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另有安排
那人站起身,從燭光所不及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到圖鷹身畔,從懷裡掏出一枚紅玉雕的墜子,上頭刻著一隻狐狸。
圖鷹微微一震,「三哥,你也來了?」
那人坐到床榻旁方凳上,是個個子普通的中年人,眉眼狹長,三角臉,面白無鬚,果然似隻狐狸。
「尊上派我保護殿下。」那人面無表情看著圖鷹,「你的任務可完成了?」
圖鷹捏緊了僅剩的左手拳頭,咬牙道:「就差一點,苗疆的燕子令,過不了幾日就能到手了!」
「差一點和差一萬點,有什麼區別?」那人冷冷道:「所以,你為什麼要節外生枝去對付元府四爺?」
圖鷹啞口無言,沒想到他們連這事兒都知道,可見一來開封,便在四處都布下了眼線!
他咬牙不語,半晌,方低著嗓門恨恨道:「我的錯,自會請尊上責罰,至於燕子令,我會再想辦法拿到。」
那狐狸眼幽幽歎一口氣,「幸好尊上早另有安排,至於你,先養好傷,再好好將功補過吧。」
二人正說著,外頭門簾響動。
「盧三,圖侍衛醒了?」進來的正是東遼二王子金煥,眉眼也有幾分似狐狸,面龐更圓潤一些,透著和善。
圖鷹忙掙扎著起身見禮,「殿下。」
金煥過來示意他躺下,「無妨,躺著回話吧。」
圖鷹仍堅持著坐起身來靠在床頭,額角已冒出虛汗,「圖鷹,誤了事,有罪!」
金煥擺擺手安撫道:「你獨自在異國堅守十多年,已是不易,這件事咱們先且不提。如今那聖女和尊上所形容不太一樣,依你看,她還能找到寶藏嗎?」
圖鷹斟酌著恭敬回話,「梁少宰一直認為她能,且她雖不會讀心術,但能讓蛇王行拜禮,確實是上天選中的聖女,且梁少宰也打算借助她的力量來讓九燕歸一。」
金煥瞇起眼,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好,既然確認是聖女,那咱們此前的計劃不變。你先安心養傷,等好起來,自有用你之時。對了,吃穿用度自有我的人照料,你不用操心。」
「小的慚愧。」圖鷹以左手按在心口,躬身道:「梁少宰的財物和小的的私產也全然未能帶出來……」
以他在梁湛身旁的地位,變賣商舖折合成銀票帶走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卻因為擔心驚動梁湛,他各方面都做得再穩妥不過,一直兢兢業業替他打理著生意。
沒想到,還是猝不及防被梁湛挖了個坑。
「無妨。」金煥笑笑,「等到寶藏現世,便是買下整個大梁都夠了,哪還用惦記區區一個梁湛?你且安心養傷吧。」
待盧三送金煥出去,圖鷹又才無力躺下。
盧三的問題還在他腦中反覆迴響,「為什麼要節外生枝對付元四?」
圖鷹左手輕輕撫上自己綁著白布的右肩,因為什麼,因為恨吧。
恨那個在他懷裡喊「阿湛」的女人,更恨那個阿湛。
只要能傷害他,能毀了他,他做什麼都願意。
但若是被尊上知道他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出的岔子,只怕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圖鷹閉上眼,安陽,還能不能留……
七月初五,是武選前三甲到樞密院報道的日子。
元府人一大早就忙忙碌碌起來。
元二夫人親自帶著珍珠、青玉來到偏院裡替元崢梳洗更衣,準備著裝。
頭髮親自由元二夫人梳好髻,再戴上將尉專用的結式帕頭,那結還比較費功夫,元二夫人沒見過,折騰半盞茶功夫才給戴周正了。
「嘖嘖。」元二夫人滿意地打量著元崢,面如冠玉,目似星潭,眉弓如鋒,鼻若懸膽,此刻站起身來,威風挺拔如松,自有一股凜然氣勢。
元二夫人本忍不住想伸手搓他臉,又被他一身官服的威風震住,手落到他胳膊上掐一掐,自豪不已,「瞧瞧我這俊兒子,走,咱們用早膳去。」
今日是元太師特囑,大夥兒都到昭明堂廳中用膳。
府中廚院早早就備好了豐盛的湯粥小點,粥是廚娘們半夜守著爐子熬的,蔬菜都是僕從天不亮去外頭買的新鮮貨,一鍋煨參的雞湯吊了一天一夜,本來廚院人手就不多,個個裡裡外外忙這忙那,比過年還熱鬧。
元崢隨著爹娘來到昭明堂時,元太師和元大老爺一家都已經到了。
三人給元太師請過安,元崢一掃眼,發現在座的人中沒有元峻的身影。
元太師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解釋,「峻兒一大早先去書院了。」
元崢微微頷首。
元大老爺照舊一張嚴肅臉,元大夫人照舊一張古板臉,二人都看不出喜樂。
只有站在元大夫人身後的梅姨娘,神色黯淡,眉眼間看起來紅紅的似哭過。
「嶸兒。」元大老爺先開了口,「從今日起,你也是朝廷的肱骨棟樑,大伯送你為官六正六邪,望你能依言而行,其六正:聖、良、忠、智、正、直。其六邪:庸、諛、奸、讒、賊、陰。這十二個字你有何解,可晚些做一篇文章出來……」
「咳咳。」元二老爺輕輕咳嗽兩聲,「大哥,嶸兒他,是武臣。」
元大老爺山羊鬍子一翹,「武臣也該懂這些!」
元太師捋著鬍子一笑,「老大說得沒錯,不過嶸兒在朝裡慢慢體會這十二個便是,寫倒是不必了,做功課嘛,那還是峒兒在行。」
元峒站起身一躬。
元崢也站起來,朝元太師和元大老爺恭敬道:「大伯說的是,元崢謹記在心,得空定把所思所解做篇文章出來給大伯過目。」
元大老爺倒是沒想到元崢自個兒答應下來,面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笑意,翹著山羊鬍子點點頭。
用過早膳,元崢與元大老爺和爹一起出了門,過了皇城最南面的南薰門,再與他二人分道而行,往樞密院而去。
樞密院位於皇城正南,和永寧帝起居理政的宮苑極近。
元崢以前進京領功時來過此處兩次,是以一路算是駕輕就熟,遠遠便看見那一大片紅牆青瓦的屋宇。
「元四爺,您來了!」
元崢剛把馬拴上,就聽一把精滑精滑的聲音從身旁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