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詭異的改變
燕喃直直看向梁湛,倔強道:「為什麼我死了大梁就不用亡國?世間哪有這樣的關係?我不想死,而一個國亡不亡,不是哪一個人就能決定的。」
燕喃迎著夜風,侃侃而談,「立國守疆,首先不是天子之責嗎?
「若有外族入侵,有皇帝,有將士,有像爹你們這樣的肱骨大臣,若天子靠不住,臣工靠不住,州兵府兵這些都靠不住,還有老百姓,還有義士,每個住在這方土地的人都有責任。
「我願意和所有人一起為大梁而戰,但為什麼要我一個人的生命來擔別人的責任?」
梁湛沒想到聽到這樣的答案,直說得他心驚肉跳,又隱隱覺得有道理,驚異地掃過燕喃面龐,見她神色如霽月清風,疏朗正氣,竟生出一絲折服來。
他從頭到尾都把全部賭注壓在忠親王身上,壓在聖女和寶藏身上,是不是疏忽了什麼?
燕喃說了一大通,轉頭見梁湛神色怪異,眉頭緊鎖,更覺奇怪,這個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爹?」燕喃喊了聲。
「嗯。」梁湛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回手招呼車伕趕上來,「夜深了,咱們回吧。」
說話間,後頭一輛馬車噠噠地追上二人,在梁湛身旁停了下來。
馬車藍布簾掀起,露出一張笑吟吟的臉來,「少宰大人好興致啊,星夜散步。」
他目光落到燕喃身上,「這位,是令千金吧?」
正是夜宴上的那位遼國使臣,金煥。
梁湛倏然緊張起來,立即將燕喃擋在身後,一抱拳道:「殿下,夜深了,不打擾您的回程,告辭!」
說完帶著燕喃就要離開。
「梁少宰。」金煥的漢語說得很好,幾乎沒有外族口音,在梁湛身後喊道。
梁湛只得站住腳步,燕喃奇怪地回頭望去,見那東遼人竟下了馬車來。
「殿下還有何事?」梁湛上前一步,又把燕喃擋在身後。
金煥天生一雙笑眼,背著手道:「聽說忠親王爺與文老爺轉眼間就定下親事了?」
梁湛乾笑一聲,「是,殿下消息靈通。」
「你們漢人,倒是很重兒女名譽啊。」金煥似沒話找話,一面和梁湛閒聊,一面往他身後的燕喃身上瞟。
梁湛也察覺了他飄忽的目光,臉色冷了幾分,「男女授受不親,禮也。我大梁乃禮儀之邦,自是依禮而行。夜已深,殿下若想聊聊中原之禮,大可明日尋三倆文士,淺酌慢飲細聊之。」
金煥毫不介意梁湛的冷淡,笑著一抱拳,「久仰少宰大人賢能之名,今夜人太多,沒能與大人說上兩句話,實在是遺憾。也不必去尋什麼文士,小王想明晚邀大人一敘如何?」
燕喃敏銳地察覺到梁湛後背繃得緊緊的,只覺奇怪,他好像很怕面前這個東遼人,東遼使臣關他這個大梁少宰什麼事兒?這個爹究竟在怕什麼?
「梁某才疏學淺,論民生經略不及崔相,論軍國要務不如劉樞密使,恐怕會令殿下失望。」
梁湛疏離而客氣地回答,擺明是拒絕。
金煥毫不氣餒,眼神不自覺地掃過他身後,含笑道:「大人太客氣,若是大人事務繁忙,那小王便登門討教一二,還望大人勿要拒之門外才好。」
竟是死纏爛打的架勢!
梁湛緊咬著牙關,乾笑了兩聲,「殿下說笑了,在下自當恭迎!」
金煥見梁湛應承下來,哈哈一笑,一抱拳道:「多謝大人,那小王先行告辭,再會!」
又特意向只露出半張臉的燕喃笑著道了句,「梁姑娘再會!」
說完一撩袖袍,上了馬車,「噠噠噠」揚長而去。
梁湛站在原地不動,燕喃詫異看過去,發現他襴衫下的身體竟在微微發抖。
「爹?」燕喃走上前半步,喊了聲,「您怎麼了?」
梁湛從頭到腳都涼透了骨,明明是夏夜,雙腿卻似被凍僵一般挪不開步子。
命運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這是天意嗎?
天意,是不可逆轉的嗎?
「他,你見過嗎?」梁湛張了張嘴,看著遠去的馬車沒頭沒腦問了句。
燕喃更加好奇地盯著他,「見過,在流雲閣的時候,你們在湖邊,我剛好看見。」
「那他,也看見你了?」梁湛神色萬分凝重。
「應該是吧。」燕喃忍不住問,「爹,這人到底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很怕……」
梁湛轉過頭來看著燕喃,他有種直覺,金煥見他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燕喃,定是為了燕喃!
這金煥只是見過燕喃一面而已,竟然就看中了她?
官家正有和東遼結盟的意思,萬一這人求到官家面前……
不行!梁湛不住搖著頭,這是最關鍵的一步,說什麼他都要逆這天意一次!說什麼都不能再被東遼人得到寶藏!
梁湛一把抓緊燕喃雙肩,緊張得語聲不自覺提高來,「你趕緊讓元四那小子提親,越快越好!」
這下輪到燕喃僵住原地,嘴巴張得能生吞一個雞蛋,「爹……」
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完全轉不過彎!
「爹!」燕喃動了動嘴唇,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就因為嫁蕭衡無望了嗎?所以這個爹讓淵哥哥趕緊來提親?
可這轉折也太快了吧,難道他就非得這麼著急把她嫁出去?
「為,為什麼?」燕喃都被梁湛給嚇結巴了。
梁湛轉過身往後頭跟著的馬車走去,「越快越好,後日,不,明日,若明日他不來提親,就想都別想了!」
「爹!」燕喃一把衝過去拽住梁湛衣襟,「到底是為什麼?」
她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撓死了!
「為什麼爹那麼怕那個東遼人?為什麼您之前完全不同意四爺如今又迫不及待要把我嫁他?只要四爺知道了,他定會盡快來提親,但是,您得告訴我是為什麼呀?」
一連串為什麼向梁湛砸過去,梁湛腦中「嗡嗡」直響,站在車轅前望著天,喃喃自語,「為什麼,你不必知道為什麼,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我信!」燕喃先打包票,被自己的好奇心撓死實在是太痛苦了好嗎?
「您都說出來,我什麼都信!」
梁湛緩緩轉過身,神情詭異,雙目通紅,定定看著燕喃,似下了好大決心一般,終開口道:「好,那你上車來,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