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宮裡的喪鐘一直沒有敲響,入宮的數十位重臣也一直沒有出宮,許多人心中都生出不祥的預感。
就在這時,緊閉的宮門終於大開,在湧出一隊人馬後,再度緊緊閉上。
這隊人馬離開東華門,便一分為數十隊,分別奔赴各大王府。
「宮中有詔,召安王入宮。」
「宮中有詔,召晉王入宮。」
「宮中有詔,召魯王入宮。」
……
這些人俱是快馬加鞭,一路策馬疾行,同時手中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竟是把戰時捷報的架勢都拿了出來。一看就是十分急切,宮中有要事相傳。同時這些人一身素縞,明顯就是宮中有人歿斃,且是十分重要人物。
可惜這些人的架勢倒是做的挺足,迎來的卻是幾處王府門戶緊閉。即使來人重重敲門,也無人應聲,仿若王府之中並沒有人。
無奈,這些人只能鎩羽而歸。
不多時再度出現,卻是直接奔赴眾朝臣府邸。
有的朝臣應召入宮,卻是沒有下文。有的裝病、推脫,百般手段只在自保。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經有許多人意識到其中的不對。
可接下來幾乎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就有身著各式各樣甲冑的人湧上大街。這其中有禁衛軍的人、有巡捕營的人,甚至還有京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他們宛如餓狼撲羊也似,奔赴各家宅邸,先是敲門以禮相待,好言相勸。若是對方但凡有推脫之意,便強行侵宅,使用強硬手段將要拿的人強押出來。
也是代王狗急跳牆,魏國公雖是手握京三營的部分兵權,禁衛軍也被中宮一系收買了七七八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穩操勝券。
為了節省時間,也是節省人力物力,方一開始他們選用了騙的手段,意圖挾持百官擁立代王登基為帝。
可就在他們動的時候,下面也有人在動,關於代王弒君篡位的消息,已經在京中各處暗中流傳開來,又哪有人願意給叛軍開門。
代王氣急敗壞之下,才會下命使用強硬手段。
一時間,內城風聲鶴唳,平民老百姓被嚇得足不敢出戶。一些臨街商舖俱都緊閉著大門,大街上再也看不到一個平民百姓。
只見的一隊又一隊的身著錚亮甲冑的兵士,來回跑動著,不時有尖叫聲慘叫聲傳來,宛如墮入無間阿鼻。
魯王府裡,魯王罵道:「他可真敢!」
他有什麼不敢的,他已經敢了!
幕僚問道:「殿下,如今咱們可該怎麼辦?」
這時候可不是動腦取勝的時候,所以以智囊著稱的幕僚也是無能了。
「集閤府中所有的護衛,嚴以待命。若是本王沒有料錯的,他們很快就會再來了,而這次來不會像之前一樣,恐怕是一番苦戰。」
同樣的命令也在安王府、晉王府和吳王府同時上演著。代王既敢弒君篡位,雖不知其中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做出這種姿態來。但他若想掃除後顧之憂,當是無人與他相爭,所以代王現在最想要誰的命,必是這些同是兄弟的皇子們。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就有數股兵力襲擊各大王府,其中又以晉王府受到的攻擊最為猛烈。
幸好晉王府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對方連晉王府的大門都沒有摸著,就被從外面大街上攔截了下來。
榮禧院,外面的打殺之聲傳到這裡,已經極為微弱了。
院中很安靜,下人們雖是難掩驚懼,卻依舊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如同尋常。
正房裡,二寶一臉無憂無慮的天真,問瑤娘:「娘,外面怎麼那麼吵?」
「外面有人家娶親呢,娶親素來顯得吵鬧。」
「什麼是娶親?」
「娶親就是娶媳婦。」
「什麼是娶媳婦?是不是像大哥和月月姐那樣,月月姐就是大哥的小媳婦?」
瑤娘失笑地揉了揉二寶的頭,問:「個小頑皮,你是聽誰說的這話?」
「我聽瑄哥哥說的,他說月月姐是皇祖父欽點給大哥的小媳婦。」
聽聞此言,小寶也顧不得擔心外面的情形了,忙道:「你別聽他的,他嘴裡胡話素來多。」
「月月姐不是大哥的小媳婦麼?既然這樣,那月月姐能不能給我當小媳婦?」
「你個臭小子說什麼呢,想挨揍是不是,你月月姐都幾歲了,你才多大點,媳婦都是比自己小的,沒有小的娶大的。」
「可月月姐也比大哥大啊,我聽琰哥哥說的來著……」
那邊兩個小的童聲童語的鬥著嘴,這邊瑤娘又憂心起外面的事來,望著外面烏壓壓的天色,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娘娘,您莫要擔心,不會出什麼事的。」玉蟬安慰道。
「可……」瑤娘沉沉地嘆了口氣,才道:「也不知道爹娘姐姐他們那裡和慶王府那邊怎麼樣了?」
「慶王殿下不在府中,這恰恰也是慶王府的安全之處,叛軍應該不會去攻打慶王府。至於老太爺等人,他們住的地方偏僻,叛軍不會打到那裡去的。」
「最好如此。」
正在教訓弟弟的小寶,看了憂心忡忡的瑤娘一眼,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他爹娘既不想讓他知道,他也就渾然當做不知,殊不知外面鬧成這樣,定然是宮裡出事了。即是宮裡出了亂子,是不是皇祖父出事了?
只要一想到這些,小寶就心肝抖顫,他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慌成這樣。可他也想到了晉王之前所言的引蛇出洞,他爹既是這麼說,說明胸有成竹,即是如此,皇祖父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就在這時,福成快步地走了進來。
「娘娘,王爺帶著人救了幾家老弱婦孺。一時也無地處安置,便帶了回來,讓您吩咐下人收拾幾個院子暫且安頓。」
「是哪家府上?來人可是放心?可有什麼避諱?」
福成一一答道,既然能讓晉王出面援手之人,必然有其一定的道理,若不然也不會讓瑤娘來安排。
「我知道了,這便吩咐下面去辦。」
*
而隨著時間過去,住進晉王府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其中有附近人家前來投靠的,也有晉王帶人出去救回來的。幾個客院裡的都住滿了人,瑤娘只能想著再挪些地方出來安置。
瑤娘甚至親自出面了一趟,通過這些人的嘴裡,她才知道外面如何是何種情形。
原來此時內城外城俱都是一片混亂,那些叛軍們受到抵抗的刺激後,一改早先的態度,動不動就殺人。
街上全是人,都殺紅眼了,這些人有的是叛軍,有的是圍剿叛軍之人。還有些匪人趁機作亂,致使有些無辜人家也被牽連 。但凡有宅門被他們衝開,幾乎每家都是死傷慘重。捉拿走家中的男人還不算,緊隨其後就有匪人闖入,家中無辜婦孺接連被傷,家中財物被搶。
也因此本來都是打算龜縮在家中,讓護衛護院擋著,能擋一時是一時的,都不禁開始謀求生路。
有的是相鄰的幾家並做一起,共同抵抗。還有的則是求助高門大宅的庇護。而在附近幾條大街上,晉王府無疑是唯一的淨土,雖是有叛軍不停襲擊而來,卻是一一敗退而走。
晉王府的兵力也是最充足的,甚至以晉王府為中心點,逐漸往外擴張,才會有人無數人前來投奔。
其實外面安置的人更多,能入了府中的,俱是一些朝臣勳貴家的女眷孩子。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早在叛軍肆掠之時,京中各處便出現其他小股兵力與叛軍對峙。
這些都是寧國公府召集的人馬,與代王的人一樣,這些人來源混雜,各處的人都有,卻是盡數效忠晉王。晉王就是以這些兵力作為援手,以點對面,逐一擊破,然後彙集成一大股兵力。
而隨著代王謀逆的消息傳出,也有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加入剿滅叛軍之列。
大乾的兵士忠於大乾,任何企圖謀朝篡位者,都是人人得而誅之。這也是為何陳閣老會說代王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站在了大義的對面,注定舉步維艱。
「殿下,孫氓到了。」
果然,對面大街上突然出現一片黑壓壓兵士,大約有數千人之數,步兵夾雜著騎兵疾馳而來。
而與晉王府人馬對峙的叛軍,在雙方夾擊之下,很快一一伏誅。有些膽小懦弱之輩也主動丟下兵器,跪地求饒。
「你就這麼點兒人?」晉王挑眉道。
策馬來到近前的孫氓苦笑:「事從緊急,根本來不及召集,且這種情況下,什麼人可用什麼人不可用還是未知。中宮一系手段厲害,我手下已經有兩個千戶都被策反了。」
「這馬車之中?」晉王的目光放在被重重護衛的馬車上。
「妻兒老小。我在外,實在不放心放在府裡,所以暫時托於貴府,想必以晉王殿下的手段,必能保證平安。」
「你高帽子給本王帶了一個又一個,本王還能說什麼?」
孫氓哂然一笑,倒不是他斤斤計較,實在是疏忽不得,也耽誤不得。
「我這便去聯繫部下,只是中宮一脈的真正底碼還沒拿出,你得有心理準備。」這底碼自然指的是魏國公府所掌的五軍營的兵力。
京三營乃是拱衛京師重地的主要兵力,又分三千營、五軍營和神機營。三千營俱是步兵,步兵不利於巷戰。而神機營乃是直屬當今,沒有聖上口諭和虎符,任何人皆調動不得。五軍營以步兵居多,又分中軍,左右掖,左右哨。
五軍營乃是統稱,也是京三營之中人數最多的,經常會分調山東、河南、大寧都司的兵力,輪番來京操練,同時也會往外徵調兵力。所以一般駐守在京中的兵力並不多,但也有兩萬之數,常年駐守城外。
如今五軍營的人還沒入城,若是一旦入城,以晉王如今手中的這些兵力,根本不是其對手。
「所以還望孫兄儘量拉攏部下,若是京衛指揮使司還能再出一萬兵力,與他們也不是不能戰。」
兩軍作戰,晉王從來不懼,以少勝多,也不是沒有打過。打仗打得是人,也是計謀。上兵伐謀,攻心為上,說得不外乎如此。
而攻心——
晉王波瀾不驚的目光,投向紫禁城的位置。
那位立身不正,想必已經急了,若不然也不會使出這種狗急跳牆的招數。晉王其實並不慌亂,以他手中的這些兵力,無論怎麼都足夠他自保無憂,可是父皇——
父皇真的死了?還是出事的了?以晉王對弘景帝的認知,他不可能放任至此,所以定然是出了什麼事。
「先走了,我盡力。」
孫氓丟下這句話,便帶著一小股兵力離開了。而他留下的這些人俱都歸於晉王麾下,受其調派。
希望只是出事了,而不是……
*
京中生了大亂,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也亂成一團。
本來都是同事,突然有的成了叛軍,有的成了剿叛軍的。自己人打成了一團,一些沒有利害關係的,例如蘇玉成和姚成這種,俱都歸家,不敢攙和進去。
整個下堂子胡同裡一片寂靜,家家戶戶都緊鎖著大門,即使有那家中有嬰孩的人家,也是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
幸好這裡住的都是平民老百姓,也沒什麼叛軍會到這裡來,倒是讓這裡的人躲過了不少災禍。即使有那匪人想趁機作亂,可這裡都是平民之中的殷實人家,家家戶戶院牆高聳,大門嚴實,他們也闖不進來。
這兩天蘇玉成和姚成也曾偷偷出去過一兩次,知道是宮裡代王謀反了。這代王可是個不得了的人,殺了親爹,如今還要殺親兄弟,恨不得將一家子殺完,就剩了他,才好登上那皇位。
老百姓中哪個不罵不恨,可罵歸罵,恨歸恨,平民老百姓是不會衝上街和叛軍們拚命的,這不是他們該幹的活兒。
像他們這種升斗小民,就是這樣的生活狀態,碰到貪官污吏罵上幾句,該慫的時候還是慫,該怕的時候還是怕,日子在繼續,上面誰當皇帝與他們什麼干係。
可卻是與姚蘇兩家人有干係,蘇瑤娘在王府給人做妾,如今代王恨不得把幾個兄弟生吞了,也不知晉王府如今怎樣了。
吳氏想起來就哭,擔憂女兒的安危,蕙娘也是憂心忡忡的。
蘇玉成說想去晉王府看一看,卻被家裡人攔住了。蘇家就這麼一個男丁,蘇玉成若是出了事該怎麼辦?晉王府若真是有事,也不是蘇玉成一個小嘍囉能幫得上忙的。
「妹妹在府裡又不得寵,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亂對付她。我是真的不放心,總要去看看到底怎麼樣,我放機靈些就是。」
見實在攔不住蘇玉成了,姚成兩口子才跟他說實話,說瑤娘根本不是什麼妾室,如今已經是晉王妃了,整個晉王府出了事,也輪不到她出事。
且不提蘇家人是如何詫異,之後蘇玉成還堅持要去看看。
「如果是王妃更要去看看了,那代王恨不得把幾個皇子都殺了,若是個小妾估計也沒人搭理,可成了王妃,定然就成了最大的目標。聽人說晉王如今帶著人與叛軍對抗,那府中有沒有看護都是未知。若真是瑤瑤帶著兩個娃娃獨自困守在府裡,若是府中再生了什麼亂,沒人護著娘倆幾個可怎麼辦?
「再說了,我就是去看看,我有五城兵馬司的衣裳,如今外面叛軍友軍都有穿這種衣裳的,我放機靈些,一路避著走,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
之前蘇玉成和姚成出去的那兩趟,他們就是這麼喬裝打扮的。還別說,這衣裳還真管用,碰到叛軍說是同夥,碰到友軍說是同屬,都能遮掩過去。
吳氏還是不讓,拽著兒子衣裳不丟,可聽兒子這麼說,心裡又擔心女兒,哭得泣不成聲。
姚成見此,只能道:「罷了,我隨大舅兄一同去一趟。你們在家中把大門緊閉,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我們速去速回,很快就回來了。」
事情既已說定,兩人便喬裝打扮好準備出門。
蘭草心裡一千萬個不想讓男人出去,可她知道這種事是無法勸阻的。若是沒事還好,若真是有個萬一,那就是一輩子的隔閡。
「你快去快回,凡事別忘了我和爹娘還有三個孩子在家等你。」
蘇玉成點點頭,等那邊蕙娘拉著姚成交代完,兩人便悄悄的鑽出門去。
一路且走且行,倒是沒碰到什麼意外。
如今街上已經沒有平民老百姓了,有些趁機作亂的匪人強盜,見到他們這身衣裳也只有避開的,他們只用避開交戰之人即可。
到處都是屍橫遍野,一片狼藉,讓人看了心肝抖顫。從外城到內城這一趟,已經讓兩人心中無限後悔出門這一趟的,唯一能撐下去的就是心底最後那股氣兒。
「把頭,這裡發現兩個可疑之人。」
蘇玉成和姚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群人給圍住了。這些人衣著雜亂,但無一例外的,脖子上都繫著一塊兒紅布。這是辨認是不是叛軍的唯一標誌,蘇玉成和姚成身上也帶了一塊兒紅布,以備不時之需。
「不是敵人,我們也有這個。」姚成忙道。
兩人匆匆從懷裡掏出一塊紅布來,惹來哄堂大笑。這笑不光是譏諷兩人膽小如鼠,也是譏諷叛軍為了保命竟偽裝成他們的人。現如今誰不知道,剿叛之軍絕沒有單獨行走的,即使有,在不遠處也定然有人照應。
通過此法,他們認出了不少假冒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不少叛軍。
這兩人一看就是落單的叛軍!
見勢不妙,蘇玉成想起剿叛之軍的首領乃是晉王殿下,也顧不得有沒有臉面,忙道出自身來歷,說是實在擔心身為王妃的妹妹,才會趁亂外出的。
這將領雖是疑慮,可蘇玉成二人言辭鑿鑿,便將二人押送到晉王的跟前。
到了晉王跟前,自然也來到了瑤娘跟前,看著忐忑不安的哥哥姐夫,瑤娘又是無奈又是感動的嘆了一口氣。
「爹娘姐姐明哥兒他們都還好吧?」
蘇玉成有些躊躇不安,搓著手:「都還好,就是擔心你。」明明妹妹還是那個妹妹,可因為身份突然變得不同,他竟有些無所適從,自然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質問妹子,當初為何欺騙了家人。
其實到了如今,蘇玉成也能明白妹妹的意思,若不是他實在不爭氣,妹妹何至於費如此周折。
「好了,先不說這些,哥哥和姐夫就先在王府裡住下。殿下已經命人去接爹娘和姐姐他們過來了,本是早就該去,也免得被人利用,倒沒想到哥哥和姐夫竟然自己來了。」
且不提這裡,另一邊晉王府的人剛從姚蘇兩家將人帶走,後腳這裡就來了一隊人馬。
其實叛軍找到姚蘇兩家來是遲早的事,只是起初不在意,也是不屑用這種卑鄙手段。可人到絕境,狗急跳牆,又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
乾清宮。
「廢物,你們都是一群廢物!這麼多人竟拿不下一個小小的王府。」
單膝跪在代王身前的一位將領解釋道:「殿下,實在不是末將等人無能,實在是沒料到對方竟有如此多的兵力。他們潛藏在暗中,防不勝防,有些人甚至還是咱們手下之人,突然暴起反戈,且還以言語蠱惑人心,我們的人腹背受敵,根本不知誰是敵人,誰是友軍。」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這將領面露苦澀之意,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代王謀逆的名頭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不免就動搖了軍心。且兩軍對峙,對方還未開打,便口口聲稱『叛軍之人不可久,當棄暗投明,以免禍害全族,遭人唾棄』,諸如此類種種蠱惑人心的言語。
這邊士氣低落,那邊士氣高漲,明明是以多對少,打到最後倒是自己人潰不成軍。還有些人甚至還未開打,便丟下兵器主動伏誅。
兩軍對敵之時,不戰而退者,按軍法當殺之。可殺了一個,卻是寒了他人的心,本就是士氣低迷,如此以來還有誰願意賣命。
代王帶過兵,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如今他已經被接二連三而來的挫敗,生生擊垮了慣有的冷靜。
他命人威脅利誘那幾個老不死的,可那些老不死的寧死不從。另兩份遺詔還未尋到,兵部尚書薛和渡又在被嚴刑拷打之時喪了命。這下想從對方手中弄來的調令的打算也落空了,所以代王哪裡還能冷靜。
「五軍營的人可進城了?」
「城門那處的障礙已掃清,五軍營的人即刻就可進城。」
「好,很好。讓他們死,通通都死,尤其是晉王府的人!那遺詔不用找了,父皇屬意的人選就是他,他死了即使還有遺詔,也絲毫沒有作用。」
「是。」
……
距離京城還有十多里的地方,大批人馬正在急行軍。
這些人都是步兵,只有些許騎兵。不過步兵急行軍起來,也不比騎兵差到哪兒去。
他們已經急行軍很長時間了,連續兩個時辰的急行軍讓所有人都開始體力不支起來。
「停!原地休息。」
隨著一聲令下,這命令順著往後傳去,龐大的長龍當即席地而坐,該喝水的喝水,該補充食物的補充食物,爭取在短暫的時間裡,儘量恢復體力。
「咱們離京城不遠了,如今京中有叛軍作亂,我等雖為陵衛,卻也是大乾的將士,當得保家衛國,匡扶社稷。」
「保家衛國,匡扶社稷!」
「保家衛國,匡扶社稷!」
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喊完話之後,來到一位身穿鎧甲的將軍面前。
這將軍身形高大,面容剛毅,明明看起來還年輕,雙鬢卻有些微微泛白,臉上滿是霜塵之色。他的神情有些蕭瑟,微抿的嘴唇乾燥,目光注視著京城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將軍腦海裡出現一副畫面,卻是他臨離京之前發生的事情。
夜已經很深了,偌大的宮室只有他一個人。
他睡不著,腦子裡想著很多事情。
門扇突然被人推開,那個卓爾不群的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父皇要派你去守陵,去那裡也好,你可以認真想想自己接下來的事情。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拿下燕山陵衛,有一日我或許可以用到……」
……
「殿下,您也歇一會兒,喝口水吧。」
將軍接過水囊,打開後,往嘴裡灌了一通水,滋潤著早已乾涸的嗓子。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別叫我殿下,我如今不是殿下。」
將領沒有說話,兩人靜靜地注視著京城的方向。良久,將軍突然站了起來,「出發,京城那邊還等著我們。」
五哥,我來了!
這一次,該是弟弟報效你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