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申飭的聖旨
南京城
文華殿
年輕的建文帝坐在御案後面,臉色鐵青的奮筆疾書。
往日提及藩王無不義憤填膺、危言聳聽的幾位大人,今日都跟被灌了啞葯一樣,一個個沉默不語。
因為燕王,真的舉兵反了!
理由都是現成的!
靖難!想靖誰?難的哪兒?
燕王舉兵造反,這一路便勢如破竹,建文帝倒是給寧王去了信,寧王也抵抗了,可燕軍依然拿下了松亭關,甚至連劉家口都沒守住!
建文帝發了明旨給燕王,削其封地,褫奪封號,北平府管轄的所有衛所,暫停軍需給養。
他就不信了,沒錢沒糧,誰還敢造反!
等齊泰看到聖旨內容之後,立刻就誇獎了起來:「皇上聖明!這樣一來,沒吃沒喝的,看幾位邊王還敢不敢和燕王那個長了反骨的人連成一氣!」
「這也是兵部的人提的醒,朕的兵部還需要籌集糧草才能發大軍征燕,燕軍又有多少糧食?現在還沒秋收呢。」建文帝也沾沾自喜。
因為他可以檄令天下百姓給大軍準備軍餉糧草,他的好叔叔燕王卻不能這麼做。
誰讓他佔據正統的名義,現在他還是皇帝,這天下都是他一個人的,他想征多少就征多少,以天下養軍隊征燕,小茶一碟啊!
燕王就不行了,他一個藩王,若是征糧湊餉,先不說北平府封地如何貧瘠,就是他真這麼幹了,百姓們能樂意嗎?名不正言不順,一個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絕對能扣在燕王的腦袋上!
不過建文帝太自負了。
明知道幾個藩王對他都防備慎重,還作死的扣下了糧餉,誰來要都不給,明顯是想餓死燕王。
可你扣倒是就扣一個啊!不!他特么的扣了發往邊塞的所有軍需給養!
這下子遭殃就不只是北平府燕王了,邊塞諸王都跟著吃了掛落兒,包括寧王和遼王這樣手握重兵的藩王,都被建文命給卡了軍需給養。
北疆本就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越是邊塞充要之地,邊防建設越好,但是土地嘛,說實話,那是越貧瘠的啊!
就看居庸關千戶所,還有沙田呢!
「不過,聽說那邊有土豆,畝產千斤的!」
「什麼土豆?這段日子都沒聽說有什麼進展,八成是他們自己想象出來的吧?」
「臣提議,除了檄文外,還要去聖旨,申飭燕王!皇上乃天子……。」
於是又開始弔書袋子,把建文帝恭維的好似不世出的明君,燕王就是那暴虐的藩王,再不悔改,將遭天譴!
同時,示意耿炳文等一干武將,可以開始對燕軍圍剿了,反正他現在都造反了,咱們也不用顧忌了。
申飭的聖旨到達的時候,正好是文景輝梗著小脖子要跟他們一探虎穴的關鍵時刻!
「小友,你可有把握?」道衍也隨軍呢,看到文景輝這麼堅持,他頭一個出聲詢問。
「當然!」文景輝底氣十足:「大師,您都能隨軍了,我為什麼不能跟著去啊?」
道衍:「……!」
燕王看小大夫和武擎蒼鬧了起來,道衍大師也被嗆聲了,自己沒出聲找沒趣兒,反而在聽到有人來報說有聖旨到的時候,立刻找了個理由:「先看聖旨!」
燕王都出面沒調和好,武大死死的咬住不讓小大夫跟著去,可小大夫不知道哪根筋擰了,非要跟著去!
於是倆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呃,小大夫一個勁兒叨叨叨,武大就那麼看著他,就是不點頭!大家感覺怪怪的!
出去看聖旨的時候,走在燕王身後的朱高燧跟朱高煦嘀咕:「怎麼看著,像小兩口吵架啊?」
朱高煦也是個傻孩子,竟然就大大咧咧的跟二哥一起八卦上了:「像母妃掐父王的耳朵……。」
前頭走著的燕王:「咳咳!」
「我要去嘛!」小大夫在後面,拉著武大的手不自覺的撒嬌。
「不許。」武大拖著小大夫跟著大夥往外走。
「要去要去!」小大夫鍥而不捨。
「我會擔心。」武大堅持不同意。
小大夫雖然神奇,但是不能拿出來用,就這樣的小身板子,跟著去能幹什麼?
而且有一點武大不想承認,要是小大夫跟著去了,遇到危險,他肯定扯著他就跑,至於燕王什麼的,八成是沒時間顧及了。
「我有大事情要辦,真的!」文景輝一本正經的看著武大:「我保證不會有危險!」
他知道,武大就好像動物為了劃分領地,都會撒尿圈地一樣,他把自己當成了他所有,他可以在外面馳騁疆場,卻不想讓他跟著一探虎穴!
「王爺最多能帶二十個人。」二十個人里,肯定都是以一敵百的那種猛將,武大確信自己能在其中。
「我有液體炸彈!」文景輝使出殺手鐧:「大不了,炸開大門咱們一起跑路!實在不行,炸死寧王也不是問題!」
「……!」武大使勁捏了小大夫的小爪子一下。怎麼跟自己混久了,這人也這麼暴力了呢?
「你同意了?」文景輝不介意自己的小爪子給人捏:「你不出聲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著還回捏了武大的手一下,結果人武大的手掌因為常年握刀執箭的,都帶著糨子呢,他沒捏動!
武大突然被逗笑了一下下,雖然笑容很淡:「嗯。」
文景輝大大的鬆了口氣,可算是磨得武大點頭了!
可是反過來想想,好像不太對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前頭就出事了。
「果然是個昏君!他還有臉說本王?他的湘王叔是怎麼死的?」燕王一臉怒容的看著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前來傳旨的太監:「父皇一生英明神武,他接了皇位不說開疆拓土,卻先朝自己的親叔叔們下刀子,他出息了啊!」
「王爺……王爺,奴婢還是先宣旨吧,您再生氣,也得面子上過得去啊!」來的太監雖然害怕,但是仗著自己跟燕王還有些個微薄的交情,膽戰心驚的開口勸了勸。
這個時候文景輝正好跟武大也擠了過來。
朱棣呼哧呼哧的喘粗氣,道衍反而一揮手:「擺香案,接聖旨!」
好歹造反的名頭是「靖國難,清君側」,也沒說不承認建文帝,就是「朝有奸佞,國之不平,靖國之南,清君之側」。
朱棣還沒傻到明著跟建文帝唱反調呢。
接聖旨是個面子工程,不是你跪著接了高呼萬歲就完事了,而是要凈手潔面,擺香案,點香后,才能跪聽聖訓,最後跪接聖旨。
這是對天子的尊敬。
有更加嚴格的流程,還要頭三天就茹素吃齋,沐浴更衣的,不過那都是有確定聖旨到達的時間,表示更加尊重的意思,例如帝后大婚的聖旨、封爵的聖旨等等。
在這裏就不多說了。
只要大家知道,接聖旨最起碼也要擺香案焚香就對了。
文景輝眼珠子一轉悠,主動拉著武大往前湊:「我們去幫忙!」
武大不明所以,他們為什麼要跟小兵們搶活干?
小大夫這小身板子,在家他都捨不得讓他做重活,現在要去抬桌子?
「我們去拿香爐!」也許是心有靈犀了,文景輝看出武大眼中的不贊同,立刻說明了一下,他要拿的目標。
武大一聽,這個可以拿!
香爐不大,本來是知事王狗兒拿過來的,不過半路上被小大夫給打劫了。
「您拿著多重啊!我來!」文景輝一看到抱著香爐往這邊來的王狗兒,立刻就撲了上去,那架勢跟搶劫似的。
這個時候能跟著燕王朱棣起兵造反的太監,可不是百年後那種假娘娘,不論是王狗兒還是馬三寶,都是上馬能當士兵殺敵,下馬能當內侍伺候的全才型。
文景輝那小身板子想撲人王狗兒,還不太夠看。
「小大夫這是做什麼?咱家來就行了。」王狗兒沒幹別的,他就是舉起了手裡的香爐,站著沒動,看著小大夫撲到了自己的胸`前,伸手,沒夠著香爐!
武大低頭,肩膀非常可疑的聳動了好幾下!
「那個,我拿著唄!」文景輝有些傷心了。
「還是咱家拿著吧。」王狗兒是伺候慣了的人,主子一說什麼事兒,他自動的就去辦了,這不,佛爺在王爺身邊一說要擺香案,接聖旨,香案有人去搬了,他就去找了個香爐來。
武大抬頭,看文景輝還趴在王狗兒身上,立刻就不樂意了,上前伸手將小大夫從王狗兒身上撕下來,然後一伸胳膊,直接奪了王狗兒手裡頭的香爐,塞進文景輝的懷裡:「走了。」
王狗兒:「……!」
文景輝:「……!」
香案擺上了,焚香的香爐也拿來了,文景輝將香爐擺上,又點燃了香,宣旨的太監將聖旨放到供桌上,按流程,大家都得跪下行禮,然後由宣旨的太監宣讀聖旨內容,再高呼萬歲,臣等接旨,完事大吉!
可是燕王朱棣以「身為王叔」為由,他就不跪下!
「王爺……。」宣旨的太監為難了。
要是他自己在這裏,王爺跪不跪的都沒什麼,可跟著他來的可是一隊人馬,都是建文帝的心腹,除了宣旨之外,還想探探燕王的老底。
這位正想勸說兩句,突然瞪大了雙眼,看著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