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軟禁 ...

　　青峰集團的總部大樓位於這座城市最黃金的地段。這裏高樓林立商鋪密集，是整個城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這裏買一畝三分地的，不是權貴便是富商，尋常人別說是買幾平米拿來住，就算是偶爾走過這裏，都需要抬頭仰視這所有的一切。

　　這裏對於尋常人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天堂。在他們的幻想中，這裏有著人間最美好的一切。俊男靚女揮金如土，美酒佳餚享用不盡。哪怕只在這種地方活一天，人生也就足夠了。

　　但真正瞭解這片兒地的人，卻從來不會認為這只是一個天堂。應該說，這是一個天堂和地獄的結合體。你可以在這裏得到人間至上的享受，但也有可能在這裏遭遇到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甚至生不如死。

　　嚴諾現在的感覺雖然還不到生不如死，但他卻極其想要殺人。他從片場離開之後，直接開車到了青峰總部的樓下，把車一扔就上了樓。

　　樓下的保安本就認識他，剛想上去熱情地打個招呼，一見他那副要吃人的魔王面孔，那聲“嚴少”都沒來及說出口，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眼看著嚴諾大步向前，很快就消失在了樓下大廳的拐角處。

　　嚴諾搭了電梯上樓，一直上到52層的總裁辦公室。他搭的是私人專用電梯，在這裏，他有這個權力，可以暢通無阻。所有人都認得他，知道他是“嚴少”。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當紅歌手，更因為，他和陳默之間那種人盡皆知卻不能多說的關係。

　　嚴諾走出電梯，直奔陳默的辦公室而去，一路上不時有身穿深色西裝的保鏢看到他打招呼。嚴諾卻只當沒有聽見，像陣風似的擦身而過，直接站在了陳默辦公那兩扇厚重的雕花木門前。

　　門口有兩個保鏢正在站崗，看到嚴諾氣勢洶洶地過來，本能地想要替他開門。沒想到嚴諾根本不理，直接擰開門鎖，砰地一腳就把門給踢開了。

　　辦公室裏，陳默真跟一個客戶談著什麼。兩人邊喝酒邊談生意，臉上都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

　　嚴諾的突然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那個客戶不由心一驚，以為是陳默惹了什麼黑道上的人，人前找上門來了。像陳默這樣的商人，其實是不可能完全乾淨的，他在這裏做生意，就必須要跟那些個黑道上的人搞好關係。若是這關係沒有打點好，就很有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那客戶一想到這個，手不由微微一抖，杯裏的紅酒灑了一些出來，滴到了他的褲子上。陳默卻是相當鎮定，直接抽出紙巾來遞了過去，還拍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有點兒誤會。”

　　那客戶這才認出來人竟然是嚴諾，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他自然聽說過嚴諾和陳默的關係，估摸著這兩人大約是鬧了矛盾。於是很識趣兒地站了起來，起身告辭。

　　陳默也不留他，只笑著吩咐手下送那客戶出去，然後又讓人把門給帶上。很快辦公室裏就只剩他和嚴諾兩人。

　　嚴諾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陳默是頭老狐狸，危逼利誘之類的手段對他來說沒用，倒不如坦誠一些，大家把話攤開來講，反而更顯得真誠。

　　他走上前去，在陳默的身邊坐下，拿起桌上陳默剛喝過的酒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重重地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陳默一直淡然地望著他，就像一個父親在望著自己心情不佳的孩子一般。嚴諾把酒喝了之後，默默地把玩著酒杯，半晌後才道：“把人放了吧。”

　　“好。”陳默意外地爽快，竟然沒有半分猶豫，立馬當著嚴諾的面打電話，讓人把軟禁起來的鄧家和給放了。掛了電話後，他又說道，“我要的其實不多，只要你願意來見我，我就會放了他。你最近總拿拍電影來搪塞我，我不出此下策，你大概是不會來見我的吧。”

　　“陳默……”嚴諾的嗓子有些沙啞，似乎是情緒有些激動，卻並沒有動怒，“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感謝你。沒有你就不會兒有今天的我，是你一手把我推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我以前也在想，我應該好好和你在一起，即便我不愛你，也應該好好報答你的厚意。但是現在……”

　　“現在你有了新歡，就不想要我了？”

　　“他不是新歡。”嚴諾轉頭望向陳默，眼神裏有著幾分無奈和哀傷，就像是被困在命運的束縛裏，怎麼也掙脫不開，“他是我的舊愛，也是我唯一的愛。陳默，你知道那時候我為什麼會選擇和你和作嗎？”

　　“因為你覺得我開的條件優厚？”

　　“確實挺優厚。”想到這裏，嚴諾不由笑了起來，“我想當時的環境下，我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個冤大頭，給我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了。我當時還在想，這個姓陳的是不是瘋了啊，他拿這份合約來簽我，說不定到最後根本賺不到幾個錢。”

　　“確實賺不到幾個錢，但我的能力卻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其實也不能說是我能力過人，只能說，你當時確實有紅的資本，我不過是借了你的東風罷了。不過我家老爺子因此看中了我的工作能力，把我提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我還是應該好好謝謝你的。你剛剛說，沒有我就沒有你。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如果是我哥哥坐上這個位置的話，我今天大概會過得很慘。”

　　“所以，我們不能好聚好散嗎？”

　　“為了那個鄧家和？”

　　“是，為了他。如果不是為了他，當初我根本不會踏進這一行。”嚴諾說到這裏，像是要開始回憶往事。他給自己又倒了杯酒，這次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口，然後拿著那杯子望著面前的地毯出神，“我跟他很早就認識了，早在他剛進NBS時。我當時是他的助理，他呢，也不過就是個新人，整天跑新聞上整點新聞，日熬夜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入主晚間新聞，做當家男主播。我那個時候什麼追求也沒有，整天寫寫歌譜譜曲，對現有的生活很滿足。我們倆也就是那個時候在一起的。”

　　陳默聽著聽著，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他對於嚴諾和鄧家和的往事並不清楚，他一直以為他們兩個是最近才勾搭在一起的。這不免讓他有些氣結，覺得嚴諾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有了新歡就把自己這個舊愛給忘了。這會兒聽他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所謂的新歡。

　　嚴諾又喝了一大口酒，笑容裏盛滿了苦澀：“不過後來我們分手了。因為我覺得我們的差距越來越大。他在台裏的地步越來越穩固，如果不是空降來個沈微棠的話，他更早就應該是晚間新聞的主播了。我能感覺得到，他當時對我是有些許的不滿的。或許他覺得我不太上進，配不上他。或許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女人結婚生子，不應該再和我攪和到一起去。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們分開了。分開後沒多久，他就成了午間新聞的主播，事業又上了一個臺階。而我依舊和以前一樣，生活亂七八糟，收入極不穩定。不怕你笑話，當時要不是你及時簽了我，我連下個月的房租都快付不出來了。

　　“仔細想想，我和家和在一起這麼多年，我花了不少錢。從他不是新人開始，似乎每個月就總在為我花錢。我以前想得太狹隘，或者說我沒想那麼多。我一直以為他不滿意我是因為我賺不到大錢。現在我才想明白，他只是不希望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不管男女也好，男男也罷，兩人如果差得太多，最終都是不會幸福的。”

　　“那現在呢，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和他並肩而立了，所以你又把他找了回來？”陳默聽到之前那些時，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悶悶的。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微微翕開了一條窗縫。看著大樓下來來往往順流不息的車輛，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如果被他的競爭對手知道，一手遮天的陳家二少爺如今為了一個男人表現得像個孩子一般，一定會惹來一大通的嘲笑。

　　他轉頭看著嚴諾，心裏那種依戀的感覺卻怎麼也揮之不去。他活到現在四十多年，早已嘗遍了女人，老婆也娶了，孩子都挺大了。但他一接觸到嚴諾，似乎覺得又回到了青春年少。他甚至願意遷就他而在床上的時候充當被服侍的那一位。一個男人願意為另一個男人犧牲的吧，他對他至少是有感情的吧。

　　但他們終究還是沒能繼續下去，因為鄧家和的突然出現，打破一切的平衡。陳默心裏是恨鄧家和的，非常非常地恨。甚至在最初軟禁他的那段時間裏，他曾想過派人直接把他給做了。但他又隱隱覺得，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做了，那麼他和嚴諾之間，就再也沒有未來了。

　　他的心裏想了很多，嚴諾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還在考慮剛才陳默問的那個問題，沉默片刻後道：“是，當我終於成名了之後，我重新又去找了他。我這個人其實很惡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對他也不算太好。有一次還把他踢下床，害他摔破了頭。就是不久以前的事情。雖然他跟著我總是不情不願彆彆扭扭的，卻從來沒有想要離開過我。我知道，他也是愛我的。所以陳默……”

　　“好吧，那你走吧。”

　　“什麼？”嚴諾愣了一下，抬頭去看時，發現陳默也正轉頭望著自己。

　　“我說，你走吧。今天你來把話說清楚了，也就可以了。以後的話，如果你想來找我，儘管來，如果不想來，我也不會去找你。”

　　“你這是，要和我分手？”嚴諾走過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有些猶豫地問道，“你真的，不會再來找我？”

　　“怎麼，不相信我陳某人是個情聖？算了，你小子快滾吧，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離開吧。你再不走，我很難保證會不會因愛生恨，立馬讓人把你那小鄧主播給做了。”

　　“你不會。”嚴諾扯了扯嘴角，“你要是想要他的命，早就要了。”

　　“是啊，我他媽就是下不了這個手。一想到你會為他要死要活，我就覺得特別沒意思。算了，我跟你也不過就是玩玩罷了，玩膩了就散了，你找你的舊愛去，我找我的新歡去。以後見面了，還能是朋友。對了，你的經紀約快到期了吧，想好要去哪家了嗎？”

　　嚴諾當年簽的經紀約真的是非常寬鬆，一共也才四年的約。相比於其他公司動不動就簽個十年八年的，他真算是很走運了。

　　他的合約也快要到期了，各方都在關注他的去向，都想要把他給挖過去。嚴諾本來也考慮過其他家，但現在一聽陳默這麼說，他便又打定了主意：“好吧，做生不如做熟，還是交給你好了。我們即便做不成情侶，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這句話其實有些無情，卻是嚴諾唯一能給的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陳默這個老男人居然真的對自己動了情。而他卻一輩子，都沒辦法回報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