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桃源》結局

　　莫殷：“五爺，你不會是怕看……恐怖片吧？”

　　嚴漠：“……”

　　男人的表情很嚴肅，眼尾斜視莫殷的神情甚至有些冷靜的高傲意味……但這麼一副堪比小學生的坐姿在此刻顯然讓他沒有什麼可信度。

　　莫殷看著嚴漠忍不住笑了笑，半晌終於道：“算啦，那我們出去吧。正好我也餓了，我們去吃飯？”

　　嚴漠又看了一眼大螢幕，電影裏拿著刀剝著女秘書臉皮的男人正笑容扭曲。

　　……

　　嚴漠沉默片刻，終於默默地點了點頭。

　　莫殷就拉著嚴漠出了電影演播廳。

　　此時電影正放到高潮的部分，距離全片結束還有一段時間。這種時間出去自然是不討人喜歡的，但好在嚴漠和莫殷買電影票的時候買了靠後的位置，整個片場又沒有多少人。

　　兩人貓著腰從就在一旁的片場後門離開，動作刻意放得很輕，片場的人都沉浸在劇情裏，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因為電影才放到一半，演播廳外面連工作人員都只有寥寥幾個。

　　莫殷將手裏已經吃完的爆米花和可樂的包裝扔進演播廳外一側的垃圾桶裏，回過頭笑著跟嚴漠說：“這樣子中途偷偷出來還真有當年上課時蹺課的感覺。”

　　“……”嚴漠看著他，沒有說話。

　　莫殷看著嚴漠越抿越緊的唇，眼裏的笑意愈發濃重。

　　但莫殷也明白再這麼逗下去嚴漠非生氣不可，到那時可就不好收拾，便努力斂了笑意，裝作嚴肅地拉著嚴漠去吃飯。

　　這家商場不論是莫殷還是嚴漠都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一點。莫殷拉著嚴漠在商場裏逛了一圈，隨意找了一家看起來還比較乾淨的飯店走進去。

　　現在時間已經有些晚，這家飯店卻依舊生意火爆。這似乎是家做東北家常菜的飯館，門口兩個大大的紅燈籠看著就十分喜氣。

　　大堂裏人滿為患，穿著特色花布衣裳的服務員笑容可掬地給了莫殷一個號，抱歉地道可能需要客人等待一會。

　　莫殷也不在意，拉著嚴漠到飯店門口的等候區找了兩個位置坐下。

　　這家飯店生意好，等候區人竟還不少。今天並不是什麼節假日也不是週末，是以在這裏更多的是一大家子的顧客。

　　莫殷知道嚴漠不太喜歡人太多的地方，所以找的位置偏靠裏。周圍倒是沒坐多少人，只在旁邊坐了一家五口。

　　兩個老人像是爺爺奶奶之類，年紀都很大了。兩個小夫妻看著也有三十來歲，那個孩子卻還小，看起來不過三四歲，還抱在懷裏。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是愛動、也最是愛說話，明明話都還說不利索，卻還是能一個人不停地在一邊自言自語地說上好久，也不管大人聽不聽得懂。

　　穿著藍色背帶褲的男孩子一邊吐著口水，一邊抓著媽媽的肩膀不停地說著什麼。

　　那孩子頗為乖巧，說話聲音並不大，是以莫殷和嚴漠一開始並未注意，只顧著自己輕聲說話。直到後來身邊那一大家子處傳來了陣陣忍不住的笑意，雖動靜仍不大，卻顯然是沖著他們兩個來的。

　　莫殷轉過頭，正見那一家子人果然正看著他們笑，那年幼的孩子更是一直站在母親的大腿上，撲撲棱棱地朝他們這裏晃。

　　莫殷表情奇怪，不禁問道：“怎麼了嗎？”

　　孩子的母親沒想到莫殷竟聽見了他們的笑聲，聞言不好意思地看了莫殷他們一眼，抬手輕輕地拍了下兒子的小屁股：“別淘氣了，看人家哥哥都聽見了。”

　　小男孩捂著屁股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卻還是堅持晃晃悠悠地朝莫殷他們走去。

　　三四歲帶的孩子步伐還很是踉蹌，莫殷看他走得實在晃悠得厲害，擔心他摔到，忙一把將小孩子抱起放在膝蓋上：“怎麼了？”

　　見小男孩一直聽著自己看，莫殷忍不住笑著問道：“你認識我？”

　　莫殷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飯店等候區的燈光雖不如電影院昏暗，但到底還是不明亮的。

　　莫殷原本覺得並不會有人能在這裏把自己認出來，誰知道那小男孩抬頭看著他的臉，又低頭看看他的腿，一開口就道：“人魚哥哥，你的尾巴呢？”

　　莫殷：“……”

　　孩子的母親聽自己兒子一開口就這麼說，忙過來把孩子抱走，表情十分抱歉尷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淘氣，非說你像之前電視廣告裏出現的人魚，說一定要過來看看你把尾巴藏哪了。”

　　說著還“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只是眼神溫柔過多、兇狠過少，半點沒有威懾力。

　　小男孩明顯沒有被嚇到。

　　小男孩仍抬著頭，看著莫殷：“人魚哥哥，你是因為被抓住了所以沒有尾巴了嗎？”

　　說著像是肯定自己般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動畫裏都是這麼說的。”

　　接著又看了一眼嚴漠，表情卻是瞬間疑惑起來：“咦，這個姐姐長得跟電視裏的不一樣，不過都好看嘿嘿嘿。”

　　嚴漠：“……”

　　莫殷看了一眼嚴漠愈發僵硬的表情，終於忍不住低頭輕笑起來。

　　孩子的母親表情愈發尷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被電視裏的廣告影響得深，他不是那個意思……”

　　越說表情卻越尷尬，只能低頭又“狠狠”地拍了兩下小男孩的屁股：“什麼姐姐，這是哥哥！快給哥哥道歉！”

　　小男孩眨巴著眼一臉不解。這麼好看，居然不是姐姐？

　　不過終究還是很乖地順著母親的話認真地道了歉。

　　奶聲奶氣的語氣頗為可愛，惹得莫殷一直忍不住笑。

　　小男孩不知道莫殷在笑什麼，也不就不管自己母親越來越尷尬的表情，繼續道：“那哥哥，你可千萬要把人魚哥哥抓好了哦，不然他就會跑啦。等他跑了，就再也找不到啦。”

　　大海那麼大呢。

　　莫殷：“……”

　　嚴漠：“……”

　　孩子的母親表情登時尷尬地彷彿恨不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一把抱起孩子，還順手捂住了他的嘴：“這孩子就這個死性子，倔得要死，跟他爸似的。相信了什麼就什麼都往外說，小哥可千萬別在意。”

　　說著卻又回頭瞪了身後的男人一眼。被妻子莫名其妙瞪了的丈夫一頭霧水，表情委屈地低頭看著地上的幾個衣服袋子。

　　年輕的母親笑著說著，看了莫殷一眼，卻是又笑道：“不過小哥長得確實是與莫殷像，要不是知道明星們不會來這，我也差點認錯了呢。”

　　說話間言語熟稔，竟似也是莫殷的粉絲。

　　莫殷看了丈夫腳下的禮品袋子一眼，在裏面分明看到了自己代言的“姝秀”。看袋子的顏色，買的應該是“桃花”。

　　既然是自己的粉絲，莫殷自然沒有生意的可能，只笑著擺擺手，表示無事。

　　年輕的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匆匆地抱著自己的孩子離開。

　　兩人離開後，嚴漠見莫殷還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笑眯眯地看，忍不住道：“你很喜歡他們？”

　　莫殷：“是啊，畢竟是我的粉絲呢……而且小孩子多可愛啊。”

　　那麼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嚴漠看著莫殷含笑的側臉，這句話在喉間來回滾動了數次，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也許是因為今天吃飯的多是一家子的原因，兩人座的位置空餘得竟十分快。

　　莫殷和嚴漠不過等了十來分鐘，服務員便笑著把兩人迎了進去。

　　莫殷顯然心情一直不錯，他沒看出嚴漠有些沉默，只笑著和嚴漠商量著點了菜。

　　這家飯館的效率不錯，菜很快上齊了。

　　莫殷一邊吃飯、一邊還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嚴漠忍不住道：“你在看什麼？”吃飯都不專心。

　　莫殷把手機推到嚴漠面前：“《桃花源記》的觀後感。”

　　剛才莫殷和嚴漠在商場裏先是逛了一圈、後來又在飯館外等了一段時間，這麼些時間裏《桃花源記》已經放完了。

　　現在是網路時代，基本來看電影的人都帶著手機。

　　電影一放完，網路上的影評就已經鋪天蓋地地出現。

　　啊啊啊啊這電影！真是絕了！我還第一次知道《桃花源記》還可以這麼玩！然而我居然還覺得很刺激！66666666

　　——————————4l 剛剛在電影院裏被嚇得大叫的一定不是我！留言——————

　　這種深秋的時間裏硬生生地被嚇出一身汗ORT

　　之前是誰跟我說國產的恐怖片都恐怖不起來的？！

　　你現在出來，我保證打不死你！

　　導演你告訴我你暗搓搓地看了幾遍《桃花源記》才想出這些點子來嚇我們？！

　　……問題是我竟然覺得都還很有道理ORT。

　　——————————8l 嚇得瑟瑟發抖嚶嚶嚶留言————————————————

　　說真的還真挺意外的，原本以為一部要投資沒投資、要導演沒導演，連演員也就靠兩個男女主演撐起來的電影一定不會好看，更何況還是那麼不吃香的“國產恐怖片”題材。

　　沒想到是我想錯了，這部電影竟能給我這麼大的驚喜！

　　從開口到結尾處處有伏筆，都讓人驚訝、卻又在情理之中，溫情與驚懼並存，是一部好電影！

　　演員們也可以看出是用了心的！

　　這部電影讓我重新看到了國產電影、特別是國產恐怖片的希望！希望以後能有更多像這部《桃花源記》一樣的優秀國產電影出現！

　　——————————10l 時時評影留言————————————————————

　　網路上人們留言內容各不相同，但卻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是些誇獎。

　　所謂“意外的驚喜才最驚喜”，這部意外之喜讓觀眾們太激動了，各種溢美之詞簡直像不要錢似地往外冒，直把《桃花源記》給誇了個天上有、地下無的。

　　特別是裏面幾個專業的影評人員給的高度評價，更是因為這些人本身就有著相當高的粉絲數量而轉發量巨大。

　　網路上一時好評如潮，大家紛紛留言“一定要去看一眼《桃花源記》，看看這部被大家誇獎的好電影是什麼樣子的”。

　　觀眾的口碑向來是電影最好的宣傳手段。

　　可以預見，今天的首映過後，《桃花源記》的票房一定可以節節攀升。

　　有長遠眼光一點的幾個影院老闆已經開始吩咐手下加上《桃花源記》的場次了。

　　莫殷笑眯眯地看著網路上的評價，一雙眼裏滿是笑意，顯然心情很好。

　　嚴漠看他就是看手機不吃飯，不禁無奈地伸手將他的手機拿過鎖屏，道：“你再不吃飯，我可自己先走了。”

　　嚴漠說這話時臉色頗嚴肅，莫殷卻一點也不害怕似的，甚至還笑了笑：“不等我了？這怎麼行呢五爺，你不看好我、‘抓住我’，我可是會跑的。”

　　莫殷會這麼說其實並沒有太大意思，只是覺得那男孩子這麼說時嚴漠表情僵硬得厲害、跟在電影院時有的一拼的神情十分有趣，此時看嚴漠表情嚴肅、眉毛都淩厲起來了，才忍不住這麼道。

　　果然，莫殷這話一說完，就見嚴漠剛才還很是肅穆的說教表情一下子就斂了，不僅表情僵硬，連眼神都飄忽了起來。

　　莫殷覺得好玩，就看著嚴漠彎著眉眼笑。

　　抓好了嗎……？

　　回去的車裏，嚴漠看著一旁靠著座椅睡著的莫殷。男子睡得頗為香甜，表情靜謐，唇角卻是勾著的，顯得很是放鬆。

　　嚴漠的眼簾斂下。

　　自然會抓好的，畢竟……人海那麼大呢。

　　孩子啊……莫殷，我比他們好多了。

　　你不要喜歡他們，喜歡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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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風回看著蘇雪，扯起一邊已經快腐蝕殆盡的嘴角笑。

　　他說：“我怎麼可能扔下你呢……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拐來的活物。”

　　男人站在那裏，昏暗的光線下恍惚間似仍是當年那麼溫柔淺笑的白衣少年，然細看之下卻是臉皮腐爛殆盡。

　　他早已不是人類了。

　　是啊……

　　他已經死了……

　　林風回他……早就已經死了啊……

　　蘇雪看著林風回，忍不住後退一步，表情裏終於露出了些驚恐的意味。

　　原本她在這裏，即使有這麼多的怪物追蹤，她也不曾害怕過。

　　因為她知道有他……他說會永遠保護她的。

　　可現在呢？

　　蘇雪表情僵硬，眼中的驚懼愈發明顯。

　　那些怪物漸漸向她接近，她害怕得渾身發抖、卻是退無可退。

　　可那個曾經說要永遠保護她的男孩子，此時卻與那些人站在一起……他，也想殺了她。

　　蘇雪的眼裏終於蓄滿了淚水。

　　她不斷地向後退，他們卻步步緊逼。

　　耳邊聲音嘈雜，蘇雪聽到他們似乎相互間起了爭執。

　　那些怪物們相互搏鬥，他們都想要她。

　　是啊……畢竟她是這裏唯一一個活人了……

　　蘇雪突然想到當年那個年邁的語文老師在上課講到“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鹹來問訊。”一句時問他們的那句：“同學們有沒有想過，桃花源中的眾人為什麼在看到誤入的漁人後都這麼熱情？‘鹹邀其還家’？”

　　那時頭髮花白的老師在問這句時，唇角微勾，現在想來竟是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

　　鹹邀其還家……

　　蘇雪苦澀一笑，終於閉上眼。

　　這麼熱情，能是什麼原因呢……

　　不過是因為她一個活人的身體對這些已死之人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罷了。

　　蘇雪的表情灰敗，竟是已完全放棄了的模樣。

　　有什麼粘稠的東西灑在自己臉上。

　　蘇雪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道：“我親自外出帶回來的獵物……我才不會讓其他任何人染指……”

　　十分熟悉的聲音，聽起來卻十分疲憊。

　　蘇雪楞了一下，正想睜開眼來看，下一瞬，卻是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兩個星期後。

　　乾淨整潔的咖啡廳裏，緩慢悠揚的音樂輕輕播放著。

　　有穿著精緻衣裙的女子微低著頭，用一雙嫩若白玉的手動作優雅地攪著面前的咖啡。

　　她微垂下的眼眸像是蘊著一池秋水，眉眼精緻溫柔至極，身材高挑修長，露出的一段雪白脖頸仿若白瓷。

　　她的面前坐著一個穿著一身員警制服的男人。

　　男人模樣冷峻，顯然這次出來和他相親的女孩子的優秀超過了他的想像。

　　男人筆直地坐著，姿勢卻有些僵硬，顯得十分緊張：“舅、舅母說你叫蘇雪，是、是哪兩個字？”

　　女子聞言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花容月貌，卻儼然是不久前應葬身於“桃花源”中的蘇雪。

　　那天她昏迷後，本以為一定生還無望，誰知道一天后再次醒來，卻是在醫院。

　　眼睛哭得通紅地母親趴在她的床前問她為什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要不是正巧被人發現，她還不知道要在墓地昏迷多久！

　　是的，墓地——蘇雪的母親告訴她，她是在墓園中被找到的。

　　而她當時昏迷的地方，正是在林風回的墳墓旁！

　　可事後別人再問她是怎麼到了那裏，蘇雪卻一直只是緊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男子仍在看著蘇雪，戰戰兢兢地等著。

　　蘇雪過了幾秒，突然一笑，道：“你好，我叫蘇雪……回風舞雪的雪。”

　　她說著抬眸對著男子輕輕一笑，明媚溫柔的容顏讓男子瞬間紅了耳根。

　　蘇雪又笑了笑，伸手斂住自己微微有些散開的衣領，將手放下時卻像是不經意般的，用拇指、中指和食指三個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

　　對面的男子並未注意。

　　室外陽光愈烈。

　　晉陶淵明《桃花源記》：“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忽逢桃花林……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

　　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

　　不復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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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復得路。

　　多麼奇怪。既然當初漁人進入桃花源時是如此簡單的“忽逢桃花林”，出來時又那麼謹慎地“處處志之”，後來又怎麼會“不復得路”？

　　是啊，怎麼可能呢？

　　可誰能確定……後來的那個他……就還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