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慧良看是他進來,騰地坐起身,並著腿往牆邊蹭,阿齋看他這樣,那股流氓勁兒又來了,搖搖晃晃走過去,坐在炕沿上,煩人地拽他的小腿。
關慧良踢他,他也不生氣,逗著趣和他糾纏:「不是,看看怎麼了,」他欣賞著這個有錢人的窘態,挺不要臉地壓著聲音,「他是不是操你了,啊?」他往那屋支了支下巴,指的是雷子,「他那破褲衩你也穿……」
關慧良瞪著他,不說話,兩隻眼睛是真漂亮,看久了,要把人吸進去,阿齋不自覺吞了口唾沫,回頭瞄了瞄,站起來解皮帶:「給你看看哥們兒的,比他那有品位多了……」
嘎吱,門開了,雷子光著膀子回來,鎖骨底下有個挺大的口紅印,蹭花了,大概是他拿手抹過,右手虎口上一片紅,抬頭看見阿齋的動作,他眉頭那裡的皮膚迅速皺起,惡狠狠地擰著。
阿齋馬上從炕邊離開,戒備地瞄著他的拳頭:「操,不是吧你,到嘴的肉都不吃?」
雷子沒動手,挑釁地擦著他的肩膀,到炕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把關慧良擋在身後:「怎麼給帶回來了,」他指的是妓女,「你傻,展哥也傻?」
「操,」阿齋樂了,「你會不會聊天,」他從兜裡掏出皺巴巴的煙盒,白沙,「展哥嫌店裡髒,本來說車震,結果雨他媽越下越大,車窗戶還不密封,就開回來了。」
他給雷子遞煙,雷子沒要,裡頭沒煙,他早戒了:「女孩兒歲數不大,玩完讓人走吧。」
阿齋也不抽,把煙揣回去,敷衍了一句:「到時看吧。」
他轉身要走,被雷子叫住:「哎,褲衩呢?」
說的是關慧良的三角褲衩,阿齋嗤嗤地樂,兩手插著褲兜,特肉麻地朝他飛眼兒:「外頭那麼大雨都沒你倆浪,聽著小歌兒摟得挺緊啊!」
「滾,」雷子把指關節按得啪啪響,沒有跟他貧嘴的意思,阿齋挺沒勁地聳聳肩:「等著啊。」他出屋沒一會兒,拿腳甩了個破布片進來。
雷子把門關死,從桌底下翻出個塑料盆,昨天買的東西裡有洗衣皂,他倒上熱水把盆刷乾淨,把髒褲衩扔進去,邊搓邊問關慧良:「渴嗎?」
關慧良沒出聲,直到雷子抬起頭看他,他才輕輕地點頭。
桌上剩著半瓶農夫山泉,雷子沒碰過,甩甩手站起來,剛想拿,很注意地把手在褲子上又揩了揩,才去擰瓶蓋。
關慧良這回像一頭吃奶的小鹿,仰著脖子,含著瓶口不停地吮,雷子把瓶子翹得不能再翹,緩緩的,把最後一點水送進他濕軟的嘴唇。
他們離得很近,只有一個瓶子的距離,隔著模糊的透明塑料,兩對變了形的眼睛彼此窺視,眨一眨,瞥向兩旁。
雷子下炕,空瓶沒扔,把暖壺裡半涼的水倒進去,自己喝,一口氣喝了半瓶,蹲下來接著洗褲衩,那屋可能是鬧完了,女孩兒嘻嘻哈哈地笑,有打火機點煙的聲音,阿齋突然嚷了一嗓子:「……操,你瞎吧,哥們兒的盤兒不比那童子雞正多了!」
雷子擰褲衩的手停下來,頓了頓,偷眼去看關慧良,關慧良也在看著他,雷子陡地害臊了,腦袋深深窩下去,半天才起來把褲衩搭在床前的晾衣繩上。
天黑得很快,關慧良疲憊地躺下,那屋的人大呼小叫,像是在打撲克,雷子在他眼前晃過幾次,還拿熱手巾給他擦了臉,也許還摸了他,他不知道,不管不顧地睡過去。
夢裡見到了花環,她微腫的雙眼皮一直垂著,眼角看不到一絲笑意,他彷彿聞到了她手腕上常有的迪奧香水味,聽到了他們中學時一起聽的老歌: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艷陽……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關慧良倏地睜開眼,漆黑的村屋,後半夜,頭上懸著一條被月光照得亮白的內褲,雷子背對著他,手機音量調得很低,悲傷的歌聲裡夾雜著什麼,好久,關慧良才反應過來,是他在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