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向逐心跳的有點快，看著坐在他書桌旁邊的白驍言。一時犯了選擇困難症，所以，他是該先做一個充分的自我介紹，還是放任自己熱血一直往腦門上沖？

白驍言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看了一眼在門口苦著一張臉的向逐，向逐的手還握在門把手上，保持著一個可進可退的狀態，好像只要白驍言稍不留神，他就要奪門而走了。

白驍言的視線放在他身上，很專注，不是錯覺，沒有比這一次更加真實了。今年高一入學的時候，白驍言作為高二學年的學生代表在禮堂演講，五班坐在禮堂的東南角，白驍言的視線只要微微掃過，向逐的心就開始不爭氣地砰砰亂跳，他想：雖然在上面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但其中有一個我，四捨五入就等於白驍言在看我了。

白驍言對著無數個人的時候，和白驍言只對著他一個人的時候，前者，他們雖然在同一所學校，住在同一個社區，但多數的時候向逐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和側臉。而後者，來得突兀，過程像坐過山車，讓他一時激動地想跳起來把白驍言抱起來轉一圈，又被自己這些小心思弄得想哭。

向逐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是五班向逐，我們同校……”自我介紹除了姓名之後還要說什麼來著？向逐嘴皮子平時挺俐落的，這會兒卻突然犯了難，腦袋裡只有一團漿糊，頓了一下暈乎乎地說道：“特長是我數理化特別差。”

“昨天發的那套數學卷子拿來給我看看。”白驍言把筆帽蓋上，如是說道。

向逐自以為講了個活躍氣氛的笑話，然而白驍言的嘴角沒有彎起半點弧度，向逐找存在感徹底宣告失敗，只好從書包裡依照白驍言所說，把他昨天的數學卷子找了出來。他遞給白驍言之前仔細看了看，他字還挺好看的，卷子也乾乾淨淨的，沒有亂塗亂抹看著賞心悅目。

白驍言快速地把卷子從頭到尾流覽了一遍，並不客氣地把他的錯題都用紅筆圈了出來，向逐低頭能看到白驍言微微皺起的眉，白驍言說道：“任越第一節是七班的課，這套數學卷子除了最後兩道大題，前面的都已經講完了。他從七班下課之後，第二節沒課，第三節是你們班的課。”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音色，有點沙啞，但很好聽。白驍言穿了件圓領的白襯衣，發梢抵在耳後的皮膚上，他腳上的拖鞋是向逐平時穿的那雙，向逐的視線不受控制地一次一次地往他身上瞄，聽到白驍言的話，他微微懵了一下點了點頭。

白驍言察覺出他的走神，用筆帽那邊不解氣地戳了戳被他用紅筆圈得面目全非的數學卷子，說道：“已經講過的題，為什麼還會答錯？”

任老師的數學課確實是在第三節，他只堅持聽了十分鐘，連選擇題都沒聽完就困了，十分不爭氣地找了個本子畫小狗去了，沒想到直接被白驍言揪住了小尾巴。向逐恨不得重新聽一遍數學課，這一次肯定連瞌睡也不打，小狗也可以下課再畫，然而他的卷子已經被白驍言捏在了手裡，覆水難收。

向逐像個霜打的茄子似的，臉更苦了，白驍言提了提嘴角，把卷子翻到第二頁，忽然偏了一下頭，說道：“字跡亂，大題過程寫串列了。”

向逐心一跳，心想完了，不會被發現了吧？

想什麼來什麼，緊接著白驍言尾音上挑，說道：“答案是抄的吧？”

白驍言氣定神閑地拋出這句話，轉起了手裡的圓珠筆，想到向逐早上在教室的時候，抄卷子左右開弓的樣子，他心裡哼了一聲，業務挺嫺熟的嘛。

被發現了，向逐耳根有點發紅，他上了初中之後，數學的分數持續走低，到了高中完全靠著抄卷子艱難過活。他習慣了這事兒，好友陳擎更是個不要臉的，他倆湊一起也就誰也甭嫌棄誰，互相看起來就沒察覺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輪到向逐的小動作被白驍言揭穿，白驍言和他不一般，不會因為某些時候耍點小聰明而沾沾自喜，向逐突然有種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正當向逐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門被敲了兩下，周清昀在門外叫他們兩個出來吃飯。

向逐眼神有些飄忽，白驍言似乎並不在意向逐的答案，因為他很篤定，他率先起身邁開長腿往門外走說道：“好的，周姨。”

白驍言瞄了一眼向逐發紅的耳根，有點想笑，越過向逐的時候，向逐大著膽子把人攔住了，手握著他的胳膊，掌心貼在白驍言的胳膊上，白驍言感覺到，向逐手心有點出汗了。

做得過分了嗎？白驍言不受控制地想。

白驍言垂著眼，看他，問道：“怎麼了？”

白驍言比向逐高了半個頭，低頭看人的時候微微有些壓迫感，向逐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人抓住了，他慌了一下立刻把手扯了回來，放在了背後。

向逐咬了咬嘴唇，認真地看著白驍言說道：“別跟我媽說，行不行？”

好丟臉，比被林見堵著打搶了錢包還要丟臉。

白驍言看了他半晌，在向逐心要跌到穀底的時候，笑著說道：“好。”

向逐的心又撲通撲通地跳起來，白驍言笑起來也好可愛，左邊的嘴角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梨渦，要離著很近才能發現，這個新發現讓向逐更雀躍了。

白驍言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

向逐歪了一下頭，白驍言才慢騰騰地補全了沒說完的話，“我不喜歡你的特長。我喜歡，你的特長是數理化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