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冤家路窄
俞三這樣的書生哪和金豆這般市井小混混打過交道,根本反應不過來,輕而易舉被金豆揪住衣襟,急得雙手拚命掰他大手,一臉震驚,果然莽夫的跟班還是莽夫!
「你怎麼動手呢?太師府的規矩呢?君子有言……」
「我呸,君你娘,君子說話會那麼難聽?」金豆毫不客氣。
管家急得一面上前幫忙拉扯,一面朝後一迭聲兒喊人。
燕喃眼見後頭跑過來俞五、俞六並幾個拿扁擔的家丁,忙忍住衝上去補一拳的衝動,呼一口氣,上來拉開金豆,站到金豆前頭,一拱手不卑不亢道:「俞三爺,何必這麼大火氣,咱們只是想勻一點點米而已,都是同路回開封府的,好歹算是同道中人,您說吧,一小碗米多少錢?我們也不白要。」
俞三氣得要吐血,火氣?還成了他大火氣?
不過他有人撐腰,膽氣又壯了,倒豎著眉整理好衣襟,見燕喃低眉順目的模樣,昂首冷哼一聲,「這才算是人話,想買米,行,不貴,一粒米,十兩銀!」
金豆又要往上衝:「你這小子欠打,奸商都沒你奸……」
燕喃拉住金豆,明白這俞三和元四看來是有過不去的節,找他們要米,純屬浪費感情。
「算了,走吧。」
燕喃拉著一路仍在罵罵咧咧的金豆往回走。
「就這麼算了?我看那小子一臉欠扁樣兒,要不咱們叫上師傅,找個布袋把他蒙上頭一頓海揍!」
燕喃白他一眼,「先做正事,找米熬粥。」
金豆攤手,「這外頭黑燈瞎火的,還能上哪兒找去?」
燕喃嘴角一挑,眉眼裡透著狡黠,悄聲道:「他們不賣,咱們還不能偷啊?」
「偷?」金豆有些遲疑,他可是幹大事兒的,小賊行徑,不是他的風格。
燕喃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啥,「話本子上怎麼說的,為了救人,劫富濟貧,這叫什麼?」
「這叫大俠!」金豆兩眼發光:「好,咱們這就去,劫富濟貧!」
俞府住的是驛站正中一座兩進大院,燕喃和金豆繞著大院巡了一圈,果然來到西南牆角時,聞到牆裡頭飄來的肉香菜香。
「唔!」金豆也有好多天沒好好吃頓熱菜,聞到這滋味,饞得差點把舌頭給咬下來。
燕喃抬頭看看,圍牆並不高,招呼金豆蹲下身,「我踩你肩膀上上去看看。」
金豆麻溜蹲下,燕喃小心翼翼扒著牆踩上去,一間小小雜房,外頭擺了幾個爐子,三四口大鍋放在上頭「咕嚕咕嚕」作響。
外頭有人進來喊了聲:「朱嬸子,二小姐要的銀魚蛋羹好了嗎?」
「哎,就好了,就好了。」一個婆子正拿刀剁肉,應聲從幾口大鍋間抬起頭來,圓臉上堆滿笑。
「太太問晚膳吃什麼?」
「有貼餅子,臘腸燜面,臘排骨燉白菜,茄丁燜豆角,再切塊兒羊腿燉蘿蔔。」朱嬸子笑著指指案上一塊兒羊腿肉。
那丫鬟歎一聲,「又是白菜蘿蔔。」
說完轉身扭著腰肢離開。
燕喃雙眼瞇起來,朱嬸子!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怎麼著也得幫小啞巴燕喃把這仇給報了!
忽身後一聲低喊:「你倆在幹嘛?」
嚇得金豆一哆嗦,燕喃腳底一滑,險些從牆頭歪下來。
忙跳下地,轉過頭對上元崢隱有怒意的眼神,壓低嗓門笑笑:「四爺您怎麼來了,米都被俞家給買走了,這不,我們在想辦法。」
金豆搔搔頭補充,「對,師傅,我們是想劫富濟貧。」
元崢冷聲道:「偷?」
這丫頭,當真不當自己是女人?
就算她女扮男裝,踩男人肩膀上這事兒也做得出來?
她以後真不打算嫁人了?
燕喃見元崢神情不對,忙換上一副可憐見的表情,把才纔俞三諷刺拒絕他們的事兒說了一遍,又指指院牆後頭,「四爺,那個想賣掉我的朱嬸子就在裡頭。我還想趁機問問她,收啞巴的事兒。」
元崢果然正色起來,他也想知道這後頭有什麼貓膩,「有辦法問她嗎?」
燕喃招呼二人湊近一些,元崢遲疑片刻,才湊過去。
三個大頭圍成一圈兒,燕喃低聲說了幾句,金豆兩眼發亮,二話不說,一溜兒煙跑了。
元崢仍有些猶豫,別的都沒問題,只是……抱著她跳過圍牆。
當然不能讓金豆抱,那只能他……
「不如我把她抓起來問?」
燕喃攤手,「俞家找來了怎麼辦?」
元崢想想也是,他也不慣對婦孺下手,一咬牙,算了,也不是沒抱過,看來這丫頭是真正豁達,那他就把她當男人罷。
純友,純友。
元崢默念兩遍,答應下來,二人立即回院中準備去。
……
朱嬸子好不容易切完了肉,抬起胳膊蹭蹭額上的汗,仰頭轉轉脖子。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還要過多久,俞家為了省糧省力,只帶了兩個廚院婆子上路,那個半道上生病落下了。
這倒好,俞家這二十幾口人的飯菜,全靠她一人張羅,天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她拿手捶捶腰,望天的脖子收回的剎那,眼神掃過院牆頭,悚然一驚!
剛剛從那牆頭上閃現一下的影子,好像,是個人!
她後背直冒寒氣,揉了揉眼。
「朱嬸子。」忽有個細細的聲音在喊她。
「誰?」朱嬸子手拎著菜刀,四下裡張望著。
「你忘記我了嗎?我是燕喃啊?」
朱嬸子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上下牙「咯咯」直響:「燕喃?哪,哪個燕喃?」
方才在牆頭閃過的身影又出現了,沒有臉,衣衫上頭飄著長髮,飄飄悠悠蕩在空中往她面前飛過來。
那聲音輕笑著,「你想賣了我,害我沒能從幽州離開,你都忘了嗎?」
朱嬸子「嗷」一聲跌坐在身後台階上,手中拚命揮舞菜刀,一面蹬著腿兒往後退去,驚恐地睜大眼,「你,你別過來,不是我害死你的!」
燕喃輕輕落在她面前,撩開擋臉長髮,露出塗得白撲撲地一張臉,看著朱嬸子一笑,「是嗎?若不是你要賣了我?我怎麼會跑出府?我若不跑,就不會生病,若不生病,早就和春柳、二夫人一起走了,又怎麼會死在幽州?」
朱嬸子臉色死白,哆哆嗦嗦抖著一張圓臉快要哭出來,「不,不關我的事,我,我也沒賣成啊!」
「那是誰要收啞巴呢?」燕喃輕輕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