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婁嶼有吃完晚飯出門跑步的習慣,但因為最近那道奇怪的視線,他已經很少去跑步了。
這天飯吃的早了些,婁嶼看天色還早就出門了,繞著社區剛跑沒兩圈他就聽坐在石椅上嘮嗑的大爺大媽說停電了。
他們這兒的社區老舊也沒有備用的發電機,等來電起碼要等一兩個小時。婁嶼可不敢等,冬天天黑的向來快,他怕鬼又怕的要死,寧願趁著天還亮堂去爬樓,也不願坐在樓下傻等著天黑,再說他家樓層也不是很高。
可進了單元樓,每層樓梯的拐角就只有一扇窗戶,到底是不比白天的時候,那點兒微弱的光照進來,顯得樓梯間更加昏暗了。
婁嶼害怕那些午夜傳說,但他還愛到處亂看,每走到一層樓他都要拿著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一照,看清楚了才敢往前走。大概是走到第三層樓的時候,婁嶼聽到樓下傳來一聲哢嚓聲。他剛從二樓走上來,自然是知道二樓地上有缺德的人扔的錫紙。
——那麼是誰踩到了?
婁嶼頭皮發麻,沒敢往下看,邁開腿大步上樓梯,一次邁兩階。他才不管下面的是人是鬼,他要是回頭,是人還好說,萬一是鬼他上哪哭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自己加快了上樓速度,樓下的……也加快了速度。明明聽不到腳步聲,但婁嶼卻覺得有人在踩著他的心跳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砰——砰——砰。
婁嶼的腦子有一瞬的空白,他不記得自己上到第幾層了。這就意味著他需要停下來,用手電筒照貼在牆上的樓層數。婁嶼停下來,用手電筒飛快的掃了眼樓層,然後突然跑著邁上樓梯,氣勢兇猛,姿勢醜陋。
大概是錯覺,婁嶼好像隱約聽見輕笑聲。
大冬天的,婁嶼愣是跑出了汗,他跑的又急,呼吸調不過來,到了家門口掏鑰匙手都不好使。
人的直覺是很准的。婁嶼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階梯一階梯的往他這邊走,可他和上次一樣慫的不敢往後看,只想快點把門打開。
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婁嶼崩潰地握著門把,緊閉了閉眼,赴死一樣地回過頭。
天暗的快,樓道裡又黑,婁嶼根本看不清站在樓道口的是人是鬼。他靠著門往下滑,坐到地上了才顫巍巍地開口:“你、幹嘛跟著我啊!”他這一聲把聲控燈給震亮了,婁嶼看清站在樓道口的人,瞬間卸力靠在門上喘氣。
“婁嶼?”靳淵拎著裝糕點的袋子走過來。
“怎麼是你啊?”婁嶼抬起頭,那神情既像在抱怨又像在委屈。
靳淵的眼眸暗了暗,半彎下膝伸手為婁嶼擦眼角的淚,“剛剛就覺得前面的人像你,所以才跟過來。我嚇到你了?”
這動作未免太過親昵了些。可婁嶼都被嚇傻了,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他只是覺得有點尷尬,居然被老同學看到自己這幅模樣,“你剛才怎麼也不說句話?嚇死我了。”
靳淵的手指微僵了僵,他將手收回去,沒有回答。婁嶼還在平復自己的心情,也沒有追問。
婁嶼是真的怕鬼,從小就怕,高中晚自習班裡人關燈講鬼故事,唯有他縮在角落裡假裝睡覺。班裡人都不知道他怕鬼,只當他是沒興趣。但……靳淵是知道的,因為每次他趴在最後一排裝睡,起來的時候總能看到靳淵坐在自己前面。
有一次,他中途抬頭,發現靳淵正支著下巴笑著看自己。靳淵的笑讓他感覺不舒服,靳淵看他的眼神也令他不愉快。他覺得靳淵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新鮮的事物。於是他問靳淵:“你看什麼?”
靳淵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害怕什麼?”說完他伸出手似乎想碰婁嶼,卻被婁嶼躲開了。被躲開了也無所謂,靳淵放下手看向那幫興致勃勃講鬼故事的人,突然他輕聲說,“別怕。”
想再次趴下的婁嶼沒聽清,又抬起頭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神經病。”婁嶼小聲嘟囔了一句又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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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嶼的家裡出乎意料的乾淨。他家玄關處有一個塞滿糖果的掛袋,靳淵十分感興趣的看了又看。
婁嶼將茶放在桌上,“你在看什麼?”
“糖果。”
“……過生日別人送的。”
靳淵抬起頭,笑著看他。他現在的笑就讓人覺得很舒服,溫柔又好看還帶著莫名的寵溺。
婁嶼在他的注視下說了真話:“……自己買來吃的。”
靳淵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少吃,對牙不好。”
婁嶼不知道靳淵這種教導孩子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最關鍵的是自己還不怎麼抵觸他這種說話方式。
兩個人都坐下來,婁嶼瞭解到靳淵現在就住在自己樓下。
有錢人家都喜歡住這麼復古的舊樓嗎?婁嶼沒敢問出口,他和靳淵也沒有熟到那個地步。
桌上擺著靳淵方才拎著的糕點,靳淵將蛋糕和甜品拿出來,婁嶼忙擺手道:“不用了,我吃過晚飯。”
靳淵將精緻的包裝盒一一拆開:“吃點?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說著他轉頭,“況且我今天還嚇到你了,蛋糕就作為賠禮吧。”
婁嶼沒禁住誘惑,吃了兩塊蛋糕和一小塊芝士餅,反倒是帶甜品回家的靳淵只吃了幾口糕點就沒再吃。
“沒想到你會喜歡吃甜食。”婁嶼的嘴巴裡還有蛋糕,嚼三下嚥一口。
靳淵觀察的很仔細,但他的注視並不惹眼。婁嶼似乎只知道靳淵在聽他說話,卻不知道靳淵一直都在偷偷看自己。
靳淵臨走時將糕點都留給了婁嶼,“我家裡還有,不介意的話蛋糕你留著吃吧。”他說著抬手蹭過婁嶼的鬢角,“晚安。”
才剛過八點,怎麼就晚安了?婁嶼稀裡糊塗地也跟著說了一句:“晚安。”
靳淵笑起來。門被他關上,關門聲使樓層的聲控燈亮起來。
他在空蕩幽暗的樓道裡又輕輕說了一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