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憶殺2

　　袁野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跟旭東分開。

　　他也曾“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是認識旭東之後，他的心裡就再也住不下別人。身為袁家的太子爺，袁野的婚姻物件早已經定好。如果說從前覺得是誰都一樣，那麼現在的袁野，就只想跟旭東在一起。

　　兩人約定好了，等旭東的專輯一上市，就帶著他去見家長。以袁家的實力，不可能接受長子的配偶是藝人，更別說這個藝人還是個男人。兩人要在一起，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這麼多年來，袁野手下積累的勢力不小，基本的話語權還是有的。可是萬萬沒想到，沒等他們見成家長，意外就發生了。

　　袁野跟旭東週末都會去別墅區度假，那個週末也是一樣。誰也不知道，火是怎麼起來的。

　　袁野睡得死死的，還是被旭東拍醒的。刺鼻的濃煙，燃的正旺的火焰，袁野睜眼，就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出路已經完全被火勢堵死，袁野掙扎起了身，跟旭東一起退到了角落。

　　別墅區的基礎設施按說是相當完善的，可是這麼大的火勢居然沒有應急反應，怎麼想也是有人故意為之。窗戶早早被人封死，火是從通道燒起來的，想從那裡出去根本不現實。除非他們能鑿透厚重的牆壁，否則只能燒死在這裡。

　　袁野腦子一片混亂，強迫自己不要想太多我，可是根本沒用。一邊的旭東觀察著火勢，兩人壓低了身子儘量減少有害氣體的吸入。

　　袁野倚靠著牆壁，不斷咳嗽：“東子，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啊。”

　　“不會。”旭東看著熱浪，心裡估算著牆的承重力，想著破牆而出的可能性。

　　袁野還想著有什麼可以提前跟旭東說的話，就見對方已然起了身，折騰著一下又一下的撞牆。

　　沒用的。袁野想著，旭東大概是受了刺激，居然想撞開防震設計的牆壁。他四下張望著，忽然看到飲水機裡的大桶水。能挺一會是一會，袁野撕扯了外衣，掙扎著爬起身來，用大桶水澆在衣服上，做了建議的防煙濕布。然後舉起來淋在身上當做降溫。瞥見那邊還在撞牆的旭東，袁野沒猶豫，拎著水桶上去，就想著幫他澆在身上，能擋多久擋多久。

　　旭東反應過來的時候，水已經澆在了他的身上。從頭到底，滴答滴答。他的雙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融合，最後變出一條魚尾。金燦燦的魚尾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輝。

　　袁野整個腦袋都懵了，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生出了一條魚尾巴。旭東擺動著尾巴游向他，袁野不受控的就往後退。

　　天花板上的吊燈搖搖欲墜，旭東焦躁喊了聲：“別動！”

　　可是袁野完全聽不進去，他的大腦一片混亂。眼裡只有旭東拖著的那條，金燦燦的尾巴。吊燈落下的那一刻，旭東擺尾護住了袁野。可是袁野用力推開他，大喊了一聲：“不要靠近我！”

　　他的眼裡有恐懼，有驚疑，就是沒有往日的愛慕。

　　旭東的尾巴甩在了火焰上，炙熱的火焰燒灼著他的尾巴。生疼，可是再疼，也沒有心疼。

　　“袁野，我是旭東……”

　　“你不是旭東，是怪物！”高溫的蒸灼讓袁野失去了冷靜，火勢越來越猛，煙霧越來越多，可是他現在想的，就是離這個怪物遠一些。

　　慌亂之中，袁野絆倒在地上。空氣中的有害氣體濃度越來越高，袁野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意識模糊當中，他看著那條鮫人甩著尾巴撞牆，一遍又一遍。

　　牆壁溫度不下兩百，魚尾每撞擊一次，都會發出滋滋的燙灼聲。那條金燦燦的尾巴，很快變得殘破不堪，可是他依舊沒放棄。牆壁最終還是被他撞破，袁野看著那條鮫人爬向他，拖拽著他逃離裡火海。就在他們逃出去沒多久，身後的別墅發生了爆炸。

　　長久以來，袁野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受到爆炸的衝擊才會丟失記憶。

　　可是今晚，在這首讓人絕望的沉淪的歌聲的召喚下，那段丟失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

　　爆炸的衝擊強勁，卻不足以讓他陷入昏迷。真正讓他丟失記憶的，是他曾經愛的那個鮫人。對方看著他，眼裡藏著巨大的失望：“你有什麼，相對我說的嗎？”

　　袁野也不知道，此時自己對他是什麼感情。今晚的意外太多，總要給他點消化時間。看著那條拖在地上的、破爛的尾巴，袁野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到底還是抿了嘴，沒有說話。

　　“好吧，那我懂了。”旭東神情無喜無悲，他忘不了，這個說要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人類，剛才看自己的眼神。

　　“你是怪物……”

　　是啊，在他眼裡，自己只不過，是個怪物啊……

　　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聲音，旭東沒有再猶豫，開口唱起了歌。因為煙熏，他的嗓子沙啞滴血，可是旭東依舊還是在唱。那些屬於他們的，從前的，現在的，開心的，快樂的……在袁野的腦海裡，漸漸消失不見。

　　到了最後，袁野仿佛做了一個綿長的夢，夢一醒，什麼都是空的……

　　而如今，當鮫人的歌聲再度響起，過往的種種，又一一回到了袁野的腦海裡。

　　曾經的他少不經事，對於現了原形的旭東排斥又恐懼。可是往日在一起的種種憶起，袁野如今想的，不過還是想跟他在一起。那是他年少時的夢，是他唯一深愛過的人。

　　那個人也曾愛過他，危難之際也不曾放棄。他永遠溫和寬容，他們有著還未完成的約定。再不會有人，讓他羈絆至此，再不會有人，能像旭東這般對他。

　　可是再見面，他都做了什麼？他仗著自己財力，給錦江公司施加壓力，迫使旭東一次又一次過來見他。他弄濕了旭東的尾巴，再次讓他現了原形——

　　第一次，他的退縮傷害了他。

　　第二次，他把他裝進了水族箱，拿來做招財的引子……

　　怪不得，旭東不肯看他，連句話都不想跟他講……

　　曾經深愛過他的人，如今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袁野越想越心痛，恍然之中，他仿佛感覺旭東就在自己的身邊。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他，可是如今他所看到的旭東，不過是一個虛影，看到到，摸不著。

　　“當初沒來的及告訴你，時隔這麼多年，我才發現，我愛的人是你，就算你跟我不一樣，我也愛你……”

　　如果是十年前，那個烈火焚燒的夜。如果袁野當時說了這句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可是如今，時過境遷。旭東無法忘記，那時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能說袁野錯嗎？

　　或許鮫人與人類，本就不該在一起。

　　見幻象裡的旭東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一如十年前的抹去了他記憶的那個模樣：“不，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忘記你……”這十年裡，他過的並不開心。可是記憶裡的他自己，是鮮活的，是快樂，他無法想像，再次忘記旭東，會是怎樣的情形，“東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補償你，你的尾巴，你的嗓子，我都會找人幫你復原的……”

　　“不需要了。”若是不抹去他的記憶，肯定會給陸年招惹麻煩。他已經是這幅樣子，陸年的人界生活，才剛剛開始，“從開始，就是錯的，我到今天才明白……”

　　展會停電總共不超過三分鐘，會場的燈再亮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如同從噩夢中醒來一般。每個人心底，都有不可告人的，甚至卑劣的秘密。剛才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的種種又在眼前過了一遍。那是一種相當恐怖的體驗，沒人想繼續留在這裡事實上，如今的他們已然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看到中間的幕布漸漸上升，望著立在展會中間的那個水族箱，大家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看鮫人展出會的。可是直到水族箱完全暴露在大眾眼前，也沒有什麼鮫人在裡面。

　　當下有人不滿，跑去質問袁野，水族箱的鮫人去了哪裡。身為展會組織者的袁野卻是完全不記得展會開始的初衷，面對著眾人詢問的鮫人，袁野一臉疑惑：“鮫人？別鬧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鮫人存在啊……”說完這句話，袁野的心中湧上了巨大的悲傷，眼淚瞬間奪了框，袁野詫異抬手抹去了眼淚——

　　他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拿著鮫人展覽會當噱頭，臨了卻說根本沒有鮫人的存在。東野上下沒人記得為什麼會舉辦這個展會，可是展會，確確實實，是打著他們的名義進行的。

　　有人說這是個靈異事件，東野公司抓到了鮫人，可是由於鮫人狡猾逃脫，還洗去了人的記憶，所以當晚大家都沒看到鮫人。

　　也有人說，這是東野公司的炒作。比起靈異事件，廣大網友顯然更傾向於這種可能。

　　袁野公司意圖例證自己公司清白，直播調監控順便準備把與會人員名單整理出來拿來分析。可是萬萬沒想到，等他們打開監控，才發現，監控裡面一片空白。

　　而之前的簽到名單也是，全部消失不見，仿佛從來都沒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