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願意

　　關盼拿著湯匙的手一頓。

　　周念遠的眸光愈加幽深，讓他不敢直視。

　　最後他只能道：“讓我想一想。”

　　周念遠苦笑：“是我不好，明明知道這是一個泥潭，還是想拉著你一起往下沉。”

　　關盼下意識搖頭。

　　他不是不願意陪周念遠，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心甘情願。

　　可他對自己沒信心。

　　他是一個懦弱的人，怕自己泥足深陷，到時候再也不想離開……

　　見他不吭聲，周念遠也沒再多說。

　　兩人沉默起來。

　　關盼喂他喝完粥，便回房休息了。

　　整個晚上他都沒睡著。

　　第二天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偏偏古琴過來了。

　　她似乎是專程來找他的，道：“跟我聊聊。”

　　關盼自然沒法拒絕。

　　古琴開門見山道：“你不適合念遠。”

　　關盼看她一眼，輕聲道：“阿姨，你去看過念遠了嗎？”

　　周念遠是昨天受的傷，古琴卻是在今天才出現。

　　古琴眯起眼，道：“你別轉移話題。”

　　關盼低頭不語。

　　他覺得周念遠有些可憐，身邊沒有一個關心他的親人。

　　古琴雙手抱胸，上下打量他片刻，道：“你知道，喜歡念遠的人，想嫁進周家的人，多得數不清，你條件是最差的。”

　　關盼默默地聽著，依舊沒出聲。

　　古琴可能是見他太過木訥，狠狠皺了下眉，道：“你自己想清楚吧，周家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說完，她便踩著高跟鞋，去了周念遠的臥室。

　　關盼站在門口沒動。

　　不多久，就聽見古琴尖銳的聲音從房裡傳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告訴你，這個事我堅決不同意！”

　　周念遠似乎說了句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說。

　　關盼在外面聽得不大真切。

　　很快古琴臉色不愉地走出房間。

　　看到關盼還站在門口，她冷聲道：“你今天就走，我讓人送你去機場。”

　　關盼頓了頓，道：“抱歉，阿姨，我想留下來。”

　　古琴詫異地看他。

　　大概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反駁。

　　她挑眉道：“就算你花盡心思，我兒子也不可能喜歡上你。”

　　關盼沉默了下，道：“阿姨，如果你真的愛念遠，就該支持他，他現在過得艱難……”

　　古琴打斷他，面色古怪道：“過得艱難？”

　　關盼點頭。

　　古琴像是明白過來，回頭朝臥室看了一眼，冷笑道：“原來如此。”

　　她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譏諷。

　　關盼暗暗蹙眉。

　　但這畢竟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他也不好多言。

　　古琴瞅他一眼，道：“我勸你還是早點走，不要蹚這個渾水，我這兒子太厲害了，可不是你能駕馭的。”

　　關盼垂著眼，又不說話了。

　　古琴感覺自己在對著一根木頭嘮叨，只覺得無趣，轉身走了。

　　關盼在走廊上站了會兒，這才敲響沒有關上的房門。

　　周念遠低啞的聲音從裡頭傳來：“請進。”

　　關盼走進去，道：“你感覺好些了嗎？”

　　周念遠點頭道：“受傷的又不是重要位置，你不用擔心。”

　　關盼嗯一聲，坐在床沿。

　　周念遠看著他。

　　他抿了抿嘴，剛要說話，護士進來了，給周念遠換藥，他便閉上了嘴巴。

　　周念遠大約是怕他無聊，故意找話題道：“吃早餐了嗎？”

　　關盼搖頭。

　　周念遠柔聲道：“那你先去吃。”

　　關盼想了想，起身。

　　走到門口，他回頭望了一眼，周念遠周圍站滿了護士和傭人，卻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

　　他悄悄地歎了口氣。

　　等他吃完早餐，賀景出現在餐廳裡，對他道：“先生說，要我陪您出去逛逛。”

　　剛剛周念遠並沒有提起這個事。

　　關盼猶豫了下，道：“今天太熱了，我不太想出門。”

　　賀景道：“那關先生有沒有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作陪。”

　　關盼搖頭：“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賀景笑著道：“您是在擔心先生？”

　　關盼沒有否認。

　　賀景道：“我跟在先生身邊多年，巴結他的人如過江之鯽，卻一個個都別有目的，只有你是真心關心先生。”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從一開始，賀景就在感慨他跟周念遠的感情很好。

　　關盼其實有些茫然，他覺得自己跟周念遠雖是老友，但也算不上多好。

　　賀景道：“您多陪陪先生，先生肯定很歡喜。”

　　關盼輕輕地應了一聲。

　　賀景不動聲色地掃過他。

　　怎麼看，關盼都是一個木訥的老實人，長得也不出色。

　　周先生的口味當真很獨特。

　　賀景暗暗想著，陪同關盼一起走進周念遠的臥房。

　　周念遠已經換好了藥。

　　賀景上前將關盼的意思說了。

　　周念遠道：“白天確實很熱，是我考慮不周，那你晚上陪阿盼去江邊走走。”

　　關盼連忙擺手道：“不用了。”

　　他本身就很宅，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去那種人多的地方，反而是一種負擔。

　　周念遠知道他的性子，倒也沒勉強他。

　　隨後賀景給周念遠彙報公司的事。

　　關盼聽了片刻，發現賀景稟報的都是周氏的機密。

　　他坐立不安，想偷偷起身離開。

　　周念遠卻突然叫他：“阿盼，我想喝水。”

　　關盼也不好走了，連忙去給他倒水。

　　他把杯子遞到周念遠跟前。

　　周念遠沒接，看了他一眼。

　　關盼頓了幾秒，反應過來，他這是示意自己喂他。

　　他垂下眼照做。

　　賀景已經停止說話，默默地看著他的動作。

　　周念遠淡淡掃過去。

　　賀景眨眨眼，繼續彙報。

　　關盼最終還是被迫聽了不少周家的秘辛。

　　周念遠的爺爺有三個老婆，周念遠的奶奶是大房，早就不受寵。

　　也因此，周念遠得到家主的位置，其他幾房都不滿意。

　　尤其是三房，仗著年輕漂亮，沒少在周老爺子面前慫恿生事。

　　周念遠的大媽倒是挺支持他，畢竟是一個房頭，利益一致，但古琴不信任這位正室夫人，時不時找茬。

　　關盼聽著這些複雜的關係，忍不住再次感慨。

　　周念遠也不容易，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他母親古琴更是個不靠譜的，眼裡只有權勢，根本就不關心他。

　　賀景將事情稟報完，便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關盼和周念遠。

　　此時日頭已經高高升起，明亮得近乎刺目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

　　關盼低聲道：“結婚……有期限嗎？”

　　周念遠抬眸看他。

　　關盼抿著嘴角，也回視他。

　　周念遠聲音格外輕柔：“最起碼得兩年時間，我才能徹底穩住周家。”

　　關盼默默想了下，兩年而已，也不算太久。

　　他都快暗戀周念遠十年，再多個兩年又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他能陪周念遠走過一段時光，也算是給自己的後半生增添一些回憶。

　　他道：“我明白了。”

　　周念遠定定地望住他。

　　關盼道：“我願意和你假結婚。”

　　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周念遠知道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緩緩笑道：“阿盼，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