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同尋常
“我與常兄相見恨晚,這一杯你一定要幹了,小弟我先幹為敬。 ”
一壇梨花白下去,飯桌上的幾人已經十分熟稔,劉石雍更是借著酒意,非要與常昊碰一杯。
蘇末倒是沒有喝多少,只是梨花白的後勁很大,這時候他也有了七八分酒意,說話比平時更是隨意了許多——“喂,你為什麼要給常昊敬酒?你們之前又不認識……”
劉石雍人如其名,長得高高大大,性格也頗為沉穩,二十出頭的年紀,辦事已經頗有他爹戶部侍郎的幾分老辣。這樣的人能和張慶陽交好,還真讓人無法置信。
“呵呵,你別看這小子經常跟著我們出去喝酒,骨子裡卻和他爹一樣,很是佩服常昊這樣的人。”
幾人中張慶陽喝的最多,卻也數他最清醒,此時說話還十分有條理。
聽他這麼一說,其他幾人也開始好奇,雖然常昊確實是難得的大商人,但就算不能與他比肩,整個皇朝還是能人不少,為何劉石雍這小子卻偏偏佩服一個常昊?
“呵呵,你,你們不知道,去年廣南大旱,幾乎顆粒無收,雖然皇上下旨放糧,但有景王那樣的奸佞之臣在,真正分發到百姓手裡的又能有多少?”說到這兒,劉石雍幾乎義憤填膺,複而沖著常昊一抱拳,“常兄高義,出錢出力,拯救百姓與水火之中,為善卻又不欲人知——”
後來他才知道,常家並非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自常昊接手常家商團以來,幾乎年年都有這種周濟。都說商人重利輕義,又有幾個會嫌錢多。
在座之人聽了這一席話,紛紛對常昊露出欽佩目光,就連蘇末也覺得有些意外。當年常昊在竹樓住的幾天,可是什麼都要好的,現在那張軟榻還在竹樓裡放著呢!那時候的做派,真和尋常富家公子沒什麼兩樣。
“過獎了。”
常昊淡定地接受眾人讚譽,內心著實有些汗顏,當初這麼做,一大半倒是為了常家商團的聲譽,當然,他也理解尋常百姓疾苦。
“說到這兒,景王這幾年可沒少汙銀子,再加上暗裡那些酒樓錢莊,這養軍隊可是花銀子跟流水似的……”
張鈞身為太常寺主簿,掌管禮樂,對景王這種大逆不道之舉是深惡痛絕。
“其實,我爹已經收集了不少景王謀反的證據,只是還不夠充分,不足以取信。李澤晟這老賊,奸猾的很。”
說到興頭上,劉石雍拍桌而起,後又頹然坐下,至於隔牆有耳什麼的,有秦成秦勇兄弟在,完全不用擔心。
“喝酒喝酒,說這些掃興的話做什麼?天塌了,自然有高個兒的頂著,不用操那份兒心。”
張慶陽不耐地擺擺手,今天可是他的生辰,要是往年非要到花樓喝酒聽曲兒個通宵不可,要不是為了葉禮——
“你怎麼能這麼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葉禮豪氣地喝下一杯酒,騰地站了起來,氣憤地說完,又搖搖晃晃地坐下了。一張白淨俊臉,喝的是紅通通的。
“我也就隨口說說……”
張慶陽悻悻地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拿這個書呆子沒辦法。這要是換了別人,早被他想一百個法子治死了。
“嗯,不能讓亂臣賊子得逞……”
蘇末打了個小小的酒嗝兒,笑眯眯地道,其實自來到這個世界,他對這裡的統治者並沒有什麼深刻的代入感,更不要說忠君什麼的。換句話說,哪個人當皇帝,對他都沒什麼所謂。
而今看到這一群人如此義憤填膺,也並沒有什麼感同身受,只是想想景王要是謀反成功,他死了繼位的就是李煒,想到這裡就覺得膈應,所以還是要阻止他們。
“嗯,不能讓他們得逞。”
常昊摸摸那顆越發湊過來的腦袋,順著他的話附和道,還不忘剝了蝦子塞到蘇末嘴裡。
酒喝到一半,氣氛正熱,張鈞和劉石雍對視一眼,兩人嘿嘿兩聲,對著常昊露出討好的笑來。
“常兄,想必你也清楚,每年的霜寒節都是由太常寺主持,今年乃是多事之秋,太常寺也力有未逮,於是決定在民間找一家大商共同操辦,這差事自然非常秦家莫屬了。”
“嗯,戶部也在為戰事做準備,霜寒節也拿不出太多銀錢來,到時候還望常兄多多幫辦。”
張鈞說完,劉石雍也接著道,本來這事也不是要他來辦,只是自家老爹已經為此愁了幾宿,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要分擔一些。
這不,正瞌睡著,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合著,你剛才那一番吹捧,全是為了引常昊入套啊!”
正主還沒說什麼,蘇末已經眯起了眼,他可不能讓這兩個傢伙把主意打到常昊身上。光是聽張鈞和劉石雍這麼一說,他就知道,舉辦這什麼霜寒節勢必要花不少錢。
“不不,我剛才可全都是肺腑之言!”
劉石雍急的,這酒都醒了一半兒,他早看出來了,蘇末這個義弟,在常昊的心裡分量可不輕。這要是蘇末不同意,這事兒十有□□也要黃了。
“為皇上分憂,是我等分內之事,能和太常寺一起操辦霜寒節,常家不勝榮幸。”
常昊一笑道,常家即為皇商,和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這個緊要當口,自然要“挺身而出”,張鈞今天這番話,怕也有皇帝的意思在裡面,只是為了顧及皇室顏面,沒有直說罷了。
再者,在百姓眼裡,皇室就是冬神的守護者,能夠和太常寺一起主持霜寒節,從此常家商團在百姓眼裡就多了一份不同的意義。這樣的影響或許現在看不出來,以後他們就會知道這是多麼大的好處!
“既如此,我再敬常兄一杯。”
劉石雍感激地道,他心裡沒有張鈞那麼多彎彎繞繞,只覺得這事上常昊吃了虧,很有些過意不去。
見常昊應承下來,蘇末也沒多說什麼,剛才他也是一時被沖昏了頭,才會為這人抱不平。常昊就算不是奸商,卻也不是讓人白白佔便宜的主兒。
主持霜寒節,畢竟不是小事,常昊還是要同族老們作個交代,具體怎麼做還要聽聽他們的意見。
“大哥,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晚飯的時候,難得在常家飯桌上看到常昊,常旭忍不住抱怨道,他這裡整日看帳冊頭暈眼花,大哥倒好,聽說昨兒個還去了五味軒喝酒。
“是啊,原來我還有一個兒子啊!你這可真是有了媳婦,啊不是,有了弟弟忘了娘……”
常母忍不住打趣,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很是高興。大兒子看上去和以前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只是身上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卸去了,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輕鬆的感覺。
“呵呵,人家還是義弟——”
常旭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他這個正牌弟弟,還不如大哥半路認回來的義弟。
“食不言,寢不語。”
常父咳嗽一聲,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道,只是,依舊和平時一樣,沒什麼效果。
吃到一半,常母終於憋不住了,從李家那姑娘和人私奔之後,這幾天她一直不敢提,生怕兒子傷心,可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影響?
“兒啊,之前是我們遇人不淑,娘一定會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說完,又偷偷在桌下拿腳踢踢常父,示意他說句話。
“咳咳,兒孫自有兒孫福。”
常父老生常談道,大兒子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這次的事媳婦不清楚,他還不知道麼,那李侍郎家的千金,就是兒子自己弄走的。既然如此,就算再挑一個,也未必能成。
“就算我這輩子不娶媳婦,不是還有常旭麼?”
常昊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難得的,給弟弟夾了一筷芹菜炒肉。
“咳咳——咳——”常母聽了,表情唯有驚恐,兒子這是做什麼想不開啊,估摸著都是那李香如惹的禍,這都是自己這個做娘的眼拙,不由又是自責“都是娘不好……”
“常昊,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常父一看媳婦要哭了,立刻不幹了,混小子再混他不管,可有一樣,不能惹媳婦不開心。
常昊剛才無非是試探,也是給爹娘個緩衝,這娶個男媳婦,比起終身不娶,任誰都會選擇後者。見老爹發話了,這才道:“放心,我又沒說不娶。”
常母這才笑顏逐開,卻聽兒子又來了句——“以後娶誰,我自己說了算。”
媳婦還是要娶的,只是,是個男媳婦……
“行行,只要你肯結婚,娶誰都成。”
經了李家千金這一茬兒,常母也不想再擅作主張,終歸是要兒子看對眼才成。
“只要你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好。”
常父輕啜一口清茶,淡淡地道,他不比常母想的簡答,大兒子就是個小狐狸,今天這番話,必定另有用意。不過還是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一切看他自己的造化。
唉,看兒子今天這般不同尋常,到時候,只怕媳婦還是免不了要傷心......
“是。”
薑還是老的辣,常昊心中一凜,認真地應道。
他已經想清楚了自己想要什麼,現在只等著蘇末也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