一個腳印，這意味著不可以踩第二下。我的身體素質比地球上線前還是有所提升的，因為我一直有努力鍛煉。但是我的身體能做到的極限，就是在每個格子裏留一步。所以，我不可能通關這個遊戲。”

　　一個小時前陳姍姍對傅聞聲說：我們不可能通關這個遊戲。

　　其實這句話是錯的。

　　傅聞聲還是有機會的。

　　如果他拿到5點的幸運骰子，再運氣極好地只觸發一個懲罰，又僥倖避開。那他就能通關。因為傅聞聲的身體素質可以提升，他比陳姍姍強大很多。他隨身還有帶用自己異能製作的礦泉水，喝了後可以短時間提升身體力量。

　　但陳姍姍絕對不可能。

　　“黑塔從來不會給玩家一個不可能通關的遊戲。這個遊戲我不可能通關，所以真相只有一個……”短髮女聲抬起臉，眼神堅定：“這個遊戲，從不需要玩家通關。”

　　聰明的玩家慕回雪見過許多，但是此時此刻，她看著這個只齊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靜靜地看了片刻，忽然撲哧笑出聲。

　　陳姍姍耳朵一紅，擔心慕回雪的回答。

　　慕回雪問道：“那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肯定我會幫你？”

　　“因為……你是個好人。”

　　慕回雪挑挑眉，沒再出聲。

　　陳姍姍鬆了口氣：她算是蒙混過關了。

　　為什麼決定來找慕回雪幫忙？

　　其實兩點的骰子也不是不行，對兩個小朋友來說，能活下來還能得到獎勵就挺好。但陳姍姍讓傅聞聲去問了唐陌一件事。

　　左手的“1”手勢，意思是：時間排行榜第一名。

　　右手的大拇指，意思是：她是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

　　對此，唐陌的回答是：是，慕回雪確實算是一個好人，可以求助。

　　於是陳姍姍大膽地向其求助。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慕回雪幫著兩個小孩明目張膽地換骰子，使得遊戲結束時，兩個小朋友手裏拿的都是5點的骰子。

　　誰都不明白慕回雪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像遊戲開始了這麼久，大部分玩家都漸漸忘了這個幸運骰子是聖誕老人給自己的獎勵。他們將這個骰子當作一個遊戲道具，只要遊戲通關了，手裏拿的是幾點的骰子並不重要。

　　整個糖果屋裏，只有唐陌四人敢百分百肯定，這個遊戲不需要通關。因為只有他們四個知道，陳姍姍絕對不可能通關。

　　只有在肯定“遊戲不需要通關”的基礎上，玩家才會將注意力從通關遊戲轉移到幸運骰子身上，才會注意到第六格真正的意義不是讓玩家互相廝殺，而是讓玩家得到更好的獎勵，確保遊戲的公平性。

　　聖誕老人從巨大的棒棒糖上一躍而下，雙腳落地，震得整個空間為之顫動。

　　沒有通關的玩家臉色慘白，有人虛脫地癱坐在地上。通關的玩家則面露喜色。

　　寧崢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唐陌的背影。良久，他沙啞著說道：“之前的十四次決鬥，你沒有主動認輸，任憑我消耗你的體力，是為了告訴我你有實力和我一戰。”

　　唐陌轉過身，看著他。

　　寧崢繼續道：“你知道白若遙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脅我對你攻擊，所以你賣我這個人情，讓我能一次次的打傷你。直到最後一次，你不浪費我的時間直接認輸，讓我的愧疚達到了頂點……”

　　唐陌：“寧崢，是你想多了。”

　　寧崢看著唐陌淡淡的神色，他握緊手裏的骰子，忽然他彷彿意識到什麼，他雙眼睜大：“不，不僅這樣。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如果你說，讓我記住你的人情我反而會不屑一顧，你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你讓我不需要記在心上，反而會讓我決定還你人情，把自己的六點骰子給你的同伴，讓她有機會通關遊戲……”

　　“是你，你算計我，奪走了我的獎勵！”寧崢咬牙切齒：“唐陌，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是從我第一次選你決鬥嗎！”

　　唐陌看著他，沒有回答。

　　寧崢：“唐陌！”

　　唐陌慢慢勾起唇角：“你猜。”

　　寧崢氣得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將這個兩次奪走自己獎勵的玩家撕成碎片，可是他的理智讓他冷靜下來。他看了眼唐陌，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似乎沒有注意這裏情況的傅聞奪。

　　……他不能動手。

　　唐陌嘴角的笑容更深邃幾分。

　　對於寧崢，其實唐陌並沒有必要奪走他的6點骰子。那顆骰子並不會便宜唐陌，讓他的幸運值翻倍，只會便宜一個陌生玩家。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唐陌從不是個不記仇的人。無論原因，寧崢幫著白若遙消耗唐陌的體力，使他受傷。這一點，唐陌必然會報復回來。

　　算計是一回事，得手是另一回事。如果這次唐陌沒有算計成功，他也懶得再對寧崢下手。只不過他成功了。

　　聖誕老人將手指圈在口中，用力地吹響口哨。聲音落下後，很快，一陣激烈的震動聲在白色空間裏響起。那聲音一開始極弱，從商業街的遠處傳來。眾人向遠方看去，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當眾人看清那個小黑點時，四匹健美的馴鹿呼嘯而過，沖進了長長的奇趣商業街。

　　它們踏上這條商業街的街頭，消失的商鋪也開始逐漸回到原位。

　　商店們拔地而起，磚石、牆瓦如同倒下的多米諾骨牌被按下倒退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原樣。當馴鹿拉著雪橇長嘯一聲，停在聖誕老人的面前時，糖果屋、蛋糕房、禮品店、餅乾店一一復原。

　　“哞！”為首的那匹馴鹿高傲地抬起蹄子，嚇得一個玩家向後倒退三步。

　　聖誕老人哈哈一笑：“你這個傢伙，可不要欺負我可愛的孩子。”

　　馴鹿不屑地瞪了那玩家一眼，乖乖收回蹄子。

　　聖誕老人轉首看向僅存的十一名玩家，摸了摸鬍子：“歡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孩子們，又到了說再見的時間。”

　　話音落下，玩家們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聖誕老人坐上雪橇，拉起韁繩就準備離開。這時才有玩家反應過來：“等等，遊戲呢？遊戲獎勵……還有遊戲失敗的懲罰？”

　　聖誕老人奇怪地看他，表情誇張：“懲罰？聖誕老人從不懲罰好孩子，只懲罰壞孩子。咦，難道……你是不誠實的壞孩子？”

　　那玩家嚇得立即道：“我……我不是。”

　　聖誕老人咧開牙齒，露出一個詭計得逞的笑容：“那還有什麼事嗎。可愛的孩子，獎勵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手中嗎？你居然還想要獎勵，難道要我給你一個熱情的吻？你真是個貪心的孩子。”

　　聖誕老人拉著韁繩，無奈地歎氣：“聖誕老人這個季度糖果屋的生意可不好，不知道為什麼，地底人王國的孩子們開始瘋狂地長蛀牙。蛀牙這個該死的東西，讓孩子們都不喜歡吃糖了。我該走了，我要抓緊時間研究出一種不會讓人長蛀牙的糖。”

　　聽著聖誕老人的話，玩家們的表情各有變化。

　　反應慢的玩家聽到最後，才聽懂聖誕老人的意思。反應快的玩家則在聖誕老人說完的那一刻，便刷的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那顆骰子。

　　年輕女人欣喜若狂，她對唐陌小聲道：“謝謝！”

　　小小的白色骰子上，點數比較大的玩家激動地臉色潮紅，點數小的玩家呆呆地看著那顆骰子，到這時才明白這個遊戲真正的意義。

　　還有的玩家憤怒地瞪著那個一身黑衣的女人：“你搶走了我的骰子，你早就知道這個遊戲沒有輸贏，只有獎勵的好壞！”

　　最憤怒的是已經通關遊戲，卻被慕回雪拉回決鬥大舞臺，輸走了自己骰子的那個年輕男人。他氣急敗壞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腳下一瞪，沖向慕回雪。

　　一道紅色的影子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那玩家驚駭地立即側身避開。紅色的長鞭啪的一聲打在地上，令地面微微震動。

　　這力量遠不是他可抵抗的。

　　慕回雪歪首看他，笑道：“有事嗎？”

　　年輕男人張了張嘴，又咬緊牙齒閉上，收回小刀轉身離開。

　　勝者為王。

　　這男人的5點骰子也是從別人手裏搶的，他雖然想將慕回雪千刀萬剮，但他並不蠢。他真要動手了，那根鞭子眨眼間便能絞斷他的脖子。

　　聖誕老人看著玩家們憤怒又不敢言說的表情，滿意地發出一聲難以察覺的笑聲。他好心提醒道：“天要黑了，奇趣商業街也快關門了，好孩子可不要在街上逗留。”接著他揮舞韁繩，大笑著一邊高喊“Merry Christmas”，一邊駕駛馴鹿雪橇，離開商業街。

　　白色的光芒從每個玩家手裏的幸運骰子上亮起。下一秒，骰子消失，一團白色的光球飛上半空中，接著猛地俯衝，沒入每個玩家的心口。

　　唐陌撫摸著自己的胸口，他突然感覺身體更輕鬆了一些，似乎有什麼不可捉摸的東西改變了。他下意識地轉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傅聞奪，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耀眼的白光便從他的眼前閃過。

　　在這道白光還沒消散時，唐陌便猛地蹬地，向右方沖去。

　　雖然看不見，可是他清晰地記得白光亮起前，白若遙就站在這個位置。與唐陌同時動作的，還有兩道破風聲。白若遙在離開遊戲的一刹那也開始逃跑，但傅聞奪比他速度更快。傅聞奪身體一沉，右腿快速地掃向白若遙的下盤。

　　白若遙聽見風聲，單手撐地在地上跳躍兩下，避開襲擊。

　　唐陌拔出小陽傘，站在三米外，傘尖對準白若遙。一把銀色的手槍在傅聞奪的手上漂亮地轉了一圈，陰冷的槍口對準白若遙的腦袋。

　　北京天壇公園，上午十點。

　　玩家們回歸地球，齊齊出現在天壇前的這片平地上。發現唐陌三人的對峙，這些玩家轉身便跑，不想攙和其中。一時間，空地上只剩下唐陌、傅聞奪、白若遙，還有陳姍姍、慕回雪、寧崢和傅聞聲。

　　娃娃臉青年被唐陌和傅聞奪夾在中間，他左看看，右看看，佯裝可憐地眨眨眼：“唐唐，傅少校，你們這是幹什麼。”白若遙的腦袋晃了晃，他晃到哪兒，傅聞奪的槍口就隨著他移動到哪兒。

　　白若遙委屈道：“哇，你們這是要聯手欺負我。”說著，他抬起頭看向寧崢：“寧寧，你看，他們二打一，欺負我！”

　　寧崢沒有走。

　　他看了眼唐陌，又看了眼傅聞奪。寧崢以極快的速度在心裏估算了自己報復這兩個人的可能性。如果單打獨鬥，他報復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他不是白若遙，喜歡搞事作死。寧崢捏緊手指，決定吃了這個虧，以後再也不和這兩個人有交集，大不了躲著他們走！

　　寧崢抬頭道：“白若遙，你要我做的事我全做到了，希望你遵守你的諾言。”

　　白若遙目光冷了冷，片刻後，他嘻嘻笑道：“我永遠不會違背我的諾言。”

　　寧崢看著他：“希望你記住你說的話。”話音落下，寧崢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唐陌：“好像你唯一的幫手跑了？”

　　白若遙眨眨眼：“唐唐，你真的想殺我？你怎麼捨得。”

　　唐陌笑了：“我非常捨得。”

　　然而白若遙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緩緩地轉首，看向另一邊的黑衣男人。他看著對方片刻，吐出三個字：“傅少校。”

　　傅聞奪勾起唇角：“Fox。”

　　白若遙：“你想殺我。”

　　傅聞奪沒有回答。

　　比起唐陌毫不掩飾的殺氣，傅聞奪只是拿著手槍對準白若遙的腦袋，他低沉地笑著，十分淡然。然而那股冰冷如蛇的視線令白若遙無法忽視，他第一次從傅聞奪的身上察覺到這種凜冽的殺意。

　　白若遙忽然意識到：這個人是真的生氣了。

　　他玩了這麼多次，屢次三番地搞事、製造麻煩，這次傅聞奪終於生氣了。

　　白若遙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他不是不聰明，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Fly這個外號沒起錯，Fox這個外號也從沒有錯。白若遙聰明極了，正是因為他極其聰明，他才能在屢次的作死搞事中完好無損地活下來。

　　他的仇人遍佈各國全球，可這些年來，他的仇人死了不少，他卻好好地活著。

　　傅聞奪幹什麼這麼生氣……

　　白若遙感覺自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還沒完全抓住，只聽一道訝異的女聲響起：“你們是真的想殺Fly？”

　　傅聞奪看向慕回雪：“嗯。”

　　慕回雪無奈地舉起雙手：“那我不參與。雖然殺同行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想殺他的人不少，中國的間諜也有很多想弄死這個煩人惹事的傢伙。但我不打算殺他。生死有命，弱肉強食，你們動手，我旁觀。”

　　白若遙這才注意到她：“喂喂，Deer，你就這麼看我死？我們在莫斯科喝過酒。”

　　慕回雪笑道：“所以我不插手呀。”

　　作者有話要說：　　社會遙：我知道的，唐唐和傅少校才不捨得殺我呢~

　　傅小弟：啊啊啊啊啊啊，大哥，唐哥，快neng死這個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