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接受了一路行人的側目禮後,苦命的那緒終於將莫涯背回了客棧。
回去之後那緒繼續苦命,再一次替他止血處理傷口。
莫涯一直清醒,但這次非常安靜,只將手撐頭,無語卻還千言地看他。
“施主睡吧,好生睡一覺,不要再折騰了。”
最後那緒起身,並不畏懼他眼光,混無雜念地雙手合十。
到這一刻他也沒有發覺異樣,非常疲憊地回到房間,替那嗔蓋好被子,脫下已經被扯爛的僧衣,這才發現東西少了。
《心經》,他師傅手抄的遺物,他一直隨身帶了不下十年的經書,居然沒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那緒立刻倦意全無,一陣風似的奔上了大街。
夜深人靜,圓月正好,滿街都是小販們剩下的垃圾,可偏偏就沒有他的那本經書。
那緒在街邊溜達了半夜,將自己走過的路分分寸寸踏了三遍,最後還是回到了先前打架的地方。
莫涯留下的那攤鮮血還在,他們就是在這裡被撕扯,經書也最可能在這裡丟失。
那緒蹲下了身來,對著那攤鮮血發怔。
連師傅的遺物也丟失了,這位莫涯施主,真的便是自己的魔咒麼?
夜月無聲,街邊只有兩隻流浪的野狗,應和他似的發出了兩聲短吠。
那緒抬頭,無意識地去看了一眼,最後居然發現這兩隻野狗窮極無聊,好像在撕一樣書模樣的東西。
按心門心定片刻之後,那緒動身,“唬”一聲撲了過去。
果然是他的那本心經,他師傅的筆跡,那緒心急如焚,兩隻手扒牢書邊打死不丟。
一人兩狗,開始了曠日持久的爭奪戰。
這兩隻癩皮草狗非常悍勇,唾沫橫飛咬死不放,一直到經書被扯了個稀巴爛,這才交互眼神揚長而去。
那緒得手了,得到了一堆沾滿唾沫的碎片,還有膀子上面四隻狗牙印。
夜月依舊冷清,那緒按住心門,從來古井無波的人,竟也迎月發出了一聲哀嚎。
“我們回去吧。”第二日中午莫涯就提議:“在外面我心不定,不如雇輛車,我們回去養傷。”
那緒情緒不高,早起到現在只吃了半個饅頭,似乎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我們回去吧,回廟裡靜養,我會好得快些。”莫涯又補充。
那緒埋頭,心裡是萬分的不情願再帶他回去。
可是怎麼辦呢,他這傷是因為自己受的,而自己離開寺裡已久,現在勢必有很多村民等著他回去治病。
所謂業障,應該就是這般的甩不脫放不下吧。
“好。”到了最後他終於歎氣,歎氣又歎氣,終究沒有選擇逃避。
回到寺廟,那嗔歡樂地小鳥張翅,第一時間紮進了他心愛的廚房。
為慶賀回歸,那嗔要求吃頓帶油的。
於是那緒切菜,那嗔燒菜,莫涯旁觀,其樂融融。
燒飯菜,是那嗔的愛好,如此他可以明目張膽地以“嘗菜”之名,多吃好幾口。
油鍋開始冒出熱氣。
莫涯砸砸嘴,斜眼問那緒:“你為啥不多弄點菜?成日就搗鼓這點星沫,晚上不餓?”
“不餓,我胃口本來就不及那嗔,多煮也是浪費。”
“什麼是浪費?”莫涯嘲弄性地發出一記嗤笑。
那緒眸光一轉,微笑道:“浪費,就好比你給那嗔買了根束髮的簪子。”
一旁等油滾的那嗔連連點頭:“不浪費,就好比哥哥給那嗔買素包。”
莫涯一下別住,歪頭,望望油鍋:“說的真好,為此,我給你們加點葷腥味。”說完,就將食指伸進油鍋。
緊接“嘩”的一聲,水清色袍袖在莫涯眼前一晃,油鍋已被那緒揮手掀翻在地。
油鍋砸了,油濺灑了一地,幸好沒有滾沸。
那嗔舉著菜鏟,有點嚇傻。
莫涯拍拍那嗔背,挑起眉,看向那緒。
那緒與莫涯對視了一會,默默地轉過身,走到門口終是一字一頓道:“螻蟻尚且貪生。”
莫涯怔住,有點不適應那緒冷漠的態度,隨即,他又亮起燙出泡的手指,來回端詳:“大師放心,手沒煎熟。不過,這回真浪費了。”
這次那緒沒有回頭,沒有勸慰,一句話都沒有,漠然地走了出去。
那嗔小胖肉顫巍巍,呐呐:“師兄生氣了。”
開始莫涯對此,不以為然,直到晚飯時,莫涯才明白,那緒生氣就是對他這個人視若無睹,只將莫涯當空氣!
不過,莫涯也並不介意,他有的是辦法。
翌日,香客知道那緒主持回來,紛紛進廟,上香的上香,求醫的求醫。
進殿前,就見莫涯娓娓解衣,松褲帶,最終放縱到赤身裸體,大字平躺著廊下,曬太陽。
“那緒大師,這人……這人怎麼如此不檢點?真該將他……”
那緒皺眉,溫和地截口道:“施主們,瞧見了什麼?為何貧僧看不到?”
對於那緒回話,讓香客們大為震驚。他們面面相覷,奇道:“大師沒瞅見?”
“瞅見什麼?”
“非禮勿視。”
久久,那緒恍然接上一句,“莫不是貧僧多日未歸寺廟,此處闖進了孽物,讓各位撞邪了?”
那嗔乖巧地敲木魚。
“各位施主,貧僧今日要早關山門,各位下山請早。”最後,那緒一個清爽的合十,客氣送客。
關上寺門,溜光的莫涯,拍手誇道,“那緒大師,好演技。”
那緒依舊視若無睹,拾階而上,慢慢踱回大殿。
“哥哥,要冷的。”那嗔跑出來,取了兩塊蒲團,幫莫涯蓋牢。
莫涯無趣,只好回自己屋,穿上衣衫。
入夜,天開始下雨。
外頭下大雨,裡頭落小雨,這是萬佛寺一大地方特色。
而整個寺廟漏雨最厲害的就是藏經閣,頂不經漏的也是藏經閣。
“師哥,這裡,這裡!又多漏了處。”那嗔啃著饅頭,指著屋裡細細雨線。
“沒有別的可以接雨了嗎,那嗔?”
“夜壺都用了。”
雨撲打窗格,那緒轉過頭,很惋惜地看著那嗔手裡的饅頭。
“不行。”那嗔盡可能把饅頭多塞進自己嘴裡。
“這個……冷饅頭也吸水的。”那緒不抱希望地掙紮下。眸光奢望那嗔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不行!”
對此,那緒大師傅歎氣,只好請了寶殿上觀音娘娘的淨水瓶回來。
那緒將觀音瓶瞄準地方放好,仰頭,他靜心地等雨點悠然墜下。
然而等了很久,水點一滴都沒落下。
那緒納悶,外頭雨明明還在落,這處怎麼不漏了?
於是,他不死心再等。
等到那嗔靠著經書睡死,依然沒漏水,非但這裡不漏水,這屋裡其他幾處也陸續不漏了。
那緒驚疑,打起傘,步出屋子,向房頂張望。
秋雨大得讓人有些睜不開。
房頂上,莫涯正忙碌地用稻草修葺屋頂,見那緒出來,沖他賊賊一笑:“先用這草治個表,等天放晴了,我伐木修屋治本。”
那緒愣了愣,卷袖撩袍,勉強爬上了房頂,一字不吭,為莫涯撐傘。
秋雨纏綿了一夜,第二天辰時,終於停了。
由房頂眺望出去,亂葉一地,滿目出眾的秋色,讓人瞧著尤為舒服。
天上,鉛雲低空徐徐移動;地下,白色的小秋菊在風中搖曳;其間,雨潤的楓葉,紅得沒以往扎眼,溫吞地燃燒天空。
“肯理我了吧?”一夜沒睡的莫涯嘻嘻而笑,用肩頂頂那緒。
那緒歎氣,秋色千重,卻重重熨不進莫涯的眼裡。
屋裡的那嗔醒來,睏意朦朧地想摸東西吃,一手打翻了手邊邊用來接漏水的夜壺。
水立即濺濕了矮幾上的幾本冊子,每逢闖禍,那嗔就清醒得快,他趕緊揮袖一擼,把薄面上的水漬抹幹。
呵呵,幸虧他反應快,經書冊子無大礙。
長籲一口氣,那嗔放心地垂手坐下來,這回他滾圓圓的屁股,很精確地坐翻了一隻大瓷碗。
大瓷碗自然不是空的,裡頭的水還挺多。
大水沖濕的是師兄那緒前夜剛剛手抄的紙箋。那嗔一抖,連忙拾起。紙箋吃盡了水,爛趴趴地萎在那嗔手上。
“師兄,你修補的《白澤圖》……濕掉啦!”那嗔大叫著向門口跑,掛頸的佛珠一路溜溜亂晃,後頭濕布衫穩穩裹住他滾圓的小屁股。
那緒下了房頂,才弄明白那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細看被毀的那幾頁紙。
“這幾張是抄《白澤圖》裡第九重門的,不礙事。”那緒摸摸那嗔的小光頭。
“真的?”
“嗯,只是抄了原書小半段,殘缺的地方還是沒能補全。”那緒點點頭,“最多再抄一遍。”
這廂,莫涯舉手,正經八百地問道:“啥是白澤圖,啥是第九重門?”
那緒微笑,“這個,說來話長。”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聽。”
那緒凝思,終是斟酌著開口。
所謂《白澤圖》乃是本奇書,記載天下奇文怪事,天地萬靈的名字、形貌和驅除法,傳說擁有此書可以禦制所有魔神。只是,天地萬物不存完成圓滿一說,《白澤圖》也是如此,不知何時,書因遭變故已然殘缺不全。
而萬佛寺,正是為補全這本《白澤圖》而存在的。
聽完滔滔解釋,好奇的光芒在莫涯眼底閃爍,他佯裝疲憊,伏在那緒肩上,“你師父就是這樣慢慢做死的?如今是你當了這份差?”
“這是承師衣缽。”
“那……什麼九重門呢?真有麼?門在哪裡?”
那緒搖頭,“不知道,這些正是缺損的幾章,要慢慢考據,補充完成。”
莫涯似乎還想問什麼,可此刻那嗔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他撓撓腮幫子,“師哥,你們折騰一宿了,肯定餓了,咱要吃得飽,才有氣力補全這本破書!”隨後,略帶羞澀地昂起頭,“哥哥,你有特別想吃,寺裡正好又沒有的東西嗎?那嗔去買!”
莫涯忍笑,舉起帶傷的手指,人歪歪地倒向那緒,似乎是累昏過去了。
早起,豔陽高照。
莫涯起床,先摸了摸額頭,額頭不燙:再又掀衣服看了看腰傷,腰傷基本痊癒。這那緒高僧的醫術果然了得。
“這可怎麼辦……”莫涯歎氣,將那只被滾油燙傷的食指舉起:“都好了我可怎麼在這裡混下去。”
食指燙傷不算太重,又抹了那緒特地配置的藥膏,如今只起了小小幾個水泡。
“我手指受了重傷,不留在這邊治會死的。”莫涯喃喃,說到最後連自己都忍不住呸了自己一口。
必須要再找個新的藉口了,必須。
“哥哥,哥哥!”
很快那個新藉口就送上了門來,是那嗔,小肥仔兩眼閃著金光正邊喊邊跑近。
“白果樹上的白果熟啦!”小肥仔激動,“哥哥幫我去打。”
“好!”莫涯乾脆,絕對不拖泥帶水:“我幫你去打,爬樹去打!”
白果樹樹齡超過十年,枝幹筆挺很難落腳,可莫涯身手十分矯健,三下兩下就爬到了樹頂。
那嗔在樹下吸手指,心花怒放,已經可以聞到炒白果那微微帶苦的清香。
“要多少?全部抖下來?”莫涯在樹頂說話,嘩啦啦搖枝葉。
“嗯!”
莫涯於是騰挪,在樹頂不停變換位置,一邊夠手,邊抖白果邊找適當的失足地點。
就是這裡!
很快他就選定。
一根大枝的分岔口,下面枝葉繁茂,他可以翩躚墜落,一路刮蹭樹枝抵消墜力,最後落在樹下的泥地。
並不至於摔死的事故,他可以控制姿勢,最終淒慘地摔碎盆骨。
“啊!”計畫既定他馬上付諸行動,假意一個打滑,人立刻從樹頂失足墜下。
“是我自己要上樹打白果的,不幹那嗔的事,不要怪他……”
連落地後的狗血臺詞他都想好了。
像那緒這種人,一定會默默彎腰,再歎氣又歎氣,因為自己盆骨受傷不方便背,只好將自己抱進寺裡。
多好多完美。
莫涯歎著氣,迎清風微張雙臂,很快便墜到了樹底。
一路風塵僕僕,可算趕回了萬佛寺。
自打接了這倒楣催的盯梢任務,自己就沒過過一天消停日子。
高守歎著氣,拾階往上,不自覺便瞧了寺前那白果樹一眼。
樹還是那棵樹,挺拔俊逸,不同的是白果紛紛,好像夾著一個人在集體墜落。
莫涯!
他的心裡立刻感應似的跳出了這個名字。
來不及多想,他只能飛身而上,利箭穿楊般的架勢,在最後關頭□莫涯身下,伸出兩手將他接住,硬生生打斷了莫涯的美夢。
莫涯得救,而我們苦命的高守大人卻倒了黴,只聽到哢嚓一聲脆響,手骨受力不住,立時便綻開了一條微縫。
大殿,那緒非常忙碌,從雞眼到接骨,到寺裡求診的病人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大肚婆求著他來接生的。
“大姐,我是真的不會接生,也不方便接生。”那緒依舊好脾氣,也不知是說了第幾遍。
“我已經連生了兩個死胎,這第三個……,大師你一定要幫我。”大肚的女子看來十分憔悴,將手揪住那緒衣擺,“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那緒連忙彎腰,將她扶起,神情無比糾結,欲言又止不知多少次。
莫涯蹲在牆根,就一直這麼看他,看得饒有興味。
說實在那緒長的也不是極其出色,至少皮相上是並不如他,可是這麼看著,尤其是在他忙碌的時候,就能看出別樣的意味。
比如說現在,破敗的大殿滿眼的流民,他穿著破敗的僧衣,但看著卻還是出奇的乾淨。包括他那纖長沾灰的手,蒼白缺乏血色的臉孔,甚至額頭上因為勞頓而生出的細汗,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蓮台月光洗過,有種無法言述的通透。
他是個乾淨的人,這乾淨來自深處,叫人看著慢慢心生魔意,不禁想伸出手,親手將他這點通透碾碎。
“多麼有樂子啊……”想到這裡莫涯又歎:“就沖這個我也得留下。”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裡起了一陣騷動,好像有個人從後面庭院奔了過來,一路跌跌撞撞,喊著大師大師。
“什麼事?”那緒過來,立時便看到了他十指上面那淋漓的鮮血。
“我……他,他……我,不是,是他,我哥,我剛才不過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就……就看見他的眼睛沒啦!”
那人道,語無倫次,顯然是被嚇破了膽。
人在諦聽房裡,是個得了肺病的男旦,那緒才剛剛將他收治。
原先他也是戲班的頂樑柱,長了雙略帶幽怨的丹鳳眼,很是勾人,可現在那裡卻只剩了兩隻鮮紅的空洞,正汩汩往外湧著鮮血。
人已經死了,準確說是在他們進門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前來圍觀的人反應基本一致,先是靠前,緊接就是吸氣,最後便是連退三步幹嘔。
“青天白日,寺裡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我看諸位施主……”那緒的這句還沒說完,屋外頭已經“哄”一聲鳥獸散盡。
本不寬敞的屋裡於是只剩下了三個人,那緒莫涯,還有苦主那個已經被嚇到半傻的弟弟。
“不妨礙大師辦正事。”
難得又難得莫涯也居然識趣,告了諾竟真的無比乖巧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屋裡,窮極無聊的變態莫涯兄開始咬手指,咬破了很大一個缺口,又很細心地滴在桌上那疊宣紙正中。
吹了幾吹又用手指推了幾下之後,血漬開始現出一種形狀,方才那種被掏空了的血眼窩的形狀。
莫涯伏身,將頭擱在桌面,沉默看了這只血眼窩很久。
很熟悉的一幕,些許年前,他的雙親就是這樣結局,右眼從眼窩飛出,只一瞬便肝腦塗地。
隔了這許多年,莫涯仍覺得那一對空洞的血窩遠未乾涸,總是在某一處幽幽看他,永不瞑目。
“我知道我不配活著,不勞提醒。”在寂靜無人的黃昏裡莫涯自言自語,笑,慢慢將頭埋低。
“哥哥!哥哥你在幹嗎?”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說話,連聲音聽著都欠捏的小肥那嗔出現了:“你知道寺裡出了什麼事情麼?師哥他都不許我問。”
“我在畫符。”莫涯仍舊趴在桌面,軟塌塌的,信口胡掰。
“什麼符?”
“神符,我畫的符可靈了,能上達天聽。”牛皮越吹越大。
屋頂上傳來一陣隱約的嗤鼻聲,看來高守高大人已經帶傷回歸。
莫涯磨了磨牙,想起今日的新仇,壞主意轉瞬便到。
“不信我弄個你看。”他拿出張新宣紙:“弄個最最簡單的。”說完就提筆,唰唰唰開寫。
――我沒錢了。
紙上最終落了這四個大字,張牙舞爪非常難看。
“我把這個拿出去,對著月亮,一會天神就會給我送錢來。”莫涯道,拿了這張紙出門。
很好騙的那嗔跟在他後面,一邊吸手指一邊抬頭找月亮。
“好了,我們現在轉身,天神可不喜歡被人看到。”擺好架子後莫涯發話,拉過那嗔,捂住了他眼睛。
蹲屋頂的高守翻眼,咒天咒地咒他祖先,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施展輕功放到他床頭。
“天哪!哥哥你真是神了!”
少頃,屋裡翻騰,果然傳來那嗔不可置信的驚呼聲。
“你到底有什麼願望嘛。”過了蠻久,屋裡莫涯說話:“再不說我可不幫你了。”
“我想要吃……”這小肥居然扭扭捏捏:“想吃王村虎妞家的花生糖!”
“虎妞是個女娃吧?長得是不是很可愛?”
“嗯!她娘做的花生糖也好吃死了!”
莫涯哈哈大笑,爽快出手,唰唰唰開始寫字。
――我要吃王村虎妞家的花生糖。
這次朝月亮晾出的字更加醜怪,活像螃蟹橫爬。
屋頂高守不動,將他家祖宗又翻出來咒了八遍。
不去,死也不去,老子一練過內功的高手,橫山派的第八代傳人,堂堂御前帶刀侍衛,說什麼也是有節操和尊嚴的。
他在心裡哼哼,扭頭,很鄙夷地看也不看莫涯一眼。
“如果那嗔連花生糖都吃不到,我看我也不活了!”那廂莫涯變態霹靂一聲大吼。
蹲屋頂的高守一顫,被他這一吼吼得半身酥麻,頓時便想起了來時聖上囑咐的一句話。
“好生照顧莫公子,他若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問。”
只這一句,他的節操和尊嚴暫態瓦解,撲啦啦碎成了一地渣。
如果自己不去,這位變態非常非常變態的莫公子肯定會折騰掉自己不止一根毫毛。
“歹命啊……”
踏風而起那刻高大人長吟,迎著月亮,流下了他成年之後第一行清淚。
“虎妞她娘做花生糖需要時間,所以你先睡,明天肯定會有糖吃。”
高大人淚奔之後莫涯說話,順手捏了捏那嗔的肥腮。
“嗯!”那嗔答道,眼睛賊亮賊亮地跑去睡了。
夜色這時漸深,寺內古樹輕搖,開始彌漫起一陣絕不尋常的秋霧。
莫涯昂首,隨風輕嗅,果然聞到了一股鹹腥而危險的氣息。
“白天來的便是你麼?”這位變態微微張開了雙臂,居然一笑:“很好,那你看,我這雙招子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誠然,我們是佈雷王,文裡提到的線索都會提起來有朝一日爆掉,但是親們也不要被嚇到,如文案所說,這只是個軟玄幻真耽美,不會有非常複雜的玄幻情節,主題麼,也無非就是攻來受去虐來虐去的狗血~~~
另:親們期待的東西會在下章,當然,您如果純潔並無期待,那這句便是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