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澤搖了搖頭,無奈的改了個話題:“國主可好?”
“好,好著呢!”李季陽趕緊點頭,表示國主真的很好。
到了質子府,李季陽第一次來,平日他就不愛出門走,而且質子府管制嚴格,陌生人都讓靠近,有重兵把守,雖然看著給了挺大的自由,但是實際上他們並不真的自由。
質子府佔據的地方很大,內裡看起來很輕松,但是外圍都是重兵把守,沒有國主的允許,就連別國使臣來朝,也不能見到他們的質子。
最初的質子規定在戰國末期已經崩壞,全看自己國家是否重視做質子的人而已。
到了地方之後,李季陽跟綱成君送燕太子丹進了質子府。
質子府就跟一般的府邸一樣,只不過沒有掛牌子,伺候的人,全都是從宮中調遣過來的,還有專門的太守看守這裡。
單獨調撥一軍來擔任守衛工作。
“請殿下先稍適休息,不久國主將召見。”綱成君蔡澤一拱手:“請恕在下失禮,就先告辭了。”
李季陽也跟著拱手:我也告辭了!
“先生請,秦安君請!”燕太子丹也拱手,送倆人到門口,看著他們上了車子才回到質子府。
他帶來的人都跟著入住質子府,一番忙碌之後,發現質子府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最多是熟悉一下環境,和認認路。
“殿下。”跟著燕太子丹的護衛長一直跟在他身邊,有跟來的內侍去燒了熱水,還有這裡的人,給泡了茶。
“這就是茶?”燕太子丹看著陶碗裡的茶湯,帶著茶葉特有的香氣。
“是的,就是在秦國傳出去的!”護衛長小聲道:“據說工藝一直沒有人打聽出來,還有那座迷谷,一直只有他們的人能進出,沒有一個外人能進去。”
“算了。”燕太子丹端起來喝了一口,一開始是苦,但是回味甘甜。
“殿下……。”護衛長欲言又止:“……國主他……。”
“你還不知道父王嗎?”燕太子丹放下茶碗:“這麽多年孤在外做人質,若不是他一直沒兒子,恐怕孤早就沒命了。”
“可是國主也不能讓您來秦啊!”護衛長氣憤不已:“還要您探聽茶葉和紅糖白糖的來源,怎麽探聽?這不是為難人嗎?”
“在他的眼裡,孤只是出來走動走動,還能給他賺回去不少奇珍異寶,怕什麽?”
燕太子丹低頭又情不自禁的喝了一口茶:“果然是好東西啊!他這輩子,也別想再有兒子了。中毒已深,生不出兒子的。”
當年他雖然小,卻有一個好母親,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給燕王喜下了秘藥,從那以後,燕王喜有無數妃嬪姬妾和美人,卻無一人生出兒子,生出來的都是女兒。
燕王喜也夠心狠,燕國公主各國后宮都有!
反倒是讓燕國這些年過的風生水起,全靠裙帶關系!
對這個唯一的兒子,燕王喜不是不看重的,但更因為就這麽一個兒子,出去做質子的也唯有太子。
燕太子丹十歲開始就出去“遊歷各國”,結交了無數各國的權貴,燕王喜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本來他十六歲回到燕國,在燕國待了四年,已經二十歲了,他想行冠禮,成親,然後,父王就能歇著了。
結果也不知道父王是發現了他的意圖,還是不想讓他在燕國逗留,連冠禮都沒給他行,就將他送來了秦國!
父王,還是不甘心吧!
將燕太子丹送到了質子府,一出來李季陽就跟蔡澤做了同一輛車,反正倆人都是“君”。
“怎麽他跟您一個車子呀!”李季陽抱怨:“害得我差點說錯話。”
“你已經說錯話了。”蔡澤笑著道:“在他國為質,最忌諱的就是聯絡他國的人質,你讓燕太子丹跟別人好好相處,還串串門兒?是想讓他犯錯誤嗎?”
在他國為質,若是故意犯錯誤,國主很可能會嚴重處罰質子,質子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就像是當年的先王,他先跑了,留下了妻子和小公子,結果呢?
趙國國主雖然沒叫人為難秦國質子留下來的娘倆兒,卻也沒人照顧他們,以至於國主童年的時候,吃了許多苦頭。
李季陽這才明白自己剛才都幹了啥!
“那他會不會生氣呀?”李季陽心想:燕太子丹可不是什麽心胸寬闊的主兒。
“不會,早在燕國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過你了。”綱成君蔡澤笑道:“說你是老朽的忘年之交。”
李季陽靦腆一笑:“您還跟他們提我了呀?”
這就好像是在現代,朋友出國旅遊,還跟外國友人提自己一樣,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欣喜。
“我不想提的!”誰知道蔡澤一聽這話就不笑了:“但是他們打聽你呀!”
“啊?”李季陽懵臉:“他們都知道我?我這麽有名嗎?”
“當然了!”蔡澤歎了口氣:“也多虧了你給我的那些人,這一路上走得並不太平,等見到國主後,我說給你們聽。”
“好吧!”李季陽湊了過去,抱著蔡澤一隻胳膊:“您老別歎氣,會變老的!”
“胡說,老朽都多大歲數了?早就老嘍!”蔡澤摸了摸李季陽的頭:“你明年行冠禮,老朽給你當司禮,怎麽樣?”
“好呀!”李季陽一口就答應了:“說好了,到時候您老可別推脫哦!”
“好,說好了!”蔡澤現在對李季陽,更像是對自己家的小兒子那樣,這一路走來他之所以能化險為夷,多虧了這個小友啊!
他們回來之後,李季陽先送他回了家,他們是上午入的城,中午送蔡澤到家,洗漱過後,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還是咱們秦國自己的秦點好吃啊!”蔡澤洗漱完畢出來,吃了兩個點心,喝了一蓋茶。
“那當然了!”其實點心都一樣,只不過這個時空,點心的來源是秦國,故而名叫“秦點”,就連平民家裡,來了客人也要上一盤最普通的秦點來招待。
“還有這茶,聽說也是小友你研究出來的?”喝茶吃點心,已經成了秦國待客的標配。
“是啊!”李季陽指著茶水道:“其實也不是我研究出來的,在楚國就有茶葉,只不過,他們是往茶葉裡頭放香料,而我們秦國什麽都不放,單取茶葉的清苦以及回味的甘甜。”
“你可知道,這茶葉,現在各國都爭相吹捧,還有秦點,還有你那紅糖,白糖,精鹽,還有大粒鹽?”那些東西,他見過,只是沒想到,李季陽竟然有本事讓國主的私產買賣那些東西,不說別的,光是這獨一份的價格,就夠讓國主賺大錢了,為什麽李季陽自己不賣呢?他想了許久才想明白,這是怕人欺負他啊!
自己不在秦國,有人欺負小友?
“知道,那都是我讓阿政……咳咳……請國主幫忙做代理人的,您也知道,他的人,好用嘛!”李季陽呵呵傻笑。
看樣子不是被迫的。
綱成君蔡澤放心了。
吃過喝過了,還去解了手,隨後倆人乘車進了宮。
彼時,宮裡的早朝已經結束了,議政殿也差不多了,大家沒散是因為都在等蔡澤。
他帶了燕國的太子回來,這功勞可就大了。
呂不韋心裡不舒服,因為蔡澤屬於老臣們那一邊的,當年他還將蔡澤當成個對手,後來發現蔡澤沒什麽威脅,才沒辦蔡澤,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先王留給國主的幫手。
他以為蔡澤是先王留給嬴政的,不然憑什麽嬴政就讓他出使燕國啊!
這麽多人在呢,再次一點的也有李斯這樣的青年才俊,還輪不到一個在昭襄王晚期就神隱的綱成君來出頭。
除非這人早就投靠了國主,也就是先王,然後先王留給了現在的國主,也就是嬴政倆人到了的時候,看到滿屋子的人,蔡澤一下子就笑了:“勞煩諸位在此久候,實在是老朽的不是。”
他洗完澡雖然歇了一會兒,還吃了點心喝了茶水,可頭髮長啊,又是大冬天的,半乾不濕的就束上了,身上還有點潮氣,一看就是沐浴過了的樣子。
也幸好,出門就乘車,又是帶著毛帽子,披著貂皮,沒受寒,車裡也有暖爐提供高溫,更沒著涼。
“應該的,您這要是垢面上殿,可是要打板子的呀!”王綰在旁邊跟他開玩笑。
倆人不算是至交,但是絕對是熟人。
而王綰開口說話,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一個遲來的理由。
眾人也都點頭:是啊是啊!
你要是不收拾利索了,汙頭垢面的怎麽來面君?
說笑完了,嬴政也出現了,剛才他是去後頭解手了。
這個時期議政的時候,不像後來那麽變態,據說明清的時候,大臣們議政從來不斷片兒!
不出去上大號也就罷了,連小號都不去!
為了上朝有精神,早飯都不吃,光喝一盞參茶頂著!
所以有的時候,李季陽很想知道,後世那種情形,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給扭曲到了那種地步呢?
嬴政出來了,大家都分文武兩班坐好,留下中間的位置給蔡澤。
“老臣,見過國主!”蔡澤見到嬴政很是激動的下拜。
“君上辛苦了,賜坐!”見到綱成君,嬴政也高興,他回來了,不僅跟燕國結盟還帶回了燕太子丹。
哪怕趙太子偃回到趙國,他也不怕趙國敢起刺兒了!
坐下之後,不用人問,蔡澤就說了他這一路的見聞。
首先就說了他們從韓國路過的時候,韓王邀請他去王宮做客,他去了,然後說韓王這人不怎麽樣。
因為有張平和韓非他們這些韓國過來的人才在,他也沒多說,只是說韓國也是因為魏國脅迫,才對秦國動手的,而後又有說魏國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怎麽樣,據說是魏國的安厘王和信陵君鬥法,才引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等他到了燕國,一開始燕王對他並不看重,因為秦國雖然強大可燕國跟他也不接壤啊!
按照燕王喜的意思,是兩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倒是會說話。”嬴政一聽就笑了,燕王喜的意思他明白,聽說燕王喜也三四十歲了,生的都是女兒,就元後給他生了個兒子,就是燕太子丹。
“不過燕王喜對老臣帶去的禮物都很喜歡……。”蔡澤又說起了他跟燕王喜的“交情”,說白了,就是他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了燕王喜!
因為他告訴燕王喜,諸國太子都在秦國,他們都有交情,唯有燕國太子丹沒有去過秦國,那麽,以後諸國的國主都有共苦的回憶,唯獨缺了燕國太子丹……。
李季陽聽明白了,這就好比別人都是同窗,你不是,以後大家見面,人家自然是熟悉的,你就是個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