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臥談會 ...
鐘若水趴在桌子上,一雙晶亮的杏眼直直的看著封寒壁大概半個時辰了。候在一旁的林公公冷汗滲滲,又不知道這個小祖宗想幹些什麼缺德事兒了!
封寒壁悠然的批閱著奏摺,時而眉頭微皺在奏摺上寫些什麼,時而眼神犀利冰冷像算計著那寫奏摺的人。鐘若水嘟了嘟嘴---這是他前世帶來的毛病,喜歡嘟嘴。暗想,忽略他滿臉的煞氣不計,封寒壁長的真的很不錯,星目劍眉,鼻子高挺,嘴唇薄而性感,削尖的下巴透露著主人的冷酷和霸道,身材是完美的黃金比例,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這樣又帥又酷身材又好的男人,肯定迷死一大票女生。鐘若水遺憾的歎了口氣,要是以前的自己還能和他比比,可是現在,看那張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群眾臉,看這比白斬雞還要弱幾分的五短身材,看這比護膚品廣告上的女模特還要雪白幼嫩的皮膚......唯一可取的就是這雙眼睛了吧?圓圓的眼框,烏黑圓亮的眼珠,顧盼流轉間光芒四溢,讓本來平凡的臉上多出了幾分靈動俏麗。真真是一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啊!鐘若水搖頭晃腦的嘖嘖感歎。
封寒壁輕輕扯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如果鐘若水沒有發呆的話肯定又會驚奇的張大嘴--原來封寒壁還會偷笑啊!封寒壁忙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飾住自己的笑意。他剛才只是不小心瞄了鐘若水一眼,就看到他一個人想東西想的正入神,忽然就憶起了那個和煦的星夜,他說他們的友誼從來沒有變過時那認真肯定的摸樣,然後心口一暖就想笑出來。那晚之後,天還沒亮鐘若水就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跑到他面前,左顧右盼的對他吼了一句:“對不起我昨晚不該亂發脾氣!”然後就竄的比兔子還快。到了上朝那會兒,雙目紅腫的商角徵低著頭濕著眼角拉住他的衣擺低聲的說:“小......殿下,對不起......”害的朝堂上眾位親王大人們,以為商大將軍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被太子殿下逮到了正打悲情牌求饒呢!
詭異的事情持續了好幾天,商角徵無論是在公共場合還是在私底下,都規規矩矩的叫他“殿下”,也不再沒大沒小的和他們勾肩搭背,嚇壞了的桃如李忙問封寒壁對他做了什麼,封寒壁額角青筋突出,只能冷冷地對商角徵說:“在我的地盤你若再敢叫我殿下,以後就別出現在我面前了。”商角徵眼睛一紅(感動的),哽咽著說:“我知道!小寒~對不起!”封寒壁桃如李扶額歎氣。而鐘若水,畢恭畢敬的態度、媲美五星級酒店服務員的殷勤服務,讓太子宮裡的眾人提心吊膽了好多天。林公公驚恐的猜想,別是宮裡頭多的下人們都整膩了,現在把主意打到太子爺頭上了吧?!可是六天過去了,鐘若水除了關心封寒壁的日常生活盡心盡力的伺候好他們的太子殿下,什麼動靜也沒有。封寒壁也覺得鐘若水改變太大,商角徵他能理解,可是這小傢伙湊什麼熱鬧啊?所以他忍不住問鐘若水:“你,是不是病了?”純粹只是想盡好自己本分的鐘若水忍了很久了沒忍住,把手上的抹布狠狠拍到他臉上去,吼了一句“爺不伺候了!”揚長而去......
“啊~~”鐘若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美目含淚的繼續看著封寒壁。暗暗觀察他的封寒壁心中一動,想了想道:“困了就去睡吧。”
鐘若水一怔,急忙說:“沒關係我不困,我想等你一起睡!”鐘若水說這話可是沒存什麼其他的心思,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想等封寒壁一起睡。就像大學那會兒,同宿舍的幾個人約好晚上熄了燈開臥談會,也會等等遲到的人不是?鐘若水只是很單純的想,既然決定要好好瞭解自己的大老闆了,那就得找個時間好好瞭解瞭解。男人嘛,能聊天的時間就是在酒桌上或者在宿舍的床上啊!據觀察封寒壁好像不喜歡喝酒,那就只有在床上了!他們兩可是做了一個多月的室友呢!反正據他長時間的觀察,那什麼“如花美眷”的院子只是個擺設,封寒壁壓根沒去過幾次,也不怕和他秉燭夜談會破壞它的“性福”生活。
封寒壁顯然沒有那麼單純的思想,雖然自那次嘔吐事件之後(詳見本文第四章~)就沒有對他動過心思,即便天天睡在一張床上--重要的是鐘若水那張毫無特點的臉激不起他的“性趣”。啊,至於為什麼能容忍鐘若水進入他的私人領地還讓他占了半張床,其實封寒壁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許是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聽到了睡夢中那人的一句:“為什麼不要我?”,聲音脆弱的,讓人心疼......
封寒壁眯著眼睛打量著鐘若水,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勾引他,難道有什麼企圖?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慢慢道:“那,就休息吧。”
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張紅楠木雕花大床,還是那兩個背對著背的人。
封寒壁拉著鐘若水上了床,誰知那個邀他一起睡的人,馬上抱著被子縮成一團背對著他躺下。一頭霧水的封寒壁也如往日那般躺下,靜靜的等待著鐘若水的下一步動作。正等的昏昏欲睡之際,感覺背後被人輕輕戳了兩下,然後是很輕很輕的一聲:“喂......”封寒壁馬上清醒過來,眼裡帶著笑意,輕聲應道:“怎麼了?”
“你轉過來,難道你的老師沒教你背對著別人說話很不禮貌嗎?”鐘若水不滿的猛戳封寒壁的脊樑骨。
“......”封寒壁默然地轉身面對著他,靜靜的看著鐘若水。
“呃,幹嘛這樣瞪著我!想嚇死我呀!”鐘若水不滿的說。
封寒壁聳聳肩道:“那請問鐘大少爺,本王該怎麼做才能使您滿意?”
“嗯......您還是隨意吧......”
“怎麼,你吵醒我,就只是想對著我的臉睡?”封寒壁難得的說了一句不正經的話。鐘若水白了他一眼,“什麼齷齪思想啊,爺可不是你那‘如花美眷’裡的那些花癡!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什麼?”封寒壁明顯一愣,聊天?
“對啊,就是隨便聊聊。”鐘若水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說。封寒壁一頓,原來是想套他的話,他倒要看看他能問出什麼。稍稍靠近了鐘若水,沉著聲道:“你想知道些什麼?”“呃,”鐘若水被他的舉動嚇得往後仰了仰,“就,就說說你這麼酷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見封寒壁疑惑的看著他,又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你沒看見太子宮裡的人都很怕你嗎?只要你出現的地方,方圓三裡之內都沒人敢大聲喧嘩,連呼吸都比平時輕了點......”
封寒壁眼裡寒光一閃,嚇得鐘若水捂住嘴巴。“你也怕我?”封寒壁斜著眼問他。“......是。”鐘若水老老實實的回答。“還真看不出來啊。”封寒壁涼涼的說,好像從遇到他開始,就完全沒有把他當成是太子看待吧?
“我那是敢跟惡勢力抗爭!”鐘若水抗議,看封寒壁一臉的不可置否,想想自己還真沒把他當成是什麼太子對待過,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和這裡所有的人一樣,都是平等的個體,不存在什麼尊卑之分,加上封寒壁從來都沒有說過他這樣有什麼不妥,自己就更加沒有自覺。鐘若水心虛,嘟囔道:“那怎麼不見你治我,還不是你自己慣的......”封寒壁一愣,還真是,他慣的啊!商角徵和桃如李從小陪伴他一起長大,陪他經歷過許多痛苦失意的日子,在最黑暗最危險的時候,都是他們兩個陪著他一起撐過去的。所以無論他們兩個做了多麼不可原諒和出格的事,他都能容忍甚至不擇手段的去保護他們。可是,鐘若水這個人,確實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或許,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吧,只把他當成一個平平凡凡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那,以後我是不是該拾起身為主子的威儀,公事公辦?”封寒壁不想去深究自己心裡的感覺,似笑非笑的問。
“呃,您還是繼續慣著我吧!”鐘若水毫不猶豫的說。“你還真是個活寶......”封寒壁無奈的笑著說。
“誒,你應該多笑笑,成天繃著一張臉你不累啊?而且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比你這張冰山臉有親和力多了!”鐘若水一臉肯定的說。
“冰山?你覺得我很冷嗎?”封寒壁挑著眉問,鐘若水使勁點頭。“習慣了......”封寒壁無所謂的說,從小太傅教導他,作為一個合格的君王,不可喜形於色,要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更不可以有弱點。慢慢的,他連怎麼笑都不記得了。“這怎麼習慣的了!”鐘若水不可思議的說,“這是不對的,你知道嗎?你是人,不是冰冰冷冷的死物或者永遠只有一個表情的石刻木雕,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可以隨心所欲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大哭大笑大悲大喜大怒,歡喜愉悅高興生氣悲傷痛苦,如果你連這些最基本的感情都沒有,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封寒壁怔怔的看著鐘若水,這樣的自己,是不對的?“就算是得道高僧,也不可能完全斷掉自己的七情六欲,更何況你只是個平平凡凡的人,該笑的時候笑該哭的時候哭,這是上天賦予我們的權利。而你對誰都冷著一張臉,誰都怕你,就算將來你是個成功的帝王,也只是個失敗的人。”鐘若水認真的說,眼神真摯,“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不累嗎?”
封寒壁一震,累嗎?累,可是這麼多年來有誰關心過他累不累?就連至親的父皇沒有問過,所有人包括桃如李商角徵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不會累的......今晚,鐘若水卻問了。
封寒壁穩住心神,避開他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淡淡道:“你呢?離開了虞地這麼久,想家嗎?”鐘若水一愣,下意識的說:“想......”
“有想過要回去嗎?”封寒壁問,心裡苦笑,他是在逃避鐘若水的問題,才把話題扯開的。“想回去啊,可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回不去了。”鐘若水很自然的被他岔開話題,心緒被拉回了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地方。封寒壁淡淡的說:“我可以放你回去看一看。”
“就算你願意放我回去,我也回不去了。”鐘若水微微嘟著嘴,神情哀傷。封寒壁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過來,虞國已滅,淳於府都不知道在不在了,他還能回哪裡去?“那,就試著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吧。”封寒壁輕聲道。
“呵呵,其實你很體貼的,如果平時不要老擺著一張冷臉,你一定能迷死很多男男女女。”鐘若水微微眯著眼睛,語氣輕柔,他開始困了。
“包括你嗎?”封寒壁看鐘若水開始困得直揉眼睛,輕聲笑著問。“我討厭同性戀......”鐘若水迷迷糊糊的呢喃,“斷袖的人最壞了,都是他們,害死了我......”聲音漸漸沒下去,最後沒了聲,鐘若水輕輕打起了呼嚕。封寒壁失笑,忍不住捏了捏他小巧的鼻尖,還說要聊天呢,什麼話都沒套到自己就先睡了。這個淳於琉,究竟是什麼人呢?他真的猜不透。沒錯,封寒壁從來沒有相信過鐘若水說的話,最後莫歡莫笑得到的情報確定了淳于府根本就沒有什麼名叫鐘若水的書童,得到淳於琉的畫像也確定了那個自稱是鐘若水的人,就是淳於琉本人。可是,他的性格,跟情報的結果一點都不符,現在的淳於琉和以前的淳于琉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人就算在怎麼隱藏,平時的一些習慣根本改不了。可是,他從淳於府抓回來好幾個下人,命令他們暗中觀察鐘若水一段時間。最後都說,要不是那張臉真的一模一樣,他們幾乎以為眼前的淳於琉和以前的淳於琉是兩個人。
觀察著鐘若水那張純真睡臉的封寒壁,眼神慢慢變得冰冷。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