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如果我一無所有

司寇奇見陸愉也沒理會他，面上也有點兒尷尬。當然最重要的是，大中午的太陽底下曬著，真是曬的他頭都有點兒暈了。

他是真不願意在這地兒呆下去了，正搖頭晃腦尋思著弄個好點兒的理由，把人給勸走才行。換個地方發瘋也行啊，最好有空調的，曬不著太陽的。

正打著鬼主意呢，司寇奇這麼一晃頭，可是看到了了不起的東西。司寇奇一眯眼，本著轉移話題的想法立馬道：「陸少，蘇嵐來了。」

陸愉把手機踹回了兜裡，立馬眉頭一皺。上次他那一腳，蘇嵐肋骨都傷了，不止在醫院養傷，還給他爸一頓打。按理說現在還應該關在家呢，倒是又給他蹦躂出來了。

陸愉這會兒虛眯了眼看了會兒前頭，還沒多久呢，蘇嵐那車在一個漂亮的漂移之後，刷的一聲，擱他前頭不遠給停了下來。

哢擦，蘇嵐開了車門，就從駕駛位置上給下來。

陸愉這會兒看他，心裡頭有點兒奇怪的味道。感覺就跟中間隔了一年看一個熟人似得，雖然這一年多，發生的那麼些個事兒的點點滴滴他腦子裡也清楚，但看著還是覺得有點兒怪異。

這會兒，蘇嵐倒是挺奇怪的沒立刻走過來膈應膈應他，反而繞了個車頭，到另外一邊拉車門去了。看蘇嵐那慇勤勁兒，陸愉心裡頭挺不屑的嗤笑了句。傻逼，不知道又擱那兒弄了個真愛出來。

沒多久，那車門就給開了。副駕駛裡頭的人才露了半個頭，陸愉一下就捏了手心。

趙軍，這個人，他真是對對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會兒從醫院逃走，陸愉是第一次這麼狼狽的落荒而逃。當時他腦子裡就是一片混沌，就跟做了一場漫長而無邊際的大夢。那會兒逃了之後，他跑了兩條街，腦子混沌的厲害，頭重腳輕就給暈了。

也不知道誰給他又送的醫院，或者報的警。反正等他醒來那會兒，他已經給陸家的人帶回去了，正在療養院裡頭掛水。

陸愉那會兒醒了，又迷迷糊糊了兩天，然後腦子就清楚了。一開始混沌的記憶也理順了，這麼一想，陸愉當時的頭一個反應竟然是冒出個擔憂來，尋思著他幾天不見了人，阿軍還不得擔心死。

當時他就急的拔了針，衣服都顧不得穿要往外跑。跑了幾步，給醫生攔了。這麼一折騰，陸愉又冷靜了，完了乖乖回了病房。

他當時躺了一天，腦子裡全是想著趙軍的事兒。這一年多，他交了個男朋友，交了個特別好看的男朋友。他愛男朋友愛的飯也給人做了，自己個兒也讓他睡了，低聲下氣的話也說了，他媽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嗎！

九月還打算結婚，因為這檔子事，陸家鬧出了多大動靜。光是陸家也算了，他舅舅那邊，那事兒才叫大。

這一回，損失大了去了。偏偏他也咬著牙，裝個沒事兒人似得，一點兒沒把這些個事兒跟自己男朋友說，事情自己全抗了。抗了還儘可能找時間，逮住機會就朝人黏著了，事情落下多少！？

陸愉那會兒不想趙軍的時候，心裡頭就覺著自己蠢。但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想，一想，他又恨不得立馬人給跑過去。

可他媽這事兒也太邪門兒，陸愉當時就找了網上趙軍的照片看，怎麼看，都不是之前那記憶中的樣子。他找了人來描述趙軍的樣子，發現他以前真是跟中了魔一樣。

那會兒，陸愉後頭又找了最著名的眼科大夫過來。好一頓檢查，愣是什麼都沒檢查出來。

檢查這事兒完了之後，陸愉心裡頭就有點兒慌。他這眼睛都能看假一個人一年，後邊兒也不知道怎麼好的。那他這感情，不也會是假的吧？

這事兒本來就詭異，陸愉心裡頭雖然不想承認，他確實有一點兒怕，後頭也就沒敢去見趙軍。但不見，他心裡頭又惦念的很。旁人要這會兒跟他說，讓他跟趙軍斷乾淨，那陸愉是立馬不幹的。

但不幹歸不幹，陸愉這會兒眼睛好了之後，從小到大以利益計較得失，為人也狠辣警惕的真正脾性也更體現出了幾分。他心裡頭，那點兒疑惑就是消不掉。

他的眼睛，這一年，到底他媽出了什麼事兒。還有這份感情，到底是他自己正兒八經的產生的，還是跟眼睛一樣，是給人誤導了！？

陸愉辨不清，這些個日子，自己也是越憋越火。

趙軍從車裡頭下來的時候，面色有點兒白。他本來這幾天身體超過了負荷，蘇嵐剛才最後的一下漂移，實在讓他暈的厲害。

一下車，外頭太陽辣的很。趙軍虛眯著眼繞了一圈，立馬就看了陸愉。對方靠在欄杆上，看樣子思緒有點兒飄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嵐這會兒從車後座那會兒拿出個太陽傘來，啪嗒一聲開了，完了就要給趙軍遮上。

「不用。」趙軍神色還算平靜，他只二話不說，腳步十分沉穩的朝著陸愉走去。

近了，趙軍就看到陸愉眼神幽沉的盯著他看了良久。

半響，趙軍突然露出一絲笑意，他伸出了手，平靜道：「這些天，你想好了嗎？理清楚了嗎？」

別人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蘇嵐這會兒自己撐著個太陽傘，覺得自己他媽就是個傻逼。誰往他車後座那兒放的綠色的遮陽傘，別讓他知道！

陸愉緊緊抿著嘴唇，他手心捏的死緊。雖然竭力克制著，但看到趙軍現在這幅說不上好的樣子，陸愉真是想要立馬把旗然公司那幫人都罵一頓。死的嗎！？讓他成了這個樣子！

「…想好了，就跟我回家吧，我有禮物要給你，你會喜歡的。」趙軍在說到回家的時候，聲音柔和了幾分。

「好。」

陸愉把手放了上去，在抓住趙軍手的時候，陸愉就發現自己前些天做的自我催眠和懷疑屁用沒有。趙軍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一點兒不糾結對方的樣子。

他一下就土崩瓦解了，只想著這個人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愉悅是真的。心疼對方，也是真的。

陸愉走了，是牽著趙軍手走的。

司寇奇在大太陽底下拍了拍腦袋，然後搖晃了下腦袋，長長嘆道：「原來是和軍兒鬧彆扭了啊，我說呢，這十幾天不見軍兒。」

「你全家鬧彆扭！」蘇嵐這會兒一把扔了自己手裡的遮陽傘，完了又狠狠踹了一下自己那輛車的車門。

他就是傻子，傻叉，孬種！媽的，把自己個兒的喜歡的人，巴巴的送到別人手裡頭去了！

蘇嵐那車絕塵而去的時候，司寇奇還把人蘇嵐扔的太陽傘給撿了，完了還在後面兒喊：「蘇少，你的傘。」

然後，他看到蘇嵐從車窗後伸出一隻手，跟他比了個中指。

……

陸愉開的車，車裡空調打的很足。

開了一小半路，陸愉突然道：「阿軍，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趙軍沒有拒絕，他選了上次那家送他水晶球的咖啡店。

下車那會兒，是下午兩點多，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這個點兒，店裡客人不多。服務員依舊很客氣，趙軍還是戴著口罩，這個標誌性的打扮，一下讓服務員認出了這位元老客戶。

「先生，這邊坐。」

「謝謝。」趙軍笑道。

這是個靠窗的位置，在這個炎熱的下午，窗外也並沒有什麼好看的風景。

趙軍點了杯巴西咖啡，而陸愉，只隨便指了一份摩卡。

很快，咖啡上來的時候，服務員還特意放了一份甜點到了趙軍的面前，「先生，這是送給你的。上次你來的時候，很累。今天你白天來了，希望是您的煩心事已經成為了過去，祝您好運。」

趙軍愣了下，「…謝謝。」

「不客氣，先生。」服務員走了。

趙軍攪拌了下咖啡，然後他看向陸愉，「你要和我談什麼？」

趙軍想著，陸愉可能是要問他關於眼睛的事。這事兒，他也能理解。如果是他，也是要弄清楚的。不過可惜的是，這會兒他也半懂不懂。或許，得把那本七八頁的小冊子上的內容給理解全了，才會知道這其中的具體原因吧。

陸愉卻只深深的看著趙軍的眉眼，他戴著口罩，面容遮住了大半。但即使如此，趙軍也不是他曾經眼裡那個好看的、漂亮的男人。

陸愉害怕這一切是假的，但他的本性又讓他在稍微冷靜之後，又不受控制的開始懷疑，他真的…真的愛上這樣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了嗎？他從心裡不受控制的再次冒出一絲惡意。他忍不住，想要狠狠戳破這個美麗的泡沫。他想試探對方，他想看看，泡沫碎了之後，是化為美麗的彩虹，還是泡沫之後的虛無。

於是，陸愉扯出了一絲笑意。他的手有點兒顫抖，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他扯了嘴角，開了口，「阿軍，你愛我什麼呢？」

趙軍愣了下，他沒想到陸愉會問這個。

「阿軍，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這一年時間，我看到的你和現在看到的你，完完全全是兩個樣子。不過這都算了，我們不是馬上要結婚了，你還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愛我什麼呢？

我有什麼呢，錢，權利？不錯的容貌，身體？可是我和你結婚，我說不定所有的一切都會沒有。我會和普通人一樣，我要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拿著三四千的工資。

甚至，我可能會找不到工作，我的脾氣會變的暴躁，然後又在生活中被磨平所有的一切。我會開始邋遢，我會開始發福，直到有一天，變成一個肥胖的中年人。然後，你告訴我，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會愛我嗎？

我不是開玩笑，也許，我會真的一無所有。你還會和我結婚嗎？你還會像現在這樣來見我嗎？」

陸愉看著他，他想從趙軍眼裡看清楚這份感情的真假，也想從趙軍的眼裡看到退縮和詫異。但他內心深處，卻又極度害怕看到這樣的結果。

他未經歷過這樣患得患失的感情，這一刻，陸愉甚至沒有覺察到，這已經變的不像他。

然而，陸愉什麼也沒從趙軍眼裡看出來。

趙軍只皺了下眉，只他剛要開口的時候。

「不要急著回答，你想清楚。」陸愉開了口，但下一刻，他似乎看到有白色的閃光燈閃了下。

「有狗仔，我們走！」陸愉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快速放下一點兒錢，直接拉著趙軍出了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