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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饕餮有肉吃【穿越】》第127章
第127章 塵埃落定

  靈山。

  高大的神殿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幽靜肅穆,雜遝的腳步聲,高低不一的驚呼聲傳令聲打鬥聲交織成一片。巫抵和巫彭的地方已經完全被控制了,留守的神侍們幾乎一寸一寸地搜索過去,希望能找到阻擋發瘋的妖獸的方法。

  然而收效甚微。

  巫彭是個真正意義上心狠手辣的人,那些跟了他多年的手下,在完成他交代的任務後,竟是被一個不留地清理了,只剩下些個嚇破了膽、一問三不知的小嘍囉。動手殺人的與放出妖獸的是同一批人,神智全無,力大無窮,身上還帶些奇詭的東西,悍勇異常,神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抓到一個活口——這些人,腦袋被砍下了還能張嘴咬人,簡直匪夷所思。

  “繼續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法子來!”為首之人臉色鐵青。

  靈山距離放出的妖獸最近,受到的衝擊也最大,好幾次幾乎遭到滅頂之災,現在半山腰還在苦苦支撐。若不找到其他法子,神殿淪陷只是遲早的事。現在唯一的機會,便是找到巫彭巫抵平日試驗的記錄,爭分奪秒地想辦法讓妖獸平靜下來。

  兩巫常在靈山,山上不可能沒有試驗進程。神侍們賭的,便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完全銷毀。

  “是!”底下人也知事關重大,領命匆匆而去。

  搜索範圍又擴大了一些,除了巫彭巫抵的居處,尋常不怎麼用的小院落、偏僻的角角落落全都安排了人,爭取不漏過一點蛛絲馬跡。

  密室。

  最後一名黑衣人——或者叫他變異人更加合適——拎著一把血淋淋的長刀,站在一個小隔間外。他已經按巫彭的吩咐處理了幾個掌握了不少秘密的人,又銷毀了密室中所有的資料,圖文記載也好,草藥以及各類器具也罷,甚至連牆壁上那些風格詭異的壁畫都沒有放過,被他整個刮了下來。整個密室一片狼藉,塵土飛揚。

  現在,他在等待完成最後一個任務。

  然而,能完成這個任務的條件卻遲遲沒有達成。

  變異人沒有自己的思維,他的所有動作,都是根據操控者的話來的。這也就導致了,有時候他們的執行力極強無比,為了完成任務可以毫不猶豫地赴死,但有時候,卻會因為下命令時些微的偏差,導致操控者絕對想不到的結果。

  比如,巫彭離開得很匆忙,他下了絕殺令,卻沒有下得十分精准。在他的判斷中,耗盡了所有心頭血來尋找鐘山玉下落的巫凡是必死無疑的,於是在他眼中,這就四捨五入成了一個死人,下給變異人的命令就成了“裡頭人咽氣後,清理乾淨”。

  巫凡自幼上山,這個靈力卓絕,身體卻孱弱無比的小女孩,從來都把巫彭當做最值得信賴的長輩。不論是什麼樣的命令,從來沒有皺過一下眉頭。巫彭離開前的一句“咽氣後清理乾淨”而非“馬上清理乾淨”,大約自己也分不清有意還是無意,或許屬於他心底僅剩的一點不忍了。

  當然,如果他知道自己走後許久,巫凡都始終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的話,絕對會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時光倒流大吼一聲“馬上處理了”,或許還會抽當時的自己兩耳光。

  總之,黑衣人守在小隔間外,遲遲沒有能動手。他瞪著渾濁的雙眼,耐心地等待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能感覺到室內的氣息越來越弱,每次以為會斷了時,都奇異地再次續上了。

  他早沒了思考的能力,於是只好忠實地按著命令,繼續等待著。他也早沒了情緒波動,體會不到諸如無聊、不耐、焦灼之類的心情。甚至當人聲越來越近時,他還有心情在一片嘈雜中分辨一下,裡頭的人到底咽氣了沒。

  巫凡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促使她強撐著一口氣。

  或許是巫彭毫不留情的拋棄,讓她受的打擊太大。或許是臨死前的一點清明,讓她對自己短暫人生中做過的事無比後悔。總之,她始終沒有閉上眼。

  她倒在冰涼的地面上,口中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身體越來越冷直到失去了所有知覺。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艱難無比地抬起手,用手指蘸著鮮血顫顫巍巍地畫了一個複雜無比的符。大概是一口心氣始終不肯散,這平日裡失敗率極高的符咒竟然成功了。

  它能讓人短時間內,迴光返照。

  像一朵即將開敗的花,還流連著想要留下最後的一抹嫣紅。

  巫凡漸漸地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掙扎著撐了起來。她沒有看隔間內橫七豎八的屍體,也沒有管外頭站著的凶神,而是直接以手指蘸血,開始在地上寫字。

  她靈力過人又精力不濟,幾乎不與外人接觸,連巫彭這樣疑心病重的人,都完全找不到能猜忌她的點。巫彭所做的大部分事,幾乎都有她參與。她知道妖獸們一步步變異到今天的過程,也知道試驗中最絕密的配方。

  巫凡咬著牙揀最重要的往地上寫,寫了密密麻麻一整片,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都仿佛要裂開一般疼,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不堪重負,疼痛讓她眼前眩暈,到了最後,幾乎都不知自己在寫些什麼了。

  地上的血符一點點黯淡下去,巫凡惦記著守在外頭的變異人,竟也一點顧不上害怕,甚至站起身想要出去解決他。她短短的一生,從來都低眉順目地如一個隱形人般站在巫彭身後,大概從來沒這麼勇敢過。

  腦子裡閃過很多種術法,身體卻晃了兩晃,一頭栽倒在地上。這回,她徹底起不來了。

  最後一刻,所有的恩恩怨怨從頭腦中褪去,巫凡有些遺憾地想,她還曾期待,有朝一日,病好了,能下山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呢。

  現在看來,只有等下輩子了。

  她舉起一根手指,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一股靈力波動瞬間傳了出去,本已衰弱到極點的心脈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斷了。

  等附近的神侍循著這股異常的波動找到這外表看不出絲毫端倪的密室,絞殺正破門而入的變異人,進到隔間內,全都被那一地血書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巫凡留下的訊息,結合著之前老頭兒智憑著一點藥劑琢磨出的幾種解決可能性,都被緊急呈到了神殿中最好的藥劑師前。時間太過緊急,每種可能性都不能放過,藥庫的大門就沒關上過,一桶桶的藥汁,一包包藥粉,一捆捆乾草一般的藥草都送了出去,有的往下潑灑,有的直接點燃,所有人都在屏聲靜氣地觀察效果。

  羭次山。

  重重大陣已經布下,山洞內到處都是塌陷,巫即避過滾滾落石,以權杖劈開層層阻塞:“快——”

  巫禮的大咒正好完成,一瞬間綠光暴漲,如藤蔓一般將不成人形的巫彭纏住,巫盼請來四方神之力,整個天空都暗了一瞬,原本昏暗的山洞中卻是靈光暴漲,狂風乍起,又瞬間收攏,全都加到了巫彭身上。整個山洞簌簌而動,幾乎處在崩潰的邊緣,整座山加速下沉,徹底陷入地底只是早晚的事了。無數山石泥土齊齊塌下來,給人一種天崩地裂的錯覺。

  三巫灰頭土臉跌跌撞撞地在勉強開出的甬道中穿行,深一腳淺一腳,身後飛速層層塌陷,幾乎淹沒到腳後跟。身後的巫彭——或者說三隻煞物的混合體,在努力地仰頭嘶吼,束縛在他身上的靈光倏然節節寸斷。

  “收——”三巫一冒頭,一堆神侍奮不顧身地衝進去將人扯了出來,負責封印的神侍大神喝道。

  絲絲縷縷的煙氣從完全塌陷的山洞中探出,然後滿山的封印就亮了起來,一圈圈的靈光向中間彙聚,瘋狂崩裂的土地慢慢停了下來,仿佛一雙看不見的巨手,忽然扼住了崩潰的怪獸的咽喉。

  巫彭、鼓、欽的影子不斷在下陷的羭次山中顯現,封印忽明忽暗,兩者似乎在進行一場看不見的較量。鼓的兇悍超出巫彭預料,不知哪來的力量支撐著他,這個千萬年前的殘魂,始終不願被巫彭吞沒。

  巫即手中權杖散出耀眼的光芒,巫盼再次請動四方神的靈力,結合著沉沉封印,如一張完全無法抵抗的巨網,鋪天蓋地地壓向羭次山。

  巫彭驀地發出一聲沉悶悠長的吼聲,所有變異的妖獸們頓了一頓,然後齊齊愈發瘋狂地襲向所有能接觸到的人類。

  饕餮一爪將聽到巫彭召喚,飛快撲上來攻擊肖衍的變異人拍飛,衝身後大吼一聲:“你敢再跟著我,信不信下一爪就是拍在你身上的?!!”

  老頭兒手中抓著一根長長的樹藤,從一顆大樹後露出半個腦袋:“嘿嘿嘿嘿……饕餮,親愛的饕餮,不要這麼小氣嘛!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老頭子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不不,兩個……”

  “滾——閉嘴,你的什麼要求我都不會答應的!”饕餮氣得渾身毛都要豎起來了,被不死民裡三層外三層圍觀的陰影再次湧上心頭,簡直快吐血了。天知道,自從死老頭知道他真的是饕餮後,自己跟肖衍親親時都時時刻刻感覺有個背後靈。

  老頭兒不情不願地順著樹藤落到地上,嘟囔:“小氣……”

  好不容易跟他們匯合的夏公主氣得直冒煙:“你們都差不多一點!羭次山明顯整個都不好了,我們趕緊過去看看……”

  老頭兒和饕餮同時回頭:“這和我討厭他有關係嗎?”“老頭子會趕路請求兩不誤的!”

  饕餮怒而轉頭,非常想一口火噴死這老頭。

  肖衍按了按額角,大吼一聲:“趕緊趕路!”

  齜牙咧嘴怒髮衝冠非常想把頭腦中所有暴力想法付諸實踐的饕餮瞬間變成一隻家貓,殷勤地湊過去蹭蹭:“好好好,親愛的我們走,不理這死老頭!”

  老頭兒癟了癟嘴,泫然欲泣。

  夏公主:“……”

  肖衍差點被饕餮的大腦袋頂了個趔趄,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正要化做九尾狐趕路,忽然面色一變。

  靈山上,神侍們失敗了無數次,終於點起了一種淡紅色的煙,煙氣到處,瘋狂的妖獸的動作逐漸緩慢了下來,呈現出一種迷茫的神色。

  “就是它了,快,送下山,哪裡有妖獸發瘋就點起來。”藥劑師幾乎要流淚了。

  巫彭沒了這股狂躁暴戾之氣的支持,很快衰弱下去,鼓的身形倏然拔地而起,眼看著無數靈光當頭罩下來,黑煙忽然凝為實質,一隻手臂暴漲探入底下,攪動了一下,將將止住的地面皸裂突然再次擴大,緊接著,他從地下掏出一個什麼,向上狠狠一扔。

  “第一重封印塌了,後撤——”

  “老天,那是什麼……”

  巫即猛地抬頭,只見被鼓拋上天的,赫然正是已半死不活的巫彭。靈光照耀中,巫彭的身體忽然炸開,一瞬間黑煙滾滾,靈光與煞氣交纏在一起。然後,就在這膠著的瞬間,鼓忽然張口,一直含著的,幾乎已融化為無的小塊靈玉射出,叮地一聲,穿過層層封印,打在了某處。

  巫即臉色立刻變了:“西北位,靈石補上——”

  其他人一個沒反應過來,只聽“砰——”的一聲,西北位的靈石轟然炸開,絲絲黑氣隨之散開。鼓與體內靈玉融合多年,此時將煞氣灌入玉中擲出,竟毫無困難。靈玉並不在封印的範圍內,藏在裡頭的煞氣,卻是成功破壞了陣法。

  巫即劈手奪過一塊靈石,胖胖的身軀一躍而起,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拼命衝向西北角,手中靈石奮力一擲,在半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不偏不倚,正對準黑煙冒起的地方。

  鼓化作一片黑氣,層層裹住什麼東西,也是飛速衝向西北處。

  在場所有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緊緊盯住那空開的一塊,眼睛一錯不敢錯。巫盼巫禮則沒有絲毫遲疑,跟在巫即之後出了手。

  然而到底慢了一步,誰也沒料到此時鼓還有反抗的餘力,靈石契入陣前一瞬,黑氣穿過層層阻隔,雖是淡了一些,卻依然逃逸了出去。

  “追!帶上靈陣,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他們跑了!”巫即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其他巫師紛紛反應過來,絲毫不敢大意,以人結陣,維持著一個特殊的隊形追了上去。追趕的過程中互相傳遞著靈石,赫然又是一個移動的封印大陣,只待獵物一落入網羅,便要他插翅難飛。

  鼓此時的情況十分糟糕,他已經固不住身上的煞氣了。這是個很糟糕的信號,煞氣可沒有感情,一旦煞物控制不住它們,那它們散開前,會毫不留情地吸乾煞物本身所有的能量。

  而他懷中的欽,已經完全沒有了聲息,除了偶爾還能感覺一點殘魂的波動,鼓幾乎以為他已完全消散了。

  絕望會讓人不顧一切。

  鼓動用了禁咒。

  這種上古禁咒早已失傳,卻因為他和欽被人從沉眠中喚起,重現人間。

  遠處的肖衍只覺得丹田處一陣劇痛,整個人眼前都是一黑,還沒反應過來,哇地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饕餮駭得魂都快飛了,一把抱住他,連個怎麼了都來不及問,一手抵在他後心,靈力就源源不斷地輸了過去。

  肖衍臉色慘白,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體內的鐘山玉幾乎要破體而出,又因為早已跟他體內的妖丹融合在了一起,導致玉和妖丹在他體內拉扯了起來。妖丹對妖獸的重要性實在太高,這一動,肖衍渾身的妖力幾乎都要散盡,七竅鮮血直流,再也維持不住人形,變成了幼崽形狀。

  劇烈的變動中看饕餮的臉也模模糊糊的,剛想說點什麼,絞痛一陣接一陣,幾乎如淩遲一般,只發出了一聲痛極的慘叫,徹底陷入了昏迷。爪子無意識地探出,差點把自己都割傷。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饕餮死死地把小白狐狸抱入懷中,卻感覺輸過去的妖力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肖衍竟是一點都吸收不了了,一股寒氣從心底直直地升了上來。喉間一陣腥甜,讓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都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老頭兒飛撲過來就要檢查肖衍的身體,饕餮猛地向後退了兩步,眼珠子通紅:“滾——滾開!”

  肖衍昏迷中不知自己的模樣有多駭人,也不知道饕餮一瞬間幾乎嚇得魂飛魄散。一片黑暗中只覺得身體被什麼托著沉沉浮浮,絞痛無處不在,只覺得靈魂都被淩遲了。饕餮幾乎暴走,身上的妖力控制不住地向外釋放,暴虐無比的威壓差點將所有靠近的生靈都直接撕為碎片。周遭的人也好妖獸也罷,全都生生被壓在了地上,幾乎不能動彈。

  老頭兒感覺迎面被人暴擊了一拳,一下撲倒在地,感覺整個人幾乎被某種近乎實質的東西壓扁了。但他沒有後退,反而怒喝道:“肖衍出事了你能清醒點嗎?你再把胳膊收攏一點,就直接給他收屍吧!”

  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這一聲如驚雷一般在饕餮耳邊炸響,饕餮整個人跳了起來,然後忽然清醒了幾分一般,忙不迭地將胳膊放鬆了一點,再看一眼出氣多入氣少的肖衍,茫然了片刻後,忽然張嘴。

  智也要被他嚇死了,衝過去衝著饕餮下巴狠狠揍了一拳,將那顆即將出口的世間絕無僅有的巨大妖丹揍了回去:“你冷靜點——”

  也懶得管他是不是繼續作妖,用剛才幾乎驚雷般的聲音貼著肖衍的耳朵:“功法,快轉功法——肖衍,我知道你能聽到,你一定要聽到,就算你現在再難受,也一定要運起我之前給你們的功法,這是唯一的機會……快——”

  從來都沒個正形的老頭兒此刻冷靜到可怕,神色間有種幾乎不容違抗的威嚴。

  也許是這模樣感染了饕餮,他的妖丹含在嘴間,終於沒有再次吐出來,再次將妖力輸入肖衍體內,這次有意識地使用了功法,肖衍的妖丹似有所感,微微地向丹田的位置遊移了一下。肖衍頓時又是一陣痛徹心扉,整只狐狸身體都無意識地抽搐起來。

  鼓周身的黑氣一散,他殘缺不全的身軀一下子落到地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抱起欽,再次騰空而起。半個身子都融化了,他卻恍若未覺,口中的喃喃聲不停。

  鐘山玉的靈光亮起,從未有過的耀眼。這生於鐘山,又曾將鐘山神之子困了千萬年的靈玉,與鼓始終是一種微妙的相生相剋關係。此時聽到召喚,完全是不管不顧地要往外衝。

  靈光一點點聚到鼓面前,被他毫不猶豫地注入了欽體內。

  肖衍整個蜷作一團,小小的身體幾乎要抖散了,渾身都是血。饕餮牙齒咬得各格格作響,恨不能代替他受苦,卻根本一點忙都幫不上,眼睛一紅幾乎又要將妖丹吐出。

  這回被夏公主和老頭兒一齊按住了:“你要趕在他之前出事嗎?你想讓他一醒來就面對你重傷甚至瀕死的情況嗎?”

  一般妖獸沒了妖丹,重傷之下變成普通動物,壽命也會大大縮短。饕餮卻是不同,這只上古混沌之氣凝成的妖獸,本沒有實質的妖丹,此時是看肖衍情況危急,將渾身的靈力生生壓縮出一顆“妖丹”來,幾乎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但這東西一交出去,他自己會如何,卻是誰也無法預測的。

  饕餮也被肖衍幾乎斷了的氣息弄瘋了:“難道我就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嗎?!”

  “你等一下,再稍等一下,若是到了最緊急的關頭,如何選擇是你的事,我不會阻攔。”夏公主渾身的力道在饕餮面前幾乎不堪一擊,死死咬著牙,“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不到最後一刻,別用這種拼命的法子好不好?!”

  老頭兒則在肖衍耳邊一遍一遍地喊:“肖衍,功法……運起功法……再難也要想盡辦法運功,好不好?”

  夏公主靈光一閃,對饕餮喊:“你來!你對著肖衍說啊!你們雙修已久,你一定可以喚動他的!”

  饕餮渾身都在顫抖,呆了片刻才聽清夏公主的話,嘴唇動了動,湊到肖衍耳畔,聲音也在發抖:“肖衍,你能聽到嗎?跟我一起運功好不好?不要真的睡過去,來,跟著我,我的妖力在這裡,你的氣海處,我現在要往上走,你跟著一起好不好……來,跟我一起……聽著,你要是一直沒動靜,真把我嚇到了,我就把妖丹往你口裡一吐,看你醒來後要不要哭……”

  “你能聽到的是嗎?堅持一下啊……你都從另一個世界那麼神奇地來到這裡了,為什麼不能再創造一個奇跡呢?”

  “我用了不知多少年,才等來一個你,你不能就這麼拋下我的,你也捨不得的,對不對?就算為了我,你動一動好不好……”

  “肖衍……肖衍……”

  饕餮手上的妖力瘋狂地往肖衍體內輸,說的話一開始還有條理,後來幾乎語無倫次起來,嘴唇只是機械地開合。

  鐘山玉的光一陣亮過一陣,這靈光對所有的生靈都大有裨益,此時在饕餮眼中卻不啻催命符。他幾次差點忍不住想把妖丹給了肖衍,又幾次凶性上來幾乎想不管不顧地大開殺戒,眼底暗紅一片,殺意越來越濃。

  屬於暴戾的濁氣那一部分逐漸暴漲,所有的人和妖獸都驚駭無比,覺得他下一刻便會毀天滅地。

  事實上,饕餮心中也的確被“破壞”之類的念頭占滿了,覺得就算最後要死在一起,也絕不能便宜了罪魁禍首。他倏然站起,撥開驚慌失措想要阻攔的人群,機械地向靈光彙聚的地方奔去。

  其他人紛紛追來,他驀地回頭,眼中是滔天的殺意:“再敢跟著我,我……”

  話未說完,忽然停住了。近乎狂喜地低下頭,只見抱著的小白狐微微抽搐了一下,接著,肖衍體內暴虐無比的妖力,開始極其艱難地想要跟上他的節奏。

  所有的絕望、憤怒、狠厲瞬間褪去,饕餮顫抖著摸了小白狐的耳朵一下,將他捧到嘴邊,在那血污一片的毛髮上輕輕吻了一下。

  兩顆大大的水滴無聲無息地砸了下來,暈開一團血跡。

  在遇到肖衍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情緒會為一個人的一點小小的動作,而如此大起大落。前一秒恨不能毀天滅地,下一面又恨不能跪下感謝上蒼。

  夏公主和智老小心地上來時,一人一狐已盤坐在地上,運起了雙修功法。

  鐘山玉一次次地想要出去,妖丹一次次地想要回歸原位。肖衍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這淩遲般的疼痛幾乎有種沒完沒了的架勢,若不是饕餮一直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話,恐怕早已堅持不下去。

  他其實聽不大清楚饕餮在說什麼,只是聽著那聲音,忽然就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他也不知道別的法子,只能頂著這撕裂般的疼痛,運行自己唯一會的功法,試圖減輕一點身上的難受。

  倒是誤打誤撞,與老頭兒的要求正合在了一起。

  女子國的人,一臂國三身國的人,北山的妖獸,中山的妖獸,小山神們,圍成了一圈又一圈,緊緊地護著兩人。小石頭看看肖衍又看看饕餮,回身跟其他山神商量了一點什麼,其他靈體點點頭。

  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山神那邊亮起,又籠罩到了正中的兩人身上。

  饕餮的眉心鬆了兩分,肖衍七竅不斷流出的鮮血似乎也緩了緩。

  心浮氣躁在旁邊不停打轉的老頭兒一愣,看向專心致志仰著頭的小山神們,忽然眼睛一亮。

  此時饕餮和肖衍的狀態很複雜,幾乎接受不了任何外來的靈氣,夏公主拿上來一堆靈石也起不了分毫作用。然而山神之靈不同,這本質上是一種願力,柔和無比,無孔不入,而且再溫和不過。

  “……所有人和妖獸,我們別乾看著了,都起來,我們用盡全力,來跳一場娛神舞吧。”

  莽莽群山中,鐘山玉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而另一道白色的光芒,則毫無阻礙地護住了其中的一人一狐,一名白髮蒼蒼的黑瘦老頭兒,帶著滿山的男男女女,飛禽走獸,跳起了一支古老的娛神舞。動作並不好看,第一次這麼做的人和妖獸都有些笨拙,卻全都非常努力,這一舉手一抬足間,便忽然就有了某種動人心魄的力量。

  鐘山玉與妖丹各占一邊,誰也不願妥協,不知過了多久,竟然緩緩分離了開來。肖衍猛地張口,一枚五色靈玉在他唇齒間一晃,倏然離開。而妖丹終於掙脫束縛,緩緩游歸丹田。

  妖丹回歸的刹那,所有游離的妖力瞬間回歸,娛神產生的巨大願力湧入,七竅流著的血瞬間停住,長久被鐘山玉壓制的血脈暢通無阻,肖衍所有的疼痛消隱無蹤,幾乎像一場新生。

  他睜開眼,就看到饕餮疲憊而激動的臉。自己尾椎處微微有些發癢,第九條尾巴忽然長出,在一片血污中白得格外顯眼。

  老頭兒長出一口氣,瑤瑤公主死死捂住嘴巴,夏公主這樣的鐵娘子也紅了眼眶。

  鼓的全身幾乎化盡了,被眾巫堵在了昆侖山下。一時間,時光回溯,仿佛又變成了當初他與葆江對峙在昆侖山下,口角變成了打鬥,欽匆匆趕來,溫和的眉宇間是掩不住的擔憂。

  而後便是倉皇的出逃,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冰涼無比,總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追兵,下一瞬,就會有天神怒目圓睜地落在他們面前。而被封印多年後的今天,又是四面楚歌,追兵滿地,曾經熱鬧無比的昆侖山已經冰封,唯有他依然倉皇地抱著垂死的欽,無處可去。天地之大,竟無一處他們可以容身的地方。

  鐘山玉呼嘯而來,懸停於鼓面前。他微微一笑,伸手便要將其送入欽體內。這個時候,什麼在一起之類的也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讓欽死去。

  那麼,就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吧。

  巫師們飛快地圍過來,鼓一拳轟在昆侖山的冰川上,地動山搖。陣法微亂了一下,鼓正要繼續鐘山玉的事,手卻被微微阻止了一下。

  欽睜開眼,他吸收了不少鐘山玉的靈氣,竟然微微有了一絲清明。

  鼓眼睛一亮,卻見欽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一面落淚,一面衝他搖頭,艱難地做了一個口型,鼓分辨出來,那是:不要一錯再錯。

  那只擋著他的手力道很輕,鼓手上的鐘山玉卻再也落不下去了。他崩潰般地一鬆手,鐘山玉隨著碎裂崩塌的冰雪一齊落下,然後死死地抱住了恢復神智的欽,喉間嘶啞又響亮地哽咽了一聲。

  欽的手無力地拍了拍鼓的殘軀:“你總是做傻事……”

  鼓滿臉苦澀:“對不起……”若不是當初衝動,他們的故事,便是截然不同。

  “……是啊,你當然……對不起我,怎麼能……用禁咒,搭了自己……留……我一個人呢……”欽吃力地微微往後錯了錯身體,看著鼓,就那麼露出了一抹極淡的微笑來。

  他們的故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時至今日,誰對誰錯都已不必追究,唯有一點沒變的,便是那顆生死與共的心。

  昆侖山忽然震動,冰封了不知多久的山頂有光亮起。鐘山玉仿佛受到什麼吸引一般,逆著落下的冰雪浮起,一直向上升,直到沒入了山頂。有人試圖上去看個究竟,卻被肆虐的風雪所阻,只能從那久久不散的靈光中,猜測是當初天神佈置好迎接鐘山玉的地方起了感應。

  三巫仰著臉,看到強光中鼓與欽身上的黑氣徹底消融,似乎有兩道白影一閃即逝,又仿佛只是錯覺。只是之後問起來,許多人都說,隱約看到過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影。

  五色靈光一直閃爍了三天三夜,冰封多年的昆侖山忽然從半山腰開始解凍,流水潺潺,所過之處,狼藉一片的大地開始回春。沐浴在靈光中的人和妖獸身上的傷一點點癒合,心中安詳一片。

  在這場大混亂中吃下無數靈石的小禿眯起眼,看著昆侖的方向許久,忽然展翼,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不居中,它竟已長得無比巨大了。此時翅膀張開,五彩而文,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赫然正是隕落已久的鳳凰。

  饕餮用來裝靈石的獸皮袋空了,裡頭無數上好的靈石化為了齏粉,一隻靈鳥從中飛出,狀如翟而五彩文,便是當初一臂國親眼看到它受害的鸞鳥。

  鳳鸞現世,天下安寧。

  雙鳥在西邊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落到了肖衍和饕餮面前。肖衍只覺得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自體內湧起,在饕餮懷中化為人形,稀罕地想要伸手碰一碰它們:“呀,沒想到小禿竟然來頭這麼大呀。”

  饕餮不滿地瞪了兩隻鳥一眼:“關鍵時刻一點用沒有,這會兒飛出來現了,真想拔光它們的毛。”

  鸞鳥咕嚕嚕兩聲,羞愧般地低下了頭。鳳凰不幹了,它可是在混戰中,為破壞靈陣出了不少力的!這會兒一急,清越的聲音赫然又變成了“啾啾啾啾啾”!

  饕餮斜斜地白它:“你再啾啾,我媳婦兒身體弱,正缺一件保暖的羽衣呢。”

  鳳凰氣悶地啾了一聲,到底新生,不願跟這討厭的上古凶獸一般見識,躲到肖衍的身後去了。拿腦袋蹭了蹭肖衍的身子,在對方最危急的關頭沒有幫上忙,它其實也是有一丟丟愧疚的,於是只好拼命地幫肖衍恢復活力。

  唔,鳳凰是福鳥,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饕餮和肖衍都補過頭了是真的。

  說話間,一隻巨大無比的黃色狐狸自遠方奔來,背上赫然有一支長角,老頭兒智和一些人死死地扒著長角,嚇得臉色煞白。肖衍趕緊問怎麼了,卻是老頭兒好奇心切,想要跑到昆侖山探險,結果上頭冰雪依然在不斷地往下砸,差點沒把同樣傻大膽的幾人砸成肉醬。

  幸好跟上去的阿黃大發神威,把大家都馱了下來。

  饕餮瞄一眼,更加不爽了:“乘黃,在它背上坐一坐,壽延千年,臭老頭,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

  因為在救肖衍一事中起到的絕大作用,饕餮對老頭兒的討厭已徹底轉為了感激,但口頭上依然凶巴巴。

  老頭兒笑著擺擺手:“那是對一般人而言的,老頭子我啊……已經活了太多太多年,神仙難救囉。”

  眼見肖衍和饕餮變了臉色,又趕緊補上:“不過這一坐,身上倒是鬆快了很多,再活蹦亂跳個一些年不成問題。正好,老頭兒還有些地方想要走一走,就不跟你們一道啦……哎哎哎,肖小子,你別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啊,我跟你們再待一段時間還不成嗎?只要……”

  老頭兒眼珠轉了兩轉,還沒講條件呢,就聽饕餮開口:“除了和肖衍在一起,以及一些特別隱私的時候,其他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老頭兒張大嘴,感覺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了。

  肖衍和饕餮相視一笑,攜手站在一片熱鬧中,只覺最美好的時刻,莫過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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