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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寵妾》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其實事情方一開始,不過是個考生酒後失言,說是早就知道這一科的試題,定是登科及第,不在話下。

  起先大家只當是他吹牛,畢竟此人若是成績優異也就罷,偏偏其在鄉試中也不過就掛了個末尾。一般這種人來參加會試,都是默認白考一年,不過是來長些經驗,以圖下次。

  這樣的人竟敢放言自己一定會登科及第,簡直貽笑大方!

  當時在場有不少考生,大多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有人不信,哈哈大笑罵此人吹牛,沒少嘲諷於他。有人驚疑不定,也有人信了,不過信了的人卻是諱莫如深。且不論這些,到了會試放榜這一日,此人果然榜上有名,考中了貢士。

  這一但考中貢士,過了四月殿試,再不濟也是個同進士出身,此人的前程已是板上釘釘。而與之相反卻有許多公認的飽學之士,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最為可笑的是,與此人同鄉試被點為解元的落了榜,偏偏這掛車尾的及了第,簡直讓人搖頭三歎,直道世道不公。

  其實早在春闈前後,便有小道消息私下風傳考場關節頗多,就不提什麼拜乾爹,拜門下,甚至有人私下售賣考題,非一般人不能買到。只是大家都不相信,偏偏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免不得私下議論此事的越來越多。

  同時又另鬧出一事,乃是一名江西籍舉子大鬧說是有官員收受了他的錢財,卻沒取他,這事情就鬧大了。

  弘景三十三年,注定是個多事之年。

  三月初二這一日,數百名應試落第的考生相攜去了位於東城國子監大街的孔廟。

  問他們幹什麼來著,自然是哭文廟。

  歷朝歷代就沒少發生過科場舞弊大案,這科舉關係的是朝廷命脈,更關係著無數人的利益,免不了有人在黃白之物面前亂了方寸,行他個一二方便。

  前朝也曾發生過一次眾學子哭文廟之事,不過那是鄉試,取的不過是舉子。即是如此,那場科舉舞弊大案也牽連無數,許多高官紛紛落馬,斬首的斬首,抄家的抄家。

  如今在自己在位時,出了這樣駭人聽聞的醜事,弘景帝聽到這一消息後,龍顏大怒。

  也是這些個考生太損,大抵也是打著破釜沉舟之心。

  哭文廟?那可是要在史書中記載,只有那君主昏庸,朝廷無道,科場黑暗,讓芸芸學子們上告無門,才只能去找孔聖人哭訴。

  一時間風聲鶴唳,整個京城都是一片陰雲密佈。弘景帝命人摘了杏榜,封存所有考生的試卷,同時命人徹查。

  這徹查自然要從鬧事的考生中查起,一來二去拔其蘿蔔帶起泥,便牽連了無數人進來。

  首當其衝就是主考官禮部侍郎蕭琤。

  為什麼說首當其中是他呢,因為目前已審問出的數多名有問題的考生,俱是由他親筆所點。

  提起這個就要說說這會試評卷制度了,前面也說了,歷朝歷代都少不了有人在科舉上動手腳,所以這防範措施也是與時俱進。

  大乾施行的就是這朱墨卷,所謂朱墨卷就是考生答完卷,便會有專門的人來收卷糊名。糊掉了捲上的姓名,這考卷主人自然不為外人所知。當然這一步還不算完,需得送到眷錄處進行眷錄,由專門的書吏用硃筆重新抄寫一遍,墨卷封存,朱卷才會送到考官手中。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閱卷官辨認字跡,或者考生在試卷上做記號,杜絕從中舞弊的可能。

  看似手續極為複雜,已是天衣無縫,實則只要有心,總有可供鑽的漏洞。畢竟除了兩位主考官以及其他同考官以外,貢院之中還有無數閱卷官,以及眾多小吏無數,甚至負責監考的號軍、雜役等等。

  就好比這次查出來的舞弊手段之一,關節條子。

  乃是考官與考生互通有無之後,在考生進場前約定會在試卷中某幾處用特定字眼,多是虛詞。而打通關卡之人,只用把記著關節字的條子遞給主考官,考官自會「憑條索錄,百不失一」。

  更不用說還有那其他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人做不到的。

  蕭琤自是極力否認,可經過查閱卷宗,還真發現這被其取中之人有文理不通者,錯字連篇者。幾乎不用重考就可以篤定,這確實是一場科舉舞弊案,還是以主考官為首的大案。

  蕭琤辯無可辯,面色灰白供出一人,此人正是安王。

  其實像這種關節條子在每一科的會試中都並不少見,權貴們想提攜個什麼門人,座師同僚提攜個把晚生後輩,都會用這一套,算是約定俗成。但都知道過猶則不及的道理,每次會試也就只有那麼幾個。

  而這次查出經由蕭琤手的人也不多,也不過只有七八個而已。問題是事情鬧大了,還與售賣考題有關,算是大規模的科舉舞弊了。

  可這件事蕭琤卻並不承認,只說不知。

  那就只能找到安王頭上。

  而與此同時,安王府一個叫王大同的門人浮出水面。

  據查證,此人正是在私下大肆售賣考題之人。

  將此人拿下審問,五百兩一套的考題,他賣了五十多份兒。

  弘景帝龍顏大怒,親自提了安王叱問,安王卻只承認了遞條子,並不承認命門人售賣考題。

  大抵安王也是清楚辯駁無用,說的十分坦白,遞條子乃是約定俗成,他堂堂一個親王萬萬沒到要靠門人售賣考題來牟取錢財。可這王大同確實是安王的門人不假,且不提這層關係,這王大同還有個女兒乃是安王的小妾。

  難道說是女色誤人,所以才會從安王手裡走漏考題,以至於鑄成大錯?且不提安王親王的身份,他在禮部不過是個小小的主事,考題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能會經由他的手。

  因此又牽連禮部無數官員且不提,同時王大同本人也被抄家下獄。

  抄家的過程中,從王大同家裡抄出了一樣東西,就是這樣東西將慶王牽連進來了。

  一封印有慶王印記的書信。

  *

  慶王在家中喝得爛醉如泥時,被人押進宮了。

  他那份在光祿寺的差事,無足輕重,有他沒他都可,所以他已經很久未去光祿寺點卯了。成日就在家中飲酒消愁,偶爾出趟府也是往肖家去,可肖家那邊卻一直對他閉門不見。

  所以他被押進宮時,還是醉醺醺的,根本不知事。弘景帝見之冷笑,命人好好給他醒個酒,等到酒醒後,慶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頓時色變,渾身冷汗,連聲為自己聲辯,又請求面見弘景帝,可並沒有人理會他。

  而與此同時,慶王府裡,王爺被宮裡人帶走了,上下自是一片惶恐不安,所以也沒有人發現府裡有人不見了。

  城外一條荒無人煙的小徑上,此時行著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

  馬車上除了車伕,也就只坐了兩名女子。

  韓側妃端坐在車廂裡,雙手在袖下緊握成拳,此時她已經褪去了華服首飾,只穿了一身簡陋的棉布襖裙,若不是皮膚白皙,簡直讓人認不出是那猶如空谷幽蘭的韓側妃。

  車上沒有人說話,她身邊那個丫鬟模樣的女子也是一臉緊張。

  她口裡說出一段音節難辨的話,韓側妃看了她一眼:「都跟你說了很多次,不要說高麗話,一次兩次無事,可若是成了習慣,在人前說漏嘴了怎麼辦?」

  這丫鬟翕張了下嘴唇,有些委屈道:「咱們本就是高麗人,大家都知道。」

  是啊,所以她又在計較什麼?她已經從那府裡出來了。

  「娘娘,咱們這是去通州?」

  韓側妃點點頭。

  只要到了通州,坐上了船,天下之大盡可去的,她心中總有一種危機的感覺,覺得自己必須到了通州,遠離這裡,才能安全。

  他現在肯定已經發現自己偷了他的印,並害了他,心裡大抵恨死她了。可要知道,她也是不願的……

  車聲粼粼,為了掩人耳目,這輛馬車不過是最普通的那一種,坐起來十分不舒服。這幾年韓側妃跟著慶王養尊處優,早已習慣了錦衣玉食,渾然忘了在沒跟慶王之前的經歷。

  馬車一上一下的顛簸著,韓側妃必須緊抓住車窗,才能穩住身子。

  突然馬車驟然剎住,差點沒將車廂裡的兩個女人甩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有人攔……」

  還不及話說完,就是一陣打鬥聲傳來,赫然是車伕與對方打了起來,刀劍相擊之聲錚錚。

  韓側妃下意識摸到腿邊放著的一把短劍,她的丫鬟也是拿出一把短刀,丫鬟去掀開車簾,外面的情形頓時落入眼底,卻是有十多名青衣大漢將他們攔下了,而她們竟一絲徵兆都未察覺,明顯對方就是守株待兔。

  韓側妃裝出一副受驚不淺的模樣,白著臉道:「你們到底是何人,竟攔了我們的去路,這裡離京城不遠,隨時都有人經過,你們就不怕被人發現?若是各位壯士求財,盡可直言,小女子傾囊相付,還請莫要為難我等。」

  沒有人理她,那幾名騎在馬上沒動手的大漢只是看著她笑。

  「你們到底是誰?我可是王府的側妃,這趟簡裝出行乃是外出燒香,不想落人耳目。你們可知襲擊皇親國戚是何等罪名,識相的速速放我等離開……」

  「行了,韓側妃,你就不用裝了。」

  韓側妃頓時色變,一時間臉上五顏六色極為精彩,她色厲內荏斥道:「告訴你們家的主子,該讓我辦的事已經辦完了,速速放我離去,免得魚死網破!」

  青衣大漢之中有一人不屑笑道:「魚死網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不怕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們即是將你攔下,就沒打算放你活著離開。」話音未落,他濃眉豎起,斥道:「磨蹭個什麼,一個車伕都解決不掉!」

  與那車伕對打的兩人當即加快了速度,旋即那車伕就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無意識的抽搐。

  而這邊,眼見對方軟硬都不吃,韓側妃也放棄了做困獸之鬥,和那丫鬟跳出車中與幾個大漢戰在一處,竟是打了想奪馬而逃的念頭。

  這韓側妃看似身材纖弱,沒想到竟是個武藝高手,與兩名大漢纏鬥不落下風。一把短劍使得是出神入化,也不知素來以為她柔弱的慶王看見會作何感想。

  一聲慘叫響起,那方才還與她說話的丫鬟卻是做了刀下亡魂。

  韓側妃從高麗來到大乾,就只有這個丫頭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對她也是忠心不二。此時見身邊最親近的人身亡,韓側妃五內俱焚,目眥欲裂。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若想活命,就必然只能突破重圍。只可惜對方人多勢眾,她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落入下風。

  「殿下……」一個侍衛打扮模樣的人,忍不住道。

  明明是說要活口,可殿下卻是一直不下令,眼見三人就剩了這一個,這一個也是危在旦夕,這侍衛免不了多句嘴。

  而就在他多嘴之時,場中那女子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晉王微瞇了下眼,這才微微抬起手揮了揮。

  隨著利矢破空之聲,揮刀砍向韓側妃的那名青衣大漢頓時倒在地上,沒了聲息。場中頓時一片大亂,青衣人紛紛做防護狀態。可根本沒給他們時間,就又有無數枝箭矢射來,當即有四五人中箭倒地。

  那為首之人知道這是碰到了硬茬子,他們一貫的作風是不能留有把柄,便並未再做困獸之鬥,能動的人紛紛上馬,將受傷之人馱在馬上,落荒而逃。

  「追!」

  樹叢中跑出十幾騎,追向逃掉的人。而晉王則是來到韓側妃的身前。

  「原來是你!」韓側妃嗆笑了一聲,一口血噴嗆而出,打濕了她的下巴。白皙柔美的臉,當即顯得狼狽起來。「我以為你不管他了。」

  「本王做何事,旁人無權置啄。」

  「也是,畢竟是多年的兄弟感情。」韓側妃又笑了一聲,頓時更多的鮮血流了出來。

  「你的目的,狙殺你的人是誰?」

  「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完全可以繼續待在王府中,若不是有異,我的人不會追出來。」

  其實也是湊巧了,晉王一直命人盯著慶王府的動靜,宮裡剛來了人傳喚他入宮,就收到韓側妃偷偷帶人跑的消息。這當頭此人偷跑,再加上那事出了後,晉王就只肯定與這女人脫不了關係,便親自帶人追了出來。

  沒想到會看到一場大戲,不過也是預料之中。

  韓側妃苦笑,若不是實在無路可走,她怎麼可能會走這最險的一步棋。打從將那印交出去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必有這一日。只是她一直捨不得,總想能拖一日是一日,直到慶王被宮裡人帶走。

  韓側妃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宮裡做出這般陣勢,就必然不是小事。所以慶王前腳被帶走,她後腳就離開了。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最後面還跟著一個獵人。

  「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可以不說,本王並不勉強,只是由高麗細作生下的孩子,就不知那孩子是何下場了?」

  韓側妃頓時激動起來,大量鮮血從她口中噴湧而出,「你卑鄙!」

  卑鄙嗎?對孩子下手的可不是晉王,韓側妃也這麼做過的。

  晉王的表情漠然,可眼睛卻是這麼在說。

  韓側妃瞳孔緊縮,呼吸急促:「你保我兒安全,我就告訴你。」

  「本王不能保證,因為本王現在甚至對那孩子的血緣都感到質疑。」

  「晟哥兒是殿下的孩子,是親生的,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

  然後,晉王便從韓側妃口中聽到一個故事。

  韓芷兒竟不是韓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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