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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寵妾》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紫禁城的夜,比別處的夜都要黑,都要暗。

  乾清宮,一片燈火通明,卻是靜若無人之地。那一身明黃色衣裳的君王,逆光而站,面孔落在永王眼裡一片斑駁模糊。

  「陷害你?誰陷害你?這東西是常建安親自帶人去徐國公府搜來的,你是說常建安想誣陷你?」常建安就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弘景帝的心腹,除了弘景帝的命令,誰的也不聽,乃是朝中有了名的孤臣。

  永王冷汗直流,依舊辯解道:「可這真不是兒臣做的,是有人故意想害兒臣的,還望父皇明鑑。兒臣就算再傻,也不會與人通信用自己的金印,這不是明擺著給人留把柄?」

  弘景帝只是瞅著他冷笑,並沒有說話。

  永王的心,卻一直往下墜,怎麼也不見底。

  按常理說,與對方通信,尤其是這種密函,在信上留印,是極為愚蠢之事。可徐國公是兩朝老臣,還是晉王的岳丈,若想收買了他,不下點本錢可不行。那是隻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所以捏了有對金印的密函,並不是不能取信於人。

  而弘景帝的冷笑,也恰恰應在這上頭,說明弘景帝是信的。

  這些念頭在永王腦海裡跌來撞去的迴旋著,他有一種如墜冰窖感,徹骨的寒冷。也知曉如今說什麼,父皇都不會相信了。

  到底是誰害他,到底是誰害他?

  安王?代王?魯王?還是晉王?

  他倒有辦法替自己辯解清楚,可若是那事一說出來,恐會更加招了父皇的厭棄,且對方會不會與他作證還是未知。

  永王沒了章程,只能痛哭流涕地磕著頭:「父皇,真不是兒臣做的,兒臣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還望父皇明察。」

  嘭嘭嘭的磕頭聲,在夜晚聽起來極為可怖。

  可這麼些年,弘景帝已經不知聽了多少了,甚至比著還要悽楚可憐的畫面都見過,他已經不信這些表面功夫了,他更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你做不出這種事?那太子上次的事,還有王家的事,你以為朕不說,朕就是不知?淑妃買通了康嬪身邊的人,使著在御膳房對小寶下手,卻故佈迷障栽贓給了錢賢妃,你也不知?淑妃當年為何捨了諸多貴女,卻偏偏為你求了落敗的安慶侯府嫡女與你為妃,你那王妃和老五的王妃是怎麼回事,你真當朕什麼都不知道?!」

  「你母子二人真是心思惡毒,只因早年淑妃和德妃有些齟齬,就怨恨多年,人死了都還不放過,甚至貽害下一代人。你和你母妃真是好,好得很啊!」

  永王徹底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弘景帝眼中充滿了厭惡:「將他帶下去!」

  *

  這一夜乾清宮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不過次日永王便被弘景帝下旨圈禁在自己府裡,罪名是結黨營私。

  張淑妃因替兒子求情,觸怒了弘景帝,被褫奪淑妃的封號,禁足在自己宮中。

  不光這母子二人,還有徐國公,不過徐國公卻抵死不承認與永王結黨。可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他可辯駁,徐國公被下了詔獄。

  這一連串的變故實在讓人目不暇接,弘景帝再一次向大家展現自己冷酷的手腕。大家本想著徐國公也是兩朝老臣,聖上息怒了總要放出來,就算沒了國公的帽子,總能留下一條性命,卻未曾想到徐國公竟不堪受辱在牢房中將自己吊死了。

  弘景帝親自去了趟北鎮撫司大牢,事情沒有下文。

  京中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在弘景三十三年裡,一直藏在水面下的漩渦終於露出它血腥的爪牙。

  徐國公被收屍回府,連喪事都沒敢大辦,擺過頭七就拉去下葬了。

  往常門庭若市的國公府,如今清冷無比,弔唁之人寥寥無幾。國公府上下惶惶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國公府就要被收回去,一家子百十口人就要落得居無定所。

  可上面一直沒有動靜,似乎渾然忘了之前的事,再加上經過多方打探,似乎因為徐國公的死,弘景帝並不打算追究後事了,便不免有人動心思了。

  於是徐國公三七還未過,又一場亂子發生在徐國公府,卻是徐國公一直未立世子,他的幾個庶子為了國公的帽子打起來了。

  府裡烏煙瘴氣的,主子、下人們各立派系,甚至經常有大打出手的事發生。

  這其中以庶長子徐哲手段最為狠辣,最後壓服了一眾人脫穎而出。可就在他以為能穩打穩拿下國公帽子之時,上面突然下了聖旨,說徐國公夫人還在,當得另立嗣子,以傳承徐國公香火。

  一直沒出現在人前的徐國公夫人回了府,從徐家旁枝抱了個還不足歲的小孩,養在自己的膝下。

  與其一同回來的還有徐燕茹,她如今已經不是晉王妃了,表面上她是受了親爹的連累,才沒了這王妃之位,實際上如何該知道的都知道。

  徐燕茹本想求個清淨,誰曾想兜兜轉轉還是脫不開這國公府。不過沒了徐國公,母女二人的日子似乎要更快意一些,養著那孩子,把曾經在玉蘭姨娘受到的郁氣全部找回去,似乎這樣的日子也還不錯。

  這一切多虧了晉王,晉王在去找晉王妃之前就許諾了,這才是晉王妃為何願意自曝其短幫晉王的原因所在。

  其實她也不光是幫晉王,也是為了自救。

  起先徐燕茹並不相信晉王的話,可事情的發展竟都照著晉王的預料而演,當晉王的人來帶她進宮面聖,她看到一旁有乾清宮的太監,她就知道她必須全然服從去把這件事做好,說不定還能求個喘息之地。

  事實證明,晉王是向來說話算數的。

  *

  乾清宮,弘景帝沒好氣地道:「你倒是真沉得住氣!」

  晉王微哂了一下,「兒臣必然要沉得住氣。」

  「你可以來與朕說,朕不是不明是非的昏君,會替你做主!」

  可問題是晉王說了可有用,沒有切切實實的把柄,誰會相信片面之詞。別看這會兒弘景帝說得好,若是晉王真跑來找他告狀訴苦,且不提弘景帝會如何看待這個兒子,怕是心中也會疑他故意如此。

  再說了這兩件事對晉王來說,一直是不堪示人的經歷,晉王可從沒有戳自己傷口給人看的癖好,若不是這次機會湊巧,而他又想趁機辦成一件事。

  解釋不了弘景帝這話,晉王就只能說自己的:「兒臣如今很好,有兩個兒子,以後還會有更多。」

  弘景帝看著下面這張臉,許久再囈語了一句:「你跟你娘一樣……」

  聲音很小,卻鑽入晉王耳中,他眸光動了動,旋即歸於沉寂。

  「讓朕想想,你先回去吧。」

  晉王點點頭,便退下了。

  寶座上的帝王久久回不過來神,李德全等一眾御前侍候的太監宮女也不敢打攪。殿中很安靜,似乎過了一會兒,又似乎過了許久,弘景帝才長長出了口氣。

  「悶得慌,出去散散。」

  李德全忙上前弓腰侍奉,弘景帝扶著他手臂邁出乾清宮。

  長長的甬道,高聳的紅牆,構造成了整片的紫禁城。

  弘景帝一路漫無境地的走著,像似沒有目標。

  李德全在旁邊建議道:「陛下,若不奴才讓人擔了龍輦來?」

  弘景帝揮了揮手:「說是散散,就走走吧。」

  李德全只得應了聲是。

  進了東六宮,李德全想著陛下莫不是想去哪位娘娘那兒坐坐,卻在看清不遠處那座宮宇,心裡略微有些不自在。

  那是景仁宮。

  自打那位沒了,這座宮院一直就空著,東西六宮一共十二主位,早兩年有個得寵的嬪妃因為不願屈就人之下,向弘景帝求了幾次都沒求來。寧願就讓它空著,一直空著。

  弘景帝也停駐了腳步,遠遠的看著那座紅牆碧瓦的宮殿,那院中種著數棵白玉蘭,一到花開之時,芬芳四溢,處處飄香。

  「罷罷罷,難得他開了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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