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連吃帶拿
宋問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指著道:「來,李洵,快給老爺敬杯酒。」
李洵起身,對著他一飲而盡。
張炳成不能不給李洵面子,便也喝了一杯。
李洵坐下,親自給旁邊的孟為的滿上酒。
孟為又站起來,對著張炳成道:「學生孟為,也敬張縣令一杯。先乾為敬。」
張炳成吸了口氣,又跟著喝了下去。
緊跟著是馮文述。
張炳成手中的酒,根本停不下來。
喉結一動,這是要合夥來灌他?
伸出手制止道:「點到即可,過猶不及嘛。大家就不用勸酒了。」
「趕緊吃。」宋問又催促道,然後夾了兩筷子蝦到唐毅碗裡,朝他擠擠眼。
唐毅:「……」
唐毅實在是太低調了。
張炳成總算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主。指著唐毅笑道:「三殿下都在這裡,你們怎能不向三殿下敬酒?」
聞樂道:「我家公子不勝酒力。」
張炳成:「那定也是能喝一杯的。殿下不喝,莫不是不給下官面子?」
唐毅扯出冷笑。
宋問咳了一聲,提醒道:「張縣令,這殿下,可是殿下啊。」
人家皇親國戚,給你個毛面子?
張炳成:「……」
趙主簿嘆了口氣,繼續搖頭。
蠢成豬了。
張炳成鼻間重哼出一氣,心情煞為煩躁。
看著宋問與唐毅,更是越發不順眼。
只是李洵在此,他不敢太過明顯。怕就傳到御史大夫和那幾位老臣耳中。
只能放軟語氣,賠笑道:「是心意,不是面子。下官真是喝多,失言了。」
而後喝乾了手裡的酒,轉身道:「城門案已了,三殿下居功至偉,你們此前不是饒有興趣嗎?怎能不敬殿下一杯呢?」
李洵道:「方才張縣令教訓的是,點到即可。殿下既然已經說了不勝酒力,我等哪有道理,再灌三殿下酒喝?」
眾生皆道:「是啊是啊。」
張炳成:「……」
張炳成改而望向宋問。
唐毅他不敢多造次,宋問一介草民,他還是可以的。
宋問脊背朝後一靠,無辜的看著他。
「說起城門案。」
張炳成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本官原以為,雲深書院,身為長安名院。從底蘊與學風來看,學子當都是極為嚴苛自律的。只是為何,我最近聽聞,該在授課的時候,學子卻不在書院呢?」
宋問道:「老爺您錯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嘛。」
「我看不是。外界可都在傳,是某位先生帶著他們玩樂,才敗壞了學風。以往這雲深書院的先生,都是才名遠颺的大家。」張炳成笑著問道,「宋先生,任教幾年了?」
「韓愈道:『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宋問微笑道,「有沒有資格被稱為先生,只應當與個人能力有關。我能教會他們不會的,那任教過幾年,又有何所謂呢?」
張炳成眼睛一翻。
咬文嚼字,他怕是比不過宋問。
「說的……有理。」馮文述求知道,「先生,韓愈是誰?」
「看,這就是師也。」宋問回答他說,「一位你不知道的人才。」
馮文述:「……哦。」
這張炳成不停的找宋問麻煩,只是總也學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三卻勇了。
那麼多吃的,也沒能堵住他的嘴。
張炳成道:「宋先生教什麼?」
宋問:「經義。」
「哦。經義。」張炳成道,「既然是教經義的,怎麼又帶學生出來喝酒,又帶學生出去逃課呢?這是在行哪本經文的義理?」
「非也非也。」宋問點著筷子,「馮文述,是以《大學》始教……?」
馮文述起身背道:「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致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宋問笑道:「不錯。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互有聯繫。任何看似不起眼,無大用的事物,若是細心去鑽研,便會發現並非如此。孔聖的論語,所言所感,不也都是基於一些人之常情嗎?孝悌仁善,以己度人。這不是只有君子該做的,這應當是人人都該做到的呀。」
眾學子點頭附議。
宋問面向大家,微笑:「所謂明察秋毫。不正是從微毫之中,從已知之中,去探尋那些未知之裡,這才是《大學》的深意呀。此謂知之至也。」
眾學子拍手應和。
宋問:「張老爺,您覺得呢?」
張炳成辯不過她,又是哼了一聲。
趙主簿看不下去,覺得這宋問今日是存心找茬來了。根本意不在歸還商舖。
扭頭對張炳成道:「若無其他人,老爺,我們還是回去吧。縣衙還有一干公務呢。」
宋問哪能讓他走?
「且慢且慢!」宋問道,「這方酒過三巡,哪有走的道理?」
李洵起身道:「縣令如此關心我等學業,實是慚愧。再敬您一杯。」
張炳成笑著受了,陪他喝了一杯。
宋問端起酒道:「不過,說起這城門案,宋問的確要敬殿下一杯。請請請。」
唐毅不明所以。
宋問挑挑眉毛,示意他喝。
唐毅便喝了一杯。
宋問又給了倒了一杯,唐毅再喝下。
如此灌了他三杯。
宋問咂嘴:「好酒!」
唐毅蹙眉。
還好酒?
人要是走了,看誰來討錢。
「呀——!」宋問轉了個視線,忽然驚呼道:「殿下,我看您,兩眼無神,臉色發白,似乎是喝多了,有些神智不清了吧?」
唐毅:「……」
宋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殿下,殿下?聽得到我在說什麼嗎?」
聽的特別清楚。
唐毅背著張炳成翻了個白眼。
「咦?」宋問關切道,「當真如此不勝酒力?聞樂,還乾站著做什麼?快扶住你們公子!」
聞樂:「……」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吶。
宋問過去拍了拍唐毅的肩膀:「殿下莫非是喝多了想吐?來,我帶您下去走兩圈,先醒醒酒。」
唐毅心底是一萬個拒絕,揉揉自己的額際,表情很是痛苦的站起來,任人扶著下樓。
「失陪了,馮文述,你們先招待著,切莫怠慢了老爺。」宋問裝模作樣的和幾位學生交代,然後扭頭衝下面喊道:「跑堂,快沏壺茶來!」
三人一路下了樓梯,來到大堂。
掌櫃的親自出來招待:「客官這是,喝醉了。」
宋問道:「是啊,不勝酒力,多喝了兩杯。」
唐毅硬著頭皮點頭。
掌櫃看了他兩眼。
覺著不像啊。
喝醉了,怎麼臉一點也不見紅?
他趕忙倒了杯茶過去,唐毅兩指一擋,推離開去。
宋問抬手指道:「掌櫃的。您這木雕不錯啊。栩栩如生,雕工了得。」
掌櫃順著看去,笑道:「客官好眼力。這是我請江南有名的木雕師傅雕的。擺在店中,添些靈氣。」
「這春風樓就是不同一般。如此有品味!」宋問直接過去,伸手拿了過來,豪氣道:「我買了!我出雙倍的銀子買。結賬的時候,記得加進去。」
掌櫃震驚道:「這……本店不賣雕製品。」
唐毅:「……」
對此人的無恥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竟然連吃帶拿,真是一點也不害臊。
宋問眼睛一轉,又是驚呼道:「哇——!這是核雕吧?簡直鬼斧神工!看這鳳戲牡丹,剛勁有力,線條分明。堪稱人間絕品。」
掌櫃快步過去,想搶過來。
宋問先他一步拿起,往自己懷裡揣,沒臉沒皮道:「買了!雙倍價錢,千萬別跟我客氣!儘管開價!」
掌櫃摀住眼睛,痛得「哎喲」一聲。
誰與她客氣?
心肝兒都在泣血。
他的館藏,又沒了一件!
宋問搜刮夠了,沒再看見喜歡的。也不給那掌櫃勸說的機會。
將木雕夾在腋下,然後拖住唐毅的手臂,急切道:「殿下,您是不是快不行了?」
唐毅額頭青筋暴起。
是快忍不住了。
從配合她開始就是個錯啊!
怎麼還不走!
宋問神色張皇的對那掌櫃道:「不行了你看,三殿下臉色如此蒼白。我得趕緊送他回府就醫,快去結賬。哦對,你到樓上去,找一位叫李洵的人。找他即可。」
掌櫃也有點慌了,管不得許多,點頭護送他們出去。
宋問走兩步,又一個急回頭:「記得,千萬不要讓張縣令結賬。他是我的貴客,這於禮不合。就找李洵即可。」
掌櫃道:「明白的明白的。」
這樣一頓胡點,哪敢叫張炳成結賬?
他可不敢開這口。
唐毅幾次想掙脫宋問的桎梏,都被緊緊抱住。
在她的攙扶下,走上馬車。
聞樂跟著坐上車轅,抓緊韁繩,迅速逃離。
宋問癱在一邊,幾欲笑翻。
唐毅整整衣袍,甚是嫌棄道:「你就把你的學生們丟在這兒了?」
宋問道:「怕什麼?難道張炳成還能先走,讓其他人去通知御史大夫,來春風樓贖兒子嗎?」
除非是活膩了。
要知道大半的菜可是他點的。
宋問捂著心口,鄭重申明道:「那是他心甘情願要自己付的,與我無關啊。」