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河碎踏

　　接下來莫殷他們要拍的是一場武戲。

　　這場戲的劇情時間發生在女主珠玉進宮之後。身為女主，珠玉的遭遇自然與其他後宮女子不同。她剛進宮時正趕上皇帝最心愛的寵妃重病，皇帝心疼寵妃，覺得珠玉不詳、與自己寵妃命格犯沖，自然對她沒有一點興趣。

　　珠玉進宮一年，仍從未侍過寢。宮裏其他人見她不受寵，也不把她放在眼裏，很是冷落她。

　　她所居住的碧玉宮在後宮裏簡直是個類似冷宮的存在。

　　要是其他後宮女子遇到這種情況定是心生哀怨，惶恐不可終日；但珠玉不同。

　　她向來心大，而且珠玉其實從內心來講並不想嫁給皇帝當妃子。此時皇帝不關注她，珠玉只會樂得清閒。

　　在後宮中無人管束，珠玉竟自己找了路子日日跑到皇宮外遊玩。

　　《珠玉傳》所設置的背景朝代與歷史上很多朝代不同，在這虛構的朝代裏女子的地位並沒有現實裏那麼低。有才能的女子也是可以當朝為官，只是歷代皇帝的人選都為男子罷了。

　　但即使開放如此，珠玉身為後宮的妃子日日出宮也是違反宮規的。

　　莫殷他們接下來要拍得這場戲，便是因為後宮中有人發現了珠玉日日出宮、有心借此一舉除掉她，便派了殺手狙殺她。

　　畢竟一個妃子在宮外出了事，根本不是能細查的事，珠玉的家人知道後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那宮中之人地位頗高，她請的殺手自然也不是常人。功夫極高不說，還極擅長奇門遁甲之術，利用陣法將珠玉生生地困在了陷阱裏。

　　要不是珠玉這日出門時正好陰差陽錯遇上了曾有一面之緣的教主長絕，今日必定會載在這裏。

　　服裝威亞之類的都是早就準備好的，隨著導演的一聲令下，莫殷和孫黎從大箱車頂上站起，低眉朝車下看去。

　　穿著夜行衣、蒙著臉的殺手手握尖刀，沖著站在不遠處屋頂上的兩人嘎嘎笑道：“兩位何苦多做掙扎，被我奪命手盯上的人，從來沒有能逃過的。”

　　他這話說得囂張，但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他確定有這囂張的本錢。

　　千樓奪命手，江湖中排名第一的頂級殺手。其人不僅武功高強，且心狠手辣，從沒有對誰手下留情過，更兼一手神乎其神的奇門遁甲之術，可殺人於無形。

　　江湖中傳言，其人從道十二年，所接任務近千，尚無一例失手。

　　所謂“閻王勾魂延兩更，奪命殺人當下魂。”

　　功夫再高之人若被他盯上，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站在屋頂上的一男一女俱沉默不語。

　　穿著鵝黃衣裳的女子是被嚇到了。她一張俏臉慘白，白玉般的手指死死地抓著身前男子的衣袖，眼裏似有霧氣：“怎、怎麼辦……到底是誰想讓我死……我不想死。”

　　女子的聲音裏有著似有似無的哭腔，再如何心性開朗堅強，她也不過是一個16歲的小姑娘。從小在家中被父兄嬌養著長大，連殺雞都是沒有當面見過的，更何況此時面對的是如此真實又切身的生命危機。

　　珠玉自然被嚇得不行。

　　她緊抓著長絕的衣衫，卻哭著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等會你要是有機會就自己跑吧，不用管我。我、我沒關係的……”

　　要不是她今日出宮遊玩時意外遇到長絕，死皮賴臉地一定要對方陪著自己玩，長絕哪會碰到這種事？

　　珠玉久在閨閣，並不清楚長絕的身份，只以為他是個普通的武林中人，見奪命手功夫奇高，自然以為長絕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她捨不得讓無辜之人陪她受死，才有此一說。

　　可話雖然這麼說，但珠玉緊抓著長絕衣袖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無論如何，她還是害怕的，若長絕真扔下她走了、留她一人在這，珠玉非嚇死不可。

　　女孩子一邊說著讓他離開一邊卻緊抓著自己的模樣似乎讓長絕覺得分外有趣。

　　帶著白玉面具的男人勾了勾唇，似乎輕笑了一聲，臉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露在外面的薄唇卻勾起了一抹弧度。

　　竟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男子穿一襲紅衣，旖旎一地，腰間別一把白玉摺扇。他取下摺扇，刷得一聲打開，用扇骨在珠玉手腕上輕敲了一下。

　　珠玉手腕一痛，下意識得放開了手，隨即卻是瞪大了眼看著長絕，像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做。

　　長絕似是又笑了笑，道：“小姐，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喜歡有人這麼拉著我。不過……我們可以換個姿勢。”

　　珠玉尚瞪大著眼一時反應不過來，卻突然看見長絕彎下腰。

　　隨即覺得自己整個人一輕。

　　她竟是被長絕整個人抱了起來！

　　珠玉大家小姐，何曾與男子這般親近？當下就紅了臉，微張著口看著長絕。

　　長絕並為直接接觸珠玉的身體，他一手持著白玉摺扇抵在珠玉背上，另一手只虛虛地勾著珠玉雙腳。

　　男子抱起珠玉，身體一輕，竟縱身朝上空飛去！

　　珠玉一聲驚呼，忙伸手死死地抱著長絕。

　　空中似有利器劃頗空氣急速而來。珠玉睜開眼，才看見是無數飛箭破空朝他們射來。

　　是奪命手做的陷阱。

　　難怪長絕要用輕功躍上空中。

　　長絕的輕功似乎極高，也不見他怎麼發力，竟是就這麼直直地朝高空躍去。

　　當真是身輕如燕。

　　珠玉覺得要不是對方懷裏還抱著一個自己，憑對方的輕功，簡直可以直接飛去九霄之上。

　　有破空聲在耳邊響起，是急蛇而來的飛箭。

　　飛箭極快，卻快不過長絕。

　　一時間飛箭紛紛被長絕甩在身下，還未碰到長絕翻飛的衣擺便落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做響，卻也只餘風聲。

　　危機似乎解除了。

　　珠玉剛想鬆口氣，卻突然聽見地面上的奪命手狂笑的聲音：“好輕功哈哈哈哈哈！但任憑你輕功再高，今日也別想從我奪命手手底下活著出去！”

　　說著一聲“哢嚓”響，似乎是又啟動了什麼機關。

　　珠玉不放心，忙低頭去看，這一看卻讓她霎時瞳孔猛縮。

　　原來奪命手竟不知何時在地面上都設了陷阱，現在從高處望下，竟遍地都是直插的利刃！

　　這些利刃刀尖朝上直直得插在地面上，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整遍地面都閃著寒光。

　　奪命手還在地面上囂張地狂笑：“哈哈哈哈，看到了吧，這是我研究數年的‘折翼利刃陣’，就是專門用來對付像你這種輕功了得的！哈哈哈哈，任你有插翅之翼、飛天之能，也別想逃過我的手掌心！”

　　珠玉的臉霎時間慘白得毫無血色。

　　而此時長絕的輕功已達頂峰，已經開始往下墜了。

　　照這速度，不需幾吸時間，他們就會到達地面。

　　江湖裏，輕功有無數類型。

　　有專提速度的急速類輕功，例如有名的輕風千里，據說可一日之間乘風疾行數千里，最快的千里馬也追不上它；有專攻輕身的輕功，例如一葦渡江、踏雪無痕，都是此類代表；還有以氣勢見長的輕功，例如飛雲剪，據說可雙腳剪短飛雲，是戰鬥型輕功。

　　但只要是輕功，就必定有一點共同特徵：任何輕功都需要一個著力點來發力，且在發力時是輕功作用最薄弱的時候。

　　沒有人可拋棄著力點虛空發力，輕功使用時要想獲得一個向上向前的力，就必定需要朝地面施加一個向下的力。

　　長絕之前雖然可用輕功淩空而上數十裏，但總歸是需要再落下的。

　　要是往常不過再在地面踩一腳借一力罷了，但現在地面上被鋪滿了尖刃！

　　長絕這要是落下去，非被紮地滿腳鮮血、雙腳當場廢了不可！更有甚者可能有因此當場斃命！

　　難怪奪命手說這陣是專為輕功了得之人設計的，其用心實在是歹毒！

　　珠玉急得眼眶都紅了，她在這一瞬間甚至想讓長絕把她先扔到地面上，然後再借助她的身體逃過這塊地方！

　　長絕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笑道：“別擔心，區區利刃陣法還奈何不了我長絕。”

　　珠玉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地面上的奪命手卻聽到了，不屑地笑道：“不自量力。”

　　他的陣法何其厲害？多少成名許久的輕功大家都折在他這陣裏，長絕一個看起來至多二十的毛頭小子，能奈他何？

　　哼，狂妄！

　　奪命手不屑，興致勃勃地站在原地打算看長絕落地後雙腳被廢的淒慘情狀。

　　一想到這高傲強大的人等下會被他的陣法困得滿身鮮血，連站都站不起來，奪命手就覺得心中激動異常；那滿心的變態肆虐之情，似乎都能得到宣洩。

　　他本信心滿滿，然當長絕慢慢接近地面時，他卻突然臉色一變。

　　這不對！

　　原來他竟是從長絕的腳下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壓力！

　　奪命手功夫何其高？能讓他變色的壓力自然不容小覷。

　　長絕抱著珠玉慢慢落地。

　　他腳上穿了漆黑的長筒馬靴，看著就輕薄得很，似乎能被利刃一擱就破。

　　可當長絕的雙腳慢慢接觸到利刃時，讓人不敢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長絕的腳完好無損不說，那些看似堅硬無比的利刃竟然開始慢慢捲曲！

　　剛才還冒著寒光、似乎危險無比的利刃，在長絕的腳下卻像是一堆用白紙製作的脆弱玩意兒，隨著長絕雙腳踏下，竟盡數彎曲折斷！

　　奪命手瞪大了眼，一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長絕。

　　穿著紅衣的男子面帶白玉面具，懷抱著佳人慢慢踱步走來。

　　他走得很慢，每步都像是閒庭散步般舉重若輕，可偏偏腳下似有千鈞之力。

　　他一路走來，一路利刃皆化為足下斷刃。

　　奪命手雙眼睜大，他的身軀終於開始顫抖：“山、山河碎踏！你、你是那魔教教主！”

　　奪命手說這話時臉色已極度慘白。他滿臉冷汗，似乎已預計到他必將命不久矣的結局。

　　全江湖只有一種輕功落地可有千鈞之勢、可碎地面一切障礙，那便是山河碎踏。

　　傳說這門輕功由上輩一神人所創，是如今世上輕功中最難練、卻威力最大的一門輕功，其名取“可踏碎山河”之意。

　　其輕功可盡碎山河，當真是世間無敵之門。

　　而現如今江湖裏會這門輕功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那魔教教主！

　　長絕冷笑一聲：“算你有眼光。”

　　隨即卻是手腕一翻，奪命手身體一顫，竟是被那七魔琴弦當場割了喉嚨。

　　奪命手的身體驟然倒下。

　　長絕冷眼看了他的屍體一眼，轉身抱著珠玉離開。

　　男人身後一遍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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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很好！”導演一拍桌子，這條過了。

　　還抱著孫黎的莫殷當下鬆了口氣，把人放在地上。

　　孫黎前一秒還沉浸在劇情裏，此時見莫殷這樣，才被拉回現實，嘴裏卻狀似不滿地笑道：“幹嘛？這麼迫不及待？你孫姐我有這麼重嗎？”

　　自從上次被莫殷那樣“拒絕”之後，孫黎就放下了對莫殷的心思。她生性爽朗，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就是有時本性使然，仍會忍不住想逗逗莫殷。

　　莫殷笑道：“孫姐當然不重，是我擔心我粗心大意的，不小心摔了孫姐就不好了。”

　　他這話說的好聽，孫黎自然也不好再多話，嘟囔一句“就知道說好聽的”，就自己跑一邊卸威亞去了。

　　這是場武打硬戲，兩人身上的裝備都頗多，帶著怪不舒服的；此時演戲結束，自然是想早點卸下來。

　　有工作人員急忙上前為他們卸威亞、卸妝。

　　因著今天拍了武戲的緣故，莫殷和孫黎接下來都沒有戲份，只需要坐在一旁休息就好。

　　工作人員一邊卸妝，一邊在莫殷身邊嘻嘻哈哈地跟莫殷聊天。

　　“你剛才演得真好！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哈哈哈哈！長絕教主真帥！”

　　“就是就是！唉你說剛才那輕功使的，莫殷你都不害怕的嗎？一下子就躍到半空了。”

　　“對！我看著都心驚肉跳的！我見著孫姐似乎也嚇了一跳，鏡頭裏眼睛都是閉著的。”

　　“但好看啊！這氣勢！就得是這樣的輕功才配得上山河碎踏這麼狂霸酷炫拽的名字！”

　　莫殷也跟著他們笑。

　　在遠處整理威亞的工作人員卻看著手裏的威亞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剛才拉威亞的時候沒用那麼大力啊？而且他往下拉的時候一點阻力都沒感覺到？

　　工作人員奇怪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莫殷。

　　對方妝容未卸，仍一副俠士打扮。

　　……這莫殷不會真是武功高手吧？真會飛？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自己最近一定是武俠小說看多了，沒阻力什麼的……應該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工作人員在心裏笑笑，轉身幹別的活去了。

　　人群中的莫殷一邊由著人卸妝，卸得無聊了趁著旁人沒注意，反手一個暴雨梨花針，正中一旁的假石。

　　假石應聲而裂。

　　眾人都嚇了一跳。

　　莫殷卻笑道：“導演，你看天熱到石頭都裂了，你真不給我們買些冷飲解解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